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冬日萧瑟,但别墅区里入眼还是有点点团团的葱茏。他们走在成荫绿树之中,旁边还有一条宽如江的溪水潺潺流过,这溪水是特意从附近的小山上引下来的,自西向东贯穿了整个的别墅区。每隔三两幢别墅,就在溪水两侧搭建着一个供居民散步疲惫时休憩的凉亭,亭内石桌石椅、吊椅秋千,应有尽有。只是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自家几乎都有中式的凉亭或者是西式的小花园,因此鲜少有人来。
风起,并不厚实的裙子完全抵不住寒冷的突袭,纪唯有牙关一颤,抱紧了胳膊。果然相对于风度,自己还是更倾心温度。
沈奕之倒是绅士地将自己的羊毛风衣披在纪唯有肩上,原本直到沈奕之膝盖的外套,一下子就包到了纪唯有的脚踝。他笑颜如花,“不得不说你今天很美。”
衣服上还带着主人的体温,她感激地看了一眼他,说了句谢谢。
沈奕之眸色加深,目光里带着几许满意。
她心里一紧,面上却还是淡然自若,“沈奕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他双手插兜,意味深长地看过来。
纪唯有被噎了一句,微微抿了抿嘴唇,“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应付你家里的,我来处理我的父母。你现在这样突然上门,会让我觉得很麻烦。”
纪唯有对上沈奕之的眼睛,一高一矮,一个俊秀一个美丽,站在风景如画的山水之中,远远望去倒是有几分郎情妾意的感觉。
但这仅仅只是迷雾罢了。
一番眼神交战之后,倒是沈奕之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斜靠在大理石柱子上,“你倒是撇得够快啊,但是因为你我可是惨了。”
纪唯有疑惑地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你吗了?”
沈奕之伸手撩拨了一下遮住眼睛的碎发,潇洒地往上一掀,动作行云流水,“还不是你那个姐姐,你不在的这几年,她打着我未婚妻的幌子不知道坏了我多少朵桃花。怎么,难道你不准备负责?”
“我?”纪唯有拿食指指着自己,沈奕之不会是个傻子吧,“你们俩的事,与我有什么干系。又不是我让她缠着你的。”
沈奕之怀抱着双臂,露出来的眼睛微微上翘,带着玩味儿,“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要不是你偷偷溜出国了,还取消了婚约,否则你那个姐姐能有这等好事落到她头上。”
这是什么鬼逻辑,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但是似乎也有那么一丢丢的道理,好吧,纪唯有觉得她确实好像就是罪魁祸首,“那你想怎样?可是她也不会听我的呀?”
沈奕之向她勾了勾手指。
纪唯有嫌弃地向后退了一步,“你就在那儿说不就好了吗?干嘛一定要我过去。”
沈奕之倒是好脾气,脸上还是一片祥和,半点儿没有不满,“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他语气很温和,但是听进纪唯有耳朵里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简直就是个威逼加上利诱,但是她也不得不从。
纪唯有不情愿地走过去,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驻足,“说吧。”
沈奕之也站直了身子,目测了一下二人之间的距离有些不满,“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把我当成豺狼还是虎豹了?我这么善良一个人,又不会吃了你。”
纪唯有哼了一声,但还是屈服地站了过去,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沈奕之低声在纪唯有耳边耳语。
语毕。
纪唯有一道惊呼,两只小手不断地摆动着,“什么!不行,这任务太艰巨了,我不行,我不行的。”
沈奕之丢了一个十分鄙夷的眼神给她,“我又不是让你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只是让你帮我这么小一个忙,我保证,你做到这件事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提及到我们的婚约。”
“真的?”纪唯有左想右想都没想出一个完美的永绝后患的方法,沈奕之这厮居然有法子。
沈奕之淡笑了一声,眼神里满是得意,手指戳了戳纪唯有的脑门,“我自然是有办法的,而且你会很惊喜的。”
纪唯有咬了咬牙,点头答应,“可是为什么要我陪你去同学会?这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沈奕之揽住了她的肩膀,“当然是让你去帮我恶心恶心周雅芳。她这个人最要面子,我要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了她的脸,你说她还会对我心有幻想吗?”
事实证明,沈奕之这人真是有着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周雅芳是在高中的时候来到她家的,高中是周雅芳麻雀变凤凰的一个重要节点,她彻底挥别了以前困苦潦倒,甚至是低人一等的生活,摇身一变成为了纪家的大小姐。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周雅芳的过去,她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骄傲其实就像是孔雀华美的外衣,脱去之后呢,不过就是只山鸡。
纪唯有点了点头,但还是叮嘱了一句,“你说到做到。”
沈奕之拂了拂染上灰尘的袖口,眉眼压得很低,“那是自然。不过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纪唯有将衣领捏紧,暗中深吸一口气,鼓着勇气把内心深处的想法一一说来:“刚开始我试着去牵你的手,试着和你一起经营这段感情,吃吃新茶,看看日出,种花煮菜,或者去爱一个眉眼像你,嘴巴像我的孩子。这样的生活,想着也不是太差。但是我还是骗不了自己,我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你。”
沈奕之打量着她,脸上难得的闪过一刻不悦,“嘿,你这丫头,说话真是不讨人喜欢。”
纪唯有怔住,尴尬极了,半晌才支支吾吾,“你别打断我。人永远都不会满足。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想得到一些东西;有了一些之后,想得到的更多;什么都有了之后,有希望和没有的时候一样幸福。其实我也挺无奈的,我很多次告诉自己,我已经很幸运了,富裕的家庭,能接受最好的教育,还有你这么一个优秀的未婚夫。可是我骗不了自己,我不是那种人。”
沈奕之用力地攥住了纪唯有的手腕,他炽热的手指紧紧地贴着她冰凉的皮肤,一股热流仿佛要穿过皮肤,融入血液。
他的语调抑扬顿挫,带着明知故问的意思,“你还念着他?嗯?”
既然他都知道,那纪唯有干脆顺着他的话,笑了下,“对。我就是忘不了他。”
明明是知道答案的,但是他的心还是陷入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之境。
纪唯有就歪着脑袋看着他,不吭一声。
沉默了良久之后。
只见沈奕之拧着的眉心皱的更紧了,“可是那时候你明明就听见了,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纪唯有的眼前仿佛闪现过那个时候的画面,她本来还有节奏的心跳,突然间就变得有些不规律,一种发自心底的疼痛向她袭来,她努力地调整着呼吸,但是还是能感受到一丝不稳定地意味,“要你管。”
纪唯有推开了他,一时方寸大乱。
纪唯有轻声道,“你和他熟吗?”
沈奕之停步,高大的身子站在她一侧,一片阴影笼罩着她。背着光,她看不清沈奕之脸上的表情,内心有些惶惶不定。沈奕之擦了擦鼻子,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还行吧,一起喝过几次酒。”
听到这话的那位估计是要擦亮一下眼睛了,这什么兄弟。
纪唯有抱着手臂,仰着头,粉嫩的唇瓣吧唧了一下,“在我最不好看的时候遇见了最重要的人,而我却做了最糟糕的事情,被他看见了我最狼狈的样子。但是我现在又回来了,没有人会在原地打转,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情。”
说完。纪唯有笑意盈盈地往前面走,但是沈奕之周身确是冒着阴郁的气息,脸黑得几乎如同墨水一般,语气也不再客气。他一把拉住纪唯有的手腕,“非他不可?”
纪唯有回头,还是笑。“是。你帮我吗?”
沈奕之又说了一遍,声音低沉,“我知道了。我可以帮你。”
纪唯有整个人不由得绷直了,“真的?”
沈奕之又加了几分力,“真的。做梦。”
纪唯有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男女的力气相差甚远。
纪唯有的挣扎几乎等同于无用功。
气极,她直接提脚踹向他的小腿。“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给我放手!”
结结实实的一脚,踢得沈奕之倒退了一步。但手上还是不松。
纪唯有也不管旁的,管他什么沈家大少爷。直接劈头盖脸地打上去,“逗我玩很开心吗?神经病,你这个宇宙无敌大混蛋,色 情 狂,智 障。”
纪唯有骂 人的词汇有限,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
沈奕之闭着眼睛,手还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忍受着铺天盖地的捶打。其实纪唯有力气不大,这些小拳头带来的疼痛感比失去她不知要轻多少。
虽说别墅区闲逛的人少,但是他们的动静不小。也惹来了几个路人的驻足。
周围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显然是认得他们两个的。
沈奕之一把控制住纪唯有,对上她的眼睛,“好了,好了。你这个人之前我还说你有意思,结果半点玩笑也开不起。”
纪唯有咬了咬牙,刚想说话,就又被沈奕之插了一句,“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吗?”
沈奕之低垂着眉眼观察着她的表情。
纪唯有推开了沈奕之的手,背光而站,表情全都隐匿在阴影里,但是看她的背影就觉得她的回忆既甜蜜又悲伤。
“他救过我。两次。他也伤害过我,一次。所以,一次和一次抵消,最后我还是欠他一次。”纪唯有边说边转过身,“其实我现在倒也不是想怎么样,就是有点不甘心。想着如果我变得好看了,那他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沈奕之的眼神微微一滞,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一句话,一个人的眼睛里藏着他走过的风景,以及他爱过的人。
就在那一刻,沈奕之忽然笑了,这次是真心的。
风依旧很大,吹在脸上像是一刺刺的,他再开口时声线低沉婉转犹如弦乐,“纪唯有,被你爱的那个人一定很幸福。”
纪唯有蓦然地睁大眼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她觉得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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