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着已有些发青的手背，还将那被郝瓶梅咬出牙印的耳朵侧过来，有些可怜兮兮的，软着声音，像一条犯了错的大狼狗，此刻正垂着耳朵听训。
郝瓶梅叹了口气，心说狼狗终究是自家的狼狗，就又拧了他一下，听见他叫疼，才道：“趴着！”
“诶？”
郝瓶梅道：“腰不疼了？白痴！当谁不知道你沙发睡的腰疼才来和好的？”
方建平麻溜的趴下了，心知那事算是真正翻过去了，也狠狠松了口气，笑道：“那真不是，我真是想你了！”
郝瓶梅哼了声，伸手给他轻轻按捏，片刻后才道：“事情，我还是要做的……我和周莉已经做了一大半，就等着说服乔可欣了，你不能拦着我！”
方建平侧脸看她，郝瓶梅就巴拉巴拉的把进度都跟他说了一遍。
方建平见她主意已定，只好将她揽进被窝里，一边帮她按压酸痛的手腕一边道：“做可以做，还是不能太劳累，再过两个月，说什么也不能再出去浪了，听见没？”
郝瓶梅应了声，道：“我自己知道的，就是明天得出去一趟，我得去跟乔黑心谈谈。”
方建平摸着她的肚子，心里有些不愿意，心说这才好没几天，又要出去折腾，但这会儿他两刚和好，因为那个再吵一回划不来。
他想了想，道：“去可以，我跟你一起去，怎么着你说服乔可欣也是里程碑式的进步，老公得陪着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
“行了，就这么定了，跟乔可欣谈完，我们一起去看个电影，放松一天，这段时间也绷的太紧了。”
郝瓶梅手被他握着，心也开始变得暖洋洋的，前所未有的踏实。两人一对小鸟也似，就抱在一起睡了。
……
乔可欣的俏丫头工作室就在A市雁塔区，偏南郊一点的一栋办公楼内。
办公室并不大，约莫能有个七十来平，里面摆着几张办公桌，常年用的就两三个工位。
再里边就是一个稍微体面点的会议室，里面象征性的摆着一个大白板，连电子投影仪都没有，长条的会议桌边零碎的摆着几个椅子，桌上也堆了许多纸质文件。
幸好这办公室虽然破旧，到底还算干净 ，也没点灰尘，很有些窗明几净的意思。
郝瓶梅看了看，勉勉强强的忍了，心说这都什么时代了，会议室里连个电子投影仪都没有，这俏丫头得穷成什么样！
外面就坐着两个编辑和一个运营，其他位子都空着，乔可欣嘴里还叼着油条，半点气质都没的蹲在椅子上，见她眼睛老往外瞅，就道：“看啥啊，这情况你又不是没见过，郝姐，你这月份可不小了啊，还出来瞎跑什么啊。”
郝瓶梅将自己的黑色大包放在椅子上，忍不住道：“外面那几人看着面不太熟啊？”
乔可欣咔嚓咬掉一截油条，边嚼边不屑道：“你来过几回啊你还眼熟？不过眼睛挺毒的啊，瞧见没，外面那两小姑娘，都是新招的，来了也就一个月多点，也就老黄那运营的位置坐的稳一点。”
郝瓶梅一脸不忍直视。
乔可欣道：“这幅表情干什么？怎么这么丧气？来来，笑一个！”顿了顿，又喝了口豆浆，状似不在意的道，“原先那两小妮子嫌工资低，没留住，啧，临走还喷我，真是惯的她们。”
郝瓶梅在心底叹气，心说一个月三千的工资，留不住人才是正常的，只是这公司看着也忒磕碜了点。
乔可欣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吃完了油条，就吸溜吸溜喝豆浆，还道：“郝姐，你今天的稿子还没交呢，不然就在这写吧，我们位置多的是。”
郝瓶梅一边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一边无奈的看她，道：“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说稿子的。”
乔可欣疑惑的看她，道：“嗯？今天不是专程来看我的？”
郝瓶梅道：“不是！”
这句话刚落，身上气质立马一变，连神色也严肃起来，道：“乔总，我正式来向你提交一份合作方案！”
早知道乔可欣这边的破落，郝瓶梅出门时特意带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这会已经打开，她竖起一根手指，道：“三点，第一，理念，你之前说不想让俏丫头沾染上商业化气息，但恕我直言，不作出改变，以现在俏丫头的发展情况，最多一年，就走到了尽头！我今天要给你的，是让俏丫头与微店结合的理念，互相扶持，共同发展，在市场中站稳脚跟！”
乔可欣猛的一拍桌子，不悦道：“郝姐！”
郝瓶梅抬手止住她，道：“不要意气用事，乔可欣，你想保住俏丫头，我也是，我们目的不冲突，你听我说完！”
会议室还很简陋，但那种随意的气氛却已荡然无存，郝瓶梅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双手撑着桌沿，认真的盯着乔可欣，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乔可欣，你想清楚了回答我，你想让俏丫头继续生存下去，还是消亡在市场上？”
她紧紧盯着乔可欣，如同捕猎食物的猎豹盯着猎物。
乔可欣抿紧了嘴巴，半晌道：“如果俏丫头要靠失去理念才能生存，那就死了吧！”
郝瓶梅紧逼着道：“什么理念？”
乔可欣道：“不欺人、不骗人，不将就、不妥协，传播价值和善意！”
“好！”郝瓶梅在桌上重重一拍，道：“不欺人，就是不欺客，不骗人，就是不骗客，不将就，是不能以次充好，不妥协，是不对伪冒假劣妥协，对不对？”
乔可欣想了想，重重点头，道：“对！但这根本办不到——”
“办的到！”郝瓶梅斩钉截铁，她拿起在那一人多高的白板下的彩笔，刷刷在上面写了四个词，这才看向乔可欣道：“微店的最高理念也定为诚信、公道、谦逊、守底线！不欺散客，不宰熟客，尊重新客，服务流客，‘守底线’就是守产品底线，不滥竽充数，不以次充好，不鱼目混珠！这点，跟俏丫头理念不冲突吧？”
乔可欣沉默的看她，在她灼灼的目光下，终于不能无动于衷，道：“不冲突。”
郝瓶梅也点头，竖起第二根手指，道：“好！那说第二点，产品！”
乔可欣面色也不知不觉的慎重起来，道：“在不违背理念的情况下，不可能凑齐所有化妆品，我承认，市场上不缺好产品，可不是所有厂家生产的套装都一样好，他们的产品，有时只有一两种好用，人家不可能拆分卖，你这个不实际！”
“可能！”郝瓶梅斩钉截铁，将笔记本一转，正对着乔可欣，道，“你也是做化妆品出身的，你看看这张单子！走中低端价位的雅姿眼霜，清道的润泽洁面套装，还有这款眼影……每一款，我都敢说是中低端价位的巅峰，这种品质、这种价位的产品卖出去，不违背你的理念，对吗？”
乔可欣一行行看着上面的品牌和价格，很仔细，半天才握了握拳，暗自吞咽了口唾沫，眼睛里也出现一丝微弱的光，道：“不违背。”
即便不用郝瓶梅细说，她也意识到了这次谈话可能带给俏丫头的变化，但很快，她眼睛里的光又暗淡下去，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也是无可避免的问题——成本。
她看向郝瓶梅，郝瓶梅竖起第三根手指，道：“第三点，成本！品质好的化妆品价格都不低，即使是中低档，价格也在50到200元间，按照俏丫头现在的流量和能转化成顾客的读者数，无论推哪一款，囤货都不是小数，那成本会很高，起码要上20万！”
乔可欣苦笑，道：“对！算上前期推广、店铺优化、人力成本、存货成本，20万只是打底！不可能的。”
这句话一出，郝瓶梅心里立马就有底了——乔可欣动心了，而且是十分动心！
郝瓶梅看着她，问：“要是减半呢？成本只要10万呢？”
乔可欣一拍桌，道：“那还有什么可说的，那就能做！但是你有钱吗？前期就是无底洞，我家底不厚——”
“我没有！”郝瓶梅又一次斩钉截铁道，但她神色半点不慌张，凑到乔可欣旁边，用鼠标将表格又翻过去一页，停留在一页名字很少的页面上，道：“这，就是省下的成本！”
“这是……什么？”
“这是允许我们卖出多少、提货多少的厂家！也就是说，不用定金，没有限量，只要你卖，就能提货，月底清算！产品成本几乎为零！”
一句话说完，郝瓶梅就看着乔可欣，只见乔可欣用手按着胸口，拼命的捶桌，脑袋都埋在了桌子上。
郝瓶梅看着她的反应，悄悄松了口气，继续道：“这一期的主题是眼妆，重点推荐也应是眼部化妆品，就雅姿的这款眼霜吧！按照俏丫头的读者转客户基数，一月基本能资金回流，到时基础成本可以盘活，你认为呢？”
乔可欣又猛的捶了几下桌子，才抬起头，咬牙道：“我认为什么？你都计划好了！你，你根本就是有蓄谋的！”
她几乎恶狠狠的盯着郝瓶梅，仿佛恨不能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连眼睛都憋红了，糯米样的小牙咬的咯咯响，道：“你什么都做好了，今天是预谋好的，把什么都摆在我面前！我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
郝瓶梅看着她激动的都有些发红的眼眶，淡淡道：“说谢谢！”
乔可欣：“……”她尖叫了一声， 整个人都朝着郝瓶梅扑过去。
郝瓶梅用手扶着腰，还一手隔开她的身子，无奈道：“稍微克制一下，知道俏丫头能起死回生你很激动，但我还怀着孩子，你这个，这个稍微克制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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