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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铁书原创)

搬过来有两年了,但我和谁都不认识,只有门口的保安还算得上脸熟。

尽管性别年龄长相均不详,我仍然可以推测出楼上住着一位钢琴老师,因为每天早晨不到九点琴声便叮叮咚咚响起,不紧不慢,反反复复,时断时续,直到下午五六点钟方止。弹奏者显得格外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弄坏了琴键。

某个夜深人静的深夜,我被一阵激烈的吵嚷声惊醒,声音来自楼上,听上去似乎钢琴老师在做长篇大论的演讲。演讲称得上激情澎湃,像一场扣人心弦的百米冲刺,你追我赶急如闪电,大概内心积聚了太多出离的愤怒和彻骨的仇恨,不吐不快。在随后的日子里,这种激情澎湃的长篇演讲越来越频繁地在夜半时分发生,和白天不紧不慢的弹奏恰成鲜明对比。实话说,我曾努力地侧耳细听过,可惜也只勉强听懂了一句:我不和你同流合污,余者均不知所云。

一天晚上大概十点多钟,我在楼下等电梯,一个女人突然闪进楼道,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清她散发披肩,一身黑色运动短打,五十多岁的年纪,手里还牵了只小狗,像是出去遛狗散步刚回来。令我奇怪的是她打量我的眼神,那是一种紧张的惊恐的和充满高度戒备的眼神。当电梯门像幕布那样徐徐拉开时,为了缓和一下她的紧张与戒备,我稍微侧侧身,微笑地请她和她的狗先上。不料她站在原地,用手使劲拉住那只蠢蠢欲动的小狗,冷冷地对我说,我不和你同流合污。

回到家我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准备倾听着长篇演讲入睡,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在我朦朦胧胧进入梦乡之际,却意外响起了不紧不慢的琴声,这琴声有点像淅淅沥沥的小雨,又有点像汩汩流淌的溪流,总之好像谁在你耳边絮絮叨叨地诉说家常。

清晨醒来,我发现天花板的一角多了片水印并且正在朝下滴水,琴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响着,似乎一夜未停。我起身走出卧室,才发觉那根本不是什么琴声,而的的确确就是水声。我连忙打开房门,外面楼梯间和检修间满地是水,连电梯里也在渗水,这么多的水都是从楼上钢琴老师家里淌出来的,即使隔着厚重的防盗门,依然能听见里面水管爆裂后凶猛的咆哮,坦白地说,那气势比任何一次夜半时分的演讲都更加疾风骤雨,情急之下我打开检修间关闭了这家的水阀,然后过去用力砸门,可是无济于事,房间里似乎没有人,于是我只好向物业通报了情况。

下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他自称老杨,是楼上的房主。老杨说他正在云南旅游,回不去,所以委托小区物业全权处理漏水的事。

小区的保安来我家巡视了灾情,表示很快就派人修理,然后他指指天花板说,你没见楼上呢,到处是水,水漫金山啊。

我忽然想起了那架钢琴,肯定也给水泡了。

钢琴?保安纳闷地瞅瞅我说,楼上没有钢琴啊。

的确,楼上不仅没有钢琴,几乎没有任何家具,空空如也,显得特别宽敞,阳光映在水面上,倒有些波光粼粼的意思。

这房子空了几年了?

有三年了吧?保安说,你别听老杨瞎扯,什么去云南旅游,他是不敢到这儿来。三年前他老婆一去世,他就再没来过,钥匙一直搁在我这儿,有买房的要看房,他就联系我来开门,自己从不露面。

我蹚着水走进卧室,窗台上摆着一只小巧的钢琴状的八音盒,按下盒子的开关,随即响起叮叮咚咚的琴声,不紧不慢,小心翼翼,听起来就像一只行走在屋顶上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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