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一算,已逾一周的光景。
我借着局长给我的假期,安下心来好好的把经历的这一切原原本本的记载下来。浇浇花上上香,住在冷柯家似乎也能体会到冷柯独处其中的那种怡然自得。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陶渊明宁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不愿意摧眉折腰事权贵了。
就在我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有人敲门。在这个门铃普及的时代,敲门绝对是一诡异的行为。
“谁啊?”我穿着棉拖鞋去开门,我给刘妍配了把钥匙,但是除了她还有谁会拜访暂住在冷柯家的我呢?
门外站着一个老头,穿着厚厚棉军大衣,还配着毛茸茸的雷锋帽。开门的时候我低着头,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他那穿着布鞋的一双小脚,那黑乎乎的布鞋上脏乎乎的,还漏了个洞,脚趾头伸了出来。
这老头的腔调并不像是本地人,撇去那难以辨识的声调不谈,单就他那宛如刀子刮在瓷盘上的声音就让人一阵毛骨悚然:“后生仔,有没得破烂?”
“收破烂的?有点儿易拉罐和废报纸,你等着我给你拿!”我说罢就要回头去阳台去拿那一堆破烂。
就在我回头的时候,后颈一凉,肩膀就已经被人搭上:“没事后生仔,让老头亲自去取吧!”
我还没得及反驳,眼前却忽然一花,那老头两秒前还在我身后的门外,须臾间居然就瞬移到客厅的中央。这得需要多么惊人的脚力才能办到?
此人极不简单,需要谨慎提防!
那老头却漠视阳台不顾,径直走到卧室。
冷柯还躺在那里修养着,怎么能让这个疯老头乱闯?我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对着这个不讨人喜欢的老头子说:“喂喂,你走错方向了!阳台在那边!”
那老头止住步子,弓腰驼背的站在那里,就像聋了一样也不理我。
“这孩子姓什么?”那老头也不理我,聋了几秒钟以后,忽然扭头问我。
“姓什么跟你有关系吗?”我不悦的说。
“呵呵,后生仔火气别那么大嘛!”老头笑着回过头,露出他那俩大黄牙。
我正想跟他发难,有一个人忽然出现在我身边。原来刚才追这老头跑的紧了,防盗门忘了关,让这个家伙直接就走了进来。
不过他的到来却让我如释重负。
“老先生,擅闯他人住宅,这恐怕不妥吧?”这个人不请自来,第一句话不对主人说,却对着屋子里另一个无礼之人质问。
一身宽松的道褂,长长的头发绾在头顶,还用一个发簪系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冷柯的好友,羽士公羊易。
“呵呵,好小伙,你师从何处?”那老头穿着烂乎乎的棉衣,那小小的三角眼却露出犀利的光芒。
“神霄门。”公羊易不卑不亢,迎着那老头的目光昂首挺胸。
“好好,后代能人辈出啊。哈哈。后生可知老头子此行为何而来。”
“莫非是为这床上之人?”
“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把这人的身份告诉老头?他是怎么和林翰学扯上关系的,老头很好奇啊!”
“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公羊易淡定的回答。
“哈哈,老头关注林某人已经好几年了,最近我的几个后生跟我汇报说这边又有新情况,所以过来看看。奉劝你们有些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天冷了,就要老老实实的盖好被子……别在外乱跑了!”
如此这般,那老头又说了几句话以后,便施施然的穿着他那个破鞋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阳台上那堆破烂收走,这堆破烂他给了我三块钱。
我关上防盗门,对刚刚发生了什么仍旧一头雾水:“那老头是谁?”
公羊易做到冷柯的窗前,鬓染风尘却镇定自若的说:“若我猜测不错,那人应该是本省的巡省!”
巡省,那个传说中专司阴阳怪异之事确保一方平安的巡省?他居然在收破烂!!!
“他怎么会跑这儿,那种地位的人不应该是日理万机吗?”我的疑惑更多了,超人的事业是拯救地球,而不是送报收破烂吧。
“林翰学的秘密已经撼动了巡省了……而与林翰学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不正是禽教吗?过去在教门之中只听闻禽教之名,此番回去又有的吹了,哈哈!”
我不再看他,而是抑郁的坐回到冷柯床头的凳子上。这时候,我居然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寥寥数人却要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那种压迫感不亲临战场是绝难体会的。
连巡省都如临大敌讳莫如深的秘密,冷柯一人之力能搞的定吗?
这种抑郁没存在多久,就让随即而来的兴奋冲淡了。公羊易取回了药草,用冷柯小仓库内的砂锅煮了药,然后给他服了下去。
“三小时之内他就会醒过来,为了取这些草药可是让我费了不少功夫。你听我给你讲讲啊,我可是去了……”
接下来,我浪费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半小时,听他絮叨是怎么坐上飞机怎么寻访名山怎么采摘草药,又是怎么在坐飞机的时候过的安检以及上山的时候逃票的。
这人简直就是个话唠,冷柯这么个一天说话不超过几百字的人怎么会跟这人交情这么深的。想到这两人在一起,一个人不要命的屁叨另一个闷不吭声的样子就好笑的很。
三个小时以后,已经是中午。公羊易自己出去吃完午饭,末了还给我带回来一份。让我吃惊的是身为土道士的他给我买的居然是洋快餐肯德基,还是那种全家桶套餐。
我还没动食指,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畔:“什么味,真他妈香!”
我怔住了。
公羊易也怔住了。
一时间,整个世界冰冻了。
与这寂静做相对运动的,只有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正徐缓的架起来。
冷柯,醒了。
我和公羊易一动不动,生怕略一失误便打破了这梦境一般。冷柯也不顾杵在他旁边的这两人,径直走向全家桶,双手齐下大快朵颐起来。
他不会真的是失忆了吧,从来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忧心忡忡的楞坐在原地,向着公羊易使眼色,他也向我报以同样茫然的神色。就这么尴尬的愣着,直到冷柯吃完那顿饭。
“诶,你们两人是谁?”终于冷柯他说话了,果然应证了我的猜想,他失忆了!
我急忙跑回客厅,我这几天已经在那里安营扎寨了。从枕头底下抽出写满文字的《阴阳笔记》,回去递到冷柯手中看:“你看,文中这个叫冷柯的就是你。这还是你让我写的呢!”
冷柯麻木的翻动着我呕心沥血而成的《阴阳笔记》,却丝毫不为所动,似乎那些故事与他无关。
“小说写的不错嘛小朋友,你是个小说家?”他挪揄的把本子还给我,坏笑的说。
我不得已只好向公羊易求助,而他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熊样,默默的垂下头说:“哎,心脉压抑的久了会造成短暂性的失忆……看冷柯的情况连他自己是谁都记不住了,还查什么宝藏,反正刘年已经没有啥大碍了,都回家洗洗睡吧还是!”
握紧拳头,我把满腔的怒火和不甘都压抑在心头。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就为了揭开林家宅风水宝藏之谜,为了冷柯的复仇,也为了林程山的委托。可是现在冷柯已经变成了一张白纸,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能怪谁呢,怪那个下蛊的女人吗?
还是多少年前布下天罗地网的那个林老头子林翰学吗?
或许我才是那个首当其冲最应当自责的吧。身为他的好友,却没有一点保护他的能力。如果我像公羊易这般高明,那冷柯也不会陷入到如此地步。
回想在玄心湖一役中,也是因为我而牵连的他几乎毙命。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闭上眼睛,免得泪水淌出眼眶。
就在我眼前一阵漆黑的时候,又是那熟悉的声音,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在我耳边轻轻的诉说:“马克,不闹了,我并没有失忆。我只是为了鞭策你让你把这些事情记录下来,公羊易只是跟我一起唱了一出双簧而已。”
靠!
我睁开眼,冷柯的音容笑貌重入我的眼帘,这时候泪水再也止不住。历经劫难而后的重逢让我压抑不住这种感动,恶狠狠的锤他一拳,然后一个熊抱把他拥入怀中。
“好了好了不闹了,现在通知林程山,让他带上那个钥匙,我们要和林程海谈一谈。我知道宝藏的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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