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黑色吗？他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低头看看自己的黑色西装，把她的白色手机揣进兜里，开门进去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了，把窗帘拉上，自己盘腿坐在角落里看窗外，光打在她睫毛上，像星星。
知道他回来了，亓洛也不回头，继续坐着。
他看看自己故意留在桌上的手机，一动不动，旁边好像积了尘埃，心上也蒙了灰尘。
“出去吃饭吧，天快黑了。”他说着，脱下了外套，又补充说：“我去见尹启辰了。”
她终于开口说话：“我手机拿回来了？”
“没有。”他说。
亓洛抿抿嘴，意料之中，她早就知道尹启辰不是善茬，只是安皓远居然没据理力争，就是可惜了她的手机，又得买一部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站起身来，“走吧。”
“亓洛。”他看了她好久，她脸色凝重。
“嗯？”
他低低地问：“喜欢什么颜色？”
他一问出口，心里就提醒他，看吧，他果然很在意。
什么鬼？她皱眉。
“喜欢什么颜色？”他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回答问题。
亓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执着的眼神，耸耸肩表示她并没有特别的颜色喜好。
“黑色吗？”安皓远期待她点头。
兴许是尹启辰刺激他了，亓洛心想，尹启辰喜欢穿白色，偏偏安皓远只穿清一色的黑色。
但是亓洛不想讨好安皓远，她看看身上的衣服，说：“灰色。”
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
就像介于安皓远和尹启辰之间的亓洛。
这个回答真是完美。
他深深地看她，似乎在思虑她的真假。她没说喜欢白还是黑，就像她没在尹启辰和他之间做出选择一样。
但是这个答案已经足矣。
可是亓洛不可以，她还在等他说很多的事，上午的饭局，饭局后的他们，他全都闭口不谈，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但她不想问，因为她太懒了，她只想听别人自觉解释，一点也不想主动发问。
而看着她始终不直面他，却不卑不亢、逆来顺受的姿态，回响在他脑海里的，始终是尹启辰的那句话。
尹启辰说：“亓洛不喜欢黑色，因为黑色就算有瑕疵，也看不出来，她讨厌不明不白的东西，只是她不会说破，她太懒，也太明白。”
“亓洛。”他拉住她，欲言又止。她眼神似明似暗，在等着他。
他看了看她脸上的创可贴，旁边的皮肤上有些难看的黏迹。
“给你换个药。”他牵上她的手，让她坐到沙发上，拿来医药箱。
“你受刺激了？”
“嗯，我去了尹启辰公司，他说你喜欢白色。”他坦白。
“哦，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现在呢？”
“灰色啊，我刚刚说了。”
“看起来不像真话。”
“看得倒仔细。”她笑，直说：“我对颜色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不管是尹启辰喜欢的白色，或是你喜欢的黑色，我没有特别讨厌也没有特别喜欢。”
“你是说，尹启辰和我，你也没有特别喜欢，是吗？”
“大概是这个意思，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她直接了当地说：“对我来说，尹启辰已经过去了，你顶多是关系不太正常的老板，我或许会喜欢你，但至少现在不。所以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没必要太不清不白，如果感情上没有纠葛，我希望，生理上，也没有。”
她说这话时，心里似乎有些不忍，但她是冷静的，容不得心里的一点放纵。
他低着头，看着她修长而硬朗的手指关节，说：“我很抱歉。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想要放下宋可思……”
“利用我来放下宋可思吗？”她插话，感觉手腕上的痛处，细微地传到不知名的地方。
“不是的。”他解释：“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是个谨慎的人的，我保守地估计，我有点喜欢你。我对你的感情确实是很模糊，但是我想要靠近你，我单纯是想要这样而已。我知道隔着一个宋可思、一个尹启辰，让我们的处境，有些不清不楚。但是亓洛，我会告诉你，对于我来说，宋可思也已经过去了，我或许现在只是有点喜欢你，但我更期待以后，我们会是怎样。”
“所以你现在，并不是完全放下宋可思，但是你对我们有期待？”
“可以这样说。”
她沉默了一阵，“可以。”
他抬起头看她，她把落在额前的头发捋到上边，有点小帅。
“可以？”
“我可以接受这样的说辞。你很诚实，你要是说你放下了宋可思，我会说你虚伪，但是你很坦诚，我很欣赏。至于你对我的态度，我没什么好怀疑和质问的，我也喜欢把答案留给时间，以后我和你会是怎样，宋可思和尹启辰会是怎样，我也很期待。”
“你真的留不得一点白吗？亓洛，所有的感情摆得明明白白，才能让你安心？”
“感情，为什么要留白？它本来就该清清楚楚，毫无保留。你和宋可思，就是隔阂太多，却不愿意说破。其实我也是这样，很多东西不喜欢说破，但是不喜欢说破和不能说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比如，不喜欢说破的事情说破了，还能有转机；不能说破的的事说破了，会酿成危险，所以我只能让它烂在心里，发出腐臭。但是我知道，危险还是会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于是我担惊受怕，患得患失，变得很痛苦。”
安皓远看着她痛苦而哀戚的眼神，“你有什么是不能说破的吗？”
“我有。”
“我知道了。”他知道他不能再问，他也知道她不会再说，他只能默默让那件事烂在她心里，发出腐臭，变成痛苦。“这样挺好，说清楚了，心里没了隔阂，人也会舒服些。”
“所以我可以回去和孟心瑶住了吗？”
安皓远挑挑眉看她，她恢复得可真快。
“我保证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在这住着。”
“我觉得，口头保证这种东西，不如我远离你来得有保障。”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知道了，吃完饭回来再把行李拿走。”
亓洛喜上眉梢，“行啊。”
“这么开心？”
“还好。”亓洛勾着嘴角笑笑，下巴侧的轮廓流畅而冷毅。
“你过去也好，看着孟心瑶一点，她最近盯宋可思盯得有点紧。”
“怎么说？你也觉得她想报复宋可思和你？”
“不是我，是宋可思。”他说着，给她缠上最后一层绷带。
“也是，相比于你在婚礼上丢下她，宋可思把公司和她爸弄成那样的那笔账，得算得更真一点吧。”
“她已经报复过我了。”
“嗯？什么时候？”她诧异。
安皓远深深地看她，靠近她的脸，亓洛下意识地后挪，被他按住，她耳根有些发烫，却发现，他只想给她撕下脸上的创可贴。
尴尬，她还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呢。
“她破坏了我的信仰。”他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似乎有些怨恨。
亓洛抿抿嘴，感觉到他指腹在她脸上和脖子揉净创可贴黏迹的轻柔力度，和他喷在她耳边的呼吸，似乎扬起了她的发尾。
“啊，那真是狠毒。”她中肯地评价，心虚地移开眼，不去看他冷毅的侧脸。
“你也不差。”他补刀说。
“你也不差。”亓洛随口一说。
安皓远挑眉，忽然想逗她，摆过她的脸。
“你说什么？”
“什么？我是说，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尴尬地敛敛唇，认真且真诚地说：“我不是指那方面……”
他见她有些局促，也不打算为难她。起身去拿自己的手机扔给她。
“手机你先拿着，要是有什么危险就报警，实在不行给电话穆亦也行。”又想起他口袋里的手机，犹豫地说着：“或者……打回你自己手机上，尹启辰……也信得过。”
“有危险？”亓洛看看自己受伤的手腕，再看看今天宋可思和孟浪的气愤样子，有点担忧。“要不我还是在你这里吧？”
安皓远抽抽嘴角，直接无视她的请求。“不是你吵着要和孟心瑶住吗？走吧，去吃饭。”
亓洛无语，安皓远说喜欢她是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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