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走 读
1
寒假开学后，整个高二的氛围变了，同学们变得更加好学，更加勤奋，因为进入2006年，就是“高三年”了，所有人将在后半年进入高三，高考的压力也渐渐浮现，有些班级的老师竟提前写出了倒计时，在黑板上写出“距高考还有500多天”字样，但在很多人眼里，这只是博得校领导认可的一种作秀罢了，总之，每一个学生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过着自己的专属的高二，毕竟，高一太过懵懂，高三太过匆忙，也只有高二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多年以后会发现，那段专属的时光是那么美，那么匆匆，那么短暂……
寒假里，穆文心和董诚都见到了方美佳，三个人还在一起吃了顿饭，从穆文心那里，浩宇得知，美佳现在的状况很好，转学后的美佳，在班里又认识了很多朋友，学习成绩也比在盟高好了很多，大家也都挺为方美佳高兴的，不过最高兴的还是董诚和郑涛。
春分之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复苏，冰封的大地渐渐消融，柳树上吐出了嫩绿的新芽，桃花也在此时悄悄绽放，整个校园都充斥着淡淡的芬芳……
周一晚自习，班会上，班主任通知了一个消息，天气转暖，应学校要求，家在县城的学生可以通过申请走读，盟城一高是一所省级重点中学，因为名声很好，这里出现了外地学生多于本地学生的现象，有的班级比例高达2:1，这样一来，可以为县城学生创造一个好的休息环境，当然也可以为留校的学生腾出更多的公共资源，班主任宣读完通知，回办公室备课了，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骚动，或许是在谈论一些关于走读的事情吧。
陈浩宇听后没什么反应，因为他早就从小道消息听说学校会让走读，当然他也有走读的打算，此时的陈浩宇不经意的看一眼穆文心，文心正低着头写着什么，陈浩宇则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张文丰似乎有什么事情，侧着身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朝陈浩宇的方向张望着，浩宇察觉到了，就看着张文丰，隔着很远的地方，张文丰向陈浩宇打着手势，大概的意思是问：“你是否走读？”
“张文丰，干什么？”一声洪亮的质问声，打破了教室的安静氛围，张文丰没有注意到，班主任正在漆黑的窗外朝教室里看，这一声也吓得张文丰半天找不着北，连忙转身做出学习的姿态，似乎班主任今天心情不错，没有发脾气，也没有罚站，吼完之后就离开了……
课间，张文丰和陈浩宇在走廊里
“妈呀，刚才那会吓死我了，你走读吗？”张文丰拍着胸脯问陈浩宇
“嗯，走读，我家离得近，天又暖和了，回家又有好吃的多好，呵呵”陈浩宇说完笑了起来。
“额…那我就不走读了，我家离那么远，下晚自习回家都几点了，不过你将来走读来了要给我带好吃的啊”张文丰一脸坏笑，非要浩宇给自己带些什么，陈浩宇一脸无奈的点头答应着。
学校的办事效率很高，没几天就把走读的手续办下来了，一张塑封的卡片——“出入证”，发卡的人是信息委员林雪凝，走到陈浩宇身旁时，一边递给他出入证，一边露出奇怪的笑容，陈浩宇摸不着头脑，傻笑着接过出入证，连忙喊着：“谢谢林姐”，按照卡片上的日期，走读可以从今天就开始，一直持续到高二毕业，陈浩宇看着卡片发呆……
“照片有那么好看吗？看的都发呆了”陈浩宇缓过神来，是穆文心，陈浩宇一脸喜色，正要问文心，文心却早已心领神会，拿出自己的走读出入证，在陈浩宇眼前晃着。
走读对于高中生来说是一段特殊的经历，在这枯燥乏味的学习时光里，能有这么点不同的体验，也是对身心莫大的放松……
2
一连好几天了，陈浩宇和穆文心就这样跟很多走读生一样，下晚自习后骑车匆匆往家赶，因为时间晚的缘故，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走读生可以提前放学，但这个时间也必须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周四晚自习，快放学的时候，教室正在上自己，很安静，浩宇突然听到“噗呲，噗呲……”的声响，循声望去是穆文心，她傻笑着指指手表，又指指门外，示意浩宇准备走，浩宇看看自己的手表，还差20分钟，他有些郁闷，这丫头今天准备干吗，无奈的伸出两只手指，告诉文心还有20分钟，有些早了，可文心看到浩宇的反应，一脸不情愿，无奈的浩宇只好陪穆文心一块从后门偷偷溜走。
文科楼下，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顺着墙角朝车子棚迂回，一轮明月照亮了教学楼的轮廓以及两人的身影，当然，不远处也有人影在晃动，想必和这两人的情况一样吧。风轻轻地吹着，晃动着那些带着嫩叶的枝枝丫丫，在月光下静静摇曳着……
“唉，傻瓜，跑那么快干嘛？又没老师抓你”浩宇气喘吁吁的对前边一路小跑的穆文心低声喊着。
“哦？是吗，我还怕老师发现呢……”穆文心很小心的看看左右，一脸无辜的说着
很少逃课的穆文心当然会害怕，陈浩宇看到此景，哈哈笑了起来，只是猛的一逃课，让他有些疑惑
“傻瓜，老师既然默认了可以提前走，他也就不会太在乎你什么时间走，只是你这个好学生没有实战经验，有些怯场而已，不过你今天怎么了？想起来早退了，想做坏学生啊，呵呵”
“哪有，我只是学习学累了，不想学了，出来逃课找刺激，呵呵，劳逸结合，这样才更有效率啊，当然，这个是你不知道的，哈哈”穆文心说完露出了爽朗的笑，两个人肩并肩朝车棚走去，不长的道路，却走了很久……
出学校，路上很安静，昏暗的路灯散发着不死不活的光，浩宇推着车子和文心一块走着，他们谈了很多学习上的事情，也谈了很多未来上大学的事情，只是说到这里，他们都充满了期望。
“你骑上车子。”穆文心突然用命令的口吻对浩宇嚷嚷，浩宇疑惑的看着她，没有骑，文心撅着小嘴，一脸不情愿的说：“快点，不听话就不理你了”
陈浩宇没脾气了，转身麻利的登上车子，车子缓缓前行，他揣摩不透这个小妮子到底想做什么，车子前行数米之后，浩宇猛然感觉车子沉了一下，原来，穆文心一把跳上了车子的后座，稳稳地扶着浩宇的腰，此时的穆文心脸上透出了微微的红，嘴角露出了笑，陈浩宇的心中也充满了幸福……
半小时后，车子才行到离穆文心家不远的地方，陈浩宇正说笑着，却猛地感觉身后的文心跳下了车子……
“妈，你怎么出来了？”穆文心慌里慌张的从车上跳下，和迎面走来的阿姨打起了招呼，原来这是文心的妈妈。
“不是担心你吗，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这是……”文心的妈妈说着指了指浩宇，浩宇一脸慌张的说：“哦…阿，阿姨，您好，我是穆文心的同学，顺路送她回来的，呵呵”
“哦，那谢谢你了啊，这么晚了还麻烦你。”文心的妈妈很客气，话语中透出一种难以抗拒的亲切感。
“不客气，阿姨，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吧，我先走了文心，咱们明天见。”陈浩宇匆忙的告别了穆文心母女俩，骑着车，一路飞奔，路上一直大口的喘着粗气，还在为刚才的那一幕感到紧张。
身后的穆文心看到陈浩宇的样子，心中默默地笑着。
3
校园里种了很多观赏桃树，此时的校园早就被星星点点的粉红色所点缀，微风袭来，淡淡花香沁人心脾。下午体育课，陈浩宇坐在柳树下发呆，郑涛和张文丰在一片桃花中游荡……
“四弟，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张文丰一边折下一枝桃花，一边问郑涛
“采花大盗呗，哈哈”郑涛瞥了一眼张文丰说着，文丰听后很不悦：“你懂什么，这叫：‘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种境界你达不到，哈哈”郑涛似乎有心事，没有理会独自得意的文丰。陈浩宇在操场上用眼睛巡视着，他在找董诚，却没有找到……
校大门传达室前，董诚手拿一封信，兴冲冲的来到绿化带的长椅上，小心翼翼的撕开信封，一阵清香扑面而来，这是一张带有香气的信纸，信纸工工整整的叠成心型，董诚的脸上也透出了幸福的笑，没错，信是美佳寄来的，她和董诚每两个星期都会有一封信，校园里有很多的公用电话亭，但谁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何选择了这种传统的联系方式，信的内容很简单，美佳告诉董诚自己在那边很好，也嘱咐董诚要好好学习，看完信，董诚仰头看着耀眼的阳光，阳光从指缝中穿过，照亮了他微笑的脸庞。郑涛的介怀也在于此，下午课间，信息委员林雪凝隔着好远就在朝董诚嚷嚷：“董诚，有你的信，记得去传达室领啊”，在别人耳中，或许这没有什么，可是在郑涛听来，却那样刺耳。
操场的另一端，文心正和季倩在看一株开的正旺的桃花。
“真美”季倩看着文心和桃花赞叹着，“是啊，真美！要是花不会凋落就好了”文心独自神伤着，“什么啊，大小姐，我是说你美，呵呵”季倩边开玩笑，边仔细注视着文心的反应，文心的脸瞬时红了：“说什么呢，讨厌”“你看看，这一红，比桃花还美，哈哈”季倩添油加醋的说着，逗得文心有些害羞了，但仅仅一瞬，就又转而看着桃花……“我想作诗！”季倩听后有些兴奋，连声叫好，文心定了定神，娓娓道来：“上午咱们不是学了一首宋词吗，我就套用一下，来个我的版本……”
《 醉春风 》
三月劲风拂流水，新芽方吐，浅草初露，似梦，迎面桃花。
十里长堤倚翠柳，疏星几点，虫鸟争鸣，微醉，夜色阑珊。
季倩听的入迷，一直在回味此中的境界，文心颂完词，将鼻尖凑到一朵桃花上，静静的嗅着芬芳……¬
4
自古就有“春雨贵如油”之说，可见这春天的雨，有多么宝贵了，今年的盟城貌似雨很多，雨不论什么样的场景下，都带有太多的忧郁色彩，古代的文人骚客，也从不吝惜自己对雨的描述……
这些天的穆文心，心情好像不大好，上课也老是走神，陈浩宇看出来了点端倪，但也不好问什么，专程找到季倩和叶雅欣，想通过她们开导或宽慰文心，毕竟文心现在的状态确实挺让人担心。
晚上，下晚自习回家，穆文心早早的出了教室，没有等陈浩宇，窗外，雨还在下，文心一人撑着伞，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陈浩宇下课后没有找到穆文心，慌慌张张的朝楼下跑去，由于天黑路滑，下台阶时，浩宇竟重重的摔了一跤，一瘸一拐的他，仍然飞速的朝被黑暗堙没的雨中奔跑，在校门不远处，他追上了文心。
“文心，你怎么没有等我？这？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借助昏暗的路灯光，陈浩宇看到了文心满脸是泪，讲话的速度也渐渐放慢了。“没有，没事，是雨……”文心拭了一把泪，淡淡的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浩宇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文心的肩上，一阵温暖迅速的传遍了全身，文心这才抬头打量着陈浩宇，才发现浩宇的膝盖处的裤子被鲜血染红，浩宇站立的身体也微微朝一侧倾斜，文心焦急的蹲下身，为浩宇查看伤情“怎么弄的？怎么那么不小心，走跟我去医院”文心站起身，要拉陈浩宇，却被浩宇制止了：“我没事，小伤不碍的,不过你才是我现在最担心的，有什么事大家不能替你分担呢？发生什么事情了？”陈浩宇的话就像一剂催泪瓦斯，穆文心听后眼泪不停地流，雨伞也被风吹到了一边，陈浩宇帮文心收起了伞，将自己的伞伸了过去，文心哭的很痛，瘦弱的身躯，在风中颤抖着，浩宇从没有见过文心如此哭过，既心疼又怜悯，将文心慢慢拥入怀中……
“呜呜……爷爷……爷爷生病，去世了……呜呜……”文心呜咽着，断断续续的说着。浩宇听后，长时间萦绕在心中的疑惑解开了，他紧紧的抱着文心：“没事的文心，还有叔叔阿姨，还有我们呢，爷爷在天堂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难过的，别哭了……”
不知哭了多久，只是天上的雨渐渐停了，文心的情绪也渐渐稳定，浩宇没有说什么，静静的陪文心朝家的方向走着，因为有亲身的经历，陈浩宇可以理解亲人过世的痛苦，他猛然觉得这个瘦弱的女孩是那么的坚强，生与死的考验是对人最大的历练，没有经历生死的人，也不会变的内心坚强，浩宇为文心爷爷的去世感到痛心，同时也为文心的这次历练感到庆幸。
两天之后，穆文心爷爷的追悼会在市殡仪馆举行，文心提前一天就回了家，浩宇遵守了他和文心的约定，没有将此事告诉其他人，但在这一天，浩宇神奇的失踪了……
市殡仪馆，文心和家人面带泪水的迎来一批又一批的告别亲友，在这样的环境里，所有人也都会肃然起敬，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凝重了许多，文心的双眼因为饱含泪水而变得模糊，在蓦然回首的那一瞬，她在悼念群众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陈浩宇，陈浩宇一袭白衫，静静的站在悼念人群中……遗体告别仪式后，陈浩宇来到穆文心家人面前因为那夜与穆文心妈妈的偶然相遇，穆妈妈认识了这个文心口中总会无端提起的男孩，从文心的言语中，穆妈妈也猜出了几分。
陈浩宇一脸肃穆，轻轻地对文心妈妈说：“阿姨，叔叔，节哀顺变，我代表穆文心的同学来看看爷爷，希望你们能够快些好起来”说完，陈浩宇看了看文心，四目相对中，浩宇看到了文心眼中的感动，文心也看出了浩宇眼中的坚持与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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