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瓶梅从她那里调过去一部分数据,帮着她核对,一边核对一边道:“先做好最坏的打算,看看出问题的那批货都是哪一个批次的……没问题最好,有问题咱们心里也有个谱,就查给咱们店差评的那些客户,先对一遍,然后再核实。”
周莉叹气道:“那可能是故意黑俏丫头的啊,最近那些故意找事的客户可不少啊。”
郝瓶梅头也不抬的道:“那也要查!咱们得做好万一的准备!是虚惊一场最好,如果乔老板真的被扣下,调查时间稍微拖一拖,那个《许我一言,美你一生》的节目可就赶不上了。”
她一边说一边在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上做标注,等周莉也埋下头去,她又开口道:“小李,你再查一下卖假案的律法的,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李展才也应了声,开始在网上搜素相关法律,然后慢慢念给那两人听。
按国家律法,卖假案件涉事金额超过五万,就算“数额较大”,不仅要罚款,是要拘留的,而俏丫头最近的营业额,早就超过这个数字不知道多少倍了。
郝瓶梅感觉到心底发寒——这要是坐实了卖假货,乔可欣作为公司法人,必然要担责任,也肯定是要坐牢的!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立马被她拍死在了心底。
不可能的,俏丫头对产品的质量要求格外严苛,怎么可能会出现假货?
他们这一核对就到了晚上,公司的人都照常下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公司的几个核心人员还留在公司里。
李展才本来想把公司那两个品控也留下来,郝瓶梅没让。
因为如果真的当天就把品控留下来,只会让公司其他人人心惶惶,以为公司出了多大的事——就算要查品控,也得是明天上班时间。
给所有人一个公司还好的信号,这样那些人才不会慌,公司也才能照常下去。
但李展才说:“既然有人敢举报,那肯定是有证据的……郝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郝瓶梅心里暗沉沉的,也有些没底。
明明早上还在欢欣鼓舞如在云端,下午就如坠冰窟严寒扑面,郝瓶梅感觉自己都有些承受不来。
……
天很快就黑了,街上的路灯一点点亮起来,冷风吹着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的从上空飘下来。
那树叶飘飘荡荡,方一落地,就被一只沾着一层浮土的黑色短靴踩住了。
“……不回去!”
一个冷硬的女声含着冰雪一样的道,没戴手套的手拿着电话,冻的有些发青,另外一只手还拎着包,显得有些狼狈。
电话那头的宋爸道:“我和你妈还活着呢!你当我们都死了是不是?元旦你不回来,过年还不回来?”
宋鹤扬暗暗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声音里有些不耐烦,道:“你又不想见我,让我回去干什么?给你添堵还是给我自己添堵?”
宋爸噎了一下,声音更大,破锣也似的嗓门在冬夜里格外响亮,道:“没用的东西,谁想见你?你去了城里就当自己是凤凰了?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儿了?整天跑断腿的工作,也不见你赚几个钱,你说你有什么用?”
宋鹤扬一阵烦躁,哪怕已经听惯了这种话,还是觉得心里不好受,突的就涌上一股怒气,道:“不就是想要钱吗?扯那么多干什么?我给你钱!把我自己卖了换钱,这就给你寄钱!”
电话那头一阵猛烈的咳嗽,宋鹤扬几乎能看见她父亲那张黝黑的脸上狰狞着露出愤怒,还是勃然大怒的那种,手指说不定也在颤抖。
宋爸道:“你敢?!我打死你!”
电话里传来一阵哐哐当当的声音,似乎宋爸在摸索什么东西——这么多年,他习惯一点都没变,生气了顺手就要抽东西揍人。
宋鹤扬微微勾起唇角,眼睛里却有难过溢出来,她控制不住恶毒的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说我敢?呵呵,我才不!我的干什么都是顶好的,我工资也高!我比你想的过的好多了!”
那边宋爸粗喘着气,道:“你好个屁!没用的东西,你饭都不会做!你过年给我回来,听见没有?你不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宋鹤扬轻轻吐了口热气,给自己暖手指,闻言本能的就想拒绝,可又想起他那张永远都一副嫌弃表情的脸,心里一个念头疯了的草一样长出来。
她道:“知道了!那就回!”
回去就回去,他不是总说自己没用吗?总觉着自己上了大学也没用,连钱都赚不到几个吗?
好!
那她就回去,将自己赚的钱都砸他脸上!
她想,他那时候一定会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她会用高高在上的表情,问他:谁没用?
那边的宋爸还在絮絮叨叨,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凶狠,警告她不许想些歪主意,要是在外面做那些丢脸的事,就打死她!
宋鹤扬冷静的听着,实在不耐烦,就道:“知道了!你烦不烦啊?我还有工作,挂了!”
说完就再不给那边说话的机会,径直挂了电话,然后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了暖和的口袋里。
热气一点点蔓延上指尖,她的思绪也从父亲那里转了回来。
乔可欣被带走,俏丫头卖假货的新闻最晚明天下午就能出来,这个公司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
可是她还不能走,这个时候做第一个提出离职的出头鸟,会让人把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不管她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系。
她一边冒着严寒往回走,一边在脑子里思索,预判着俏丫头什么时候会彻底玩完。
手机突然一震,她拿出看了一眼。
发信息回道:少联系我。
说完就将那手机号拉黑,连通话记录都彻底删除。
手机又滴的一声响,她看了下,是一条银行的提示信息。
她面无表情的将那汇款信息点开了,然后笑了下,眼睛朝着街上那家奶茶店瞥了瞥。
片刻后,她手里捧着一杯热热的奶茶,里面加了布丁、黑珍珠和椰肉,暖的人心都要化了。
三十块,那长长的票据就在手心放着,她从上扫到下,扔掉了那张票据。
吸了一口奶茶,甜的有些想哭。
……
这个卖假货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 了郝瓶梅原先的估计,并且一再发酵,甚至有了些不可收拾的苗头。
工商局已经派了人来抽检,并给他们的微店下达了暂停营业、等候通知的指令。
办公室人心惶惶,有些人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李展才就召集着他们全部去网上打假,争取对每一条针对俏丫头的黑消息都做到准确回复,彻底调查。
但这也只能暂时稳住公司内部人员,外面的谣言却也开始满天飞,周莉气的不行,在办公室里就骂:“什么人啊,啥都不清楚呢就瞎胡说,瞎报道,全是些没影的东西!以前夸咱们是冉冉升起的明星,现在就是躲在人民群众背后捅刀子的恶徒?”
“这跟以前叫咱们小甜心,现在叫咱们屎壳郎有什么区别?”
郝瓶梅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昨晚没有睡好,此刻抬手按着眉心,道:“区别就是……你这个比喻恶心到我了!”
周莉不服气,连李展才都抿着嘴不说话,面上一派阴沉。
郝瓶梅又整理了一下网络部新收集到的数据,道:“现咱们的官微下都是骂声,这显然不对,是有人在后面操作的,恐怕这批假货也是。”
她想了想,感觉事情可能会更严重,“现在还只是暂停微店,公众号没有被封停,情况不算最坏……但乔老板还被拘留调查,今天才是第二天,一旦那边的核检结果坐实,俏丫头可能就真的玩了。”
这句话一出,原本就有些压抑的空气更压抑了。
李展才也急的直抓头发,他朝外面看了眼,道:“虽然可能问不出什么,但我觉着还是得问问品控。”
那两个品控一早就被来公司做调查的两个警察叫去做隔离问话,刚刚才出来,换了其他人进去。
郝瓶梅和周莉的排查也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很快,郝瓶梅便将这三个月的出货记录比对出来结果单独做了出来。
郝瓶梅道:“要问,但不是现在……你们来看,这是这三个月我们收到的投诉,排除直接开口黑的,我们的差评、连续差评多在这款思蜜儿的纯净持妆粉底液上,还有少量的这款彩妆眼影盘上,我觉着这不正常。”
相对来说,李展才对数据也更敏感,一提到数据,立马就凑了过去。
郝瓶梅识趣的让开位置,李展才也不客气,坐在了椅子上,十指如飞的操作键盘和鼠标,口中道:“这样的数据太乱,我给做个更清楚的数据对比,这些产品的批号我也能调出来。”
郝瓶梅和周莉都屏气凝神,就见面前的电脑飞速闪动,不一会儿,一串数据曲线图就呈现在桌面上。
郝瓶梅看了看那些线条,然后就瞪大了眼睛,跟咒一起看向了李展才,示意他解释一下。
李展才也知道她们看不懂,当即就指着那些线条道:“思蜜儿的纯净持妆粉底液、安雪彩妆眼影盘这两款产品得到的投诉占到了这三个月投诉的约89.5%,其中,安雪彩妆眼影盘的客户投诉率是6.9%,而思蜜儿粉底液的投诉率高达82.6%,这就说明,这批货真的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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