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亦姝看看门口那两棵粗壮的凌霄花,又看看显得光秃秃的内墙,于是去镇上花卉市场买了十多棵不同品种的蔷薇回来,种在墙角。一直空着的花坛里也分别种上了牡丹和芍药,两个经过嫁接的多头多色月季分别重在青石板路的两侧,像是两个迎宾的少女。
而菜地里的青菜被拔光后,又补种了许多应季的蔬菜,同时,尤亦姝还特意留出一块菜地用来种越冬的大白菜,到了秋天都胀鼓鼓地包起心来。而空心菜掐了一茬又一茬,依然在旺盛地分着嫩绿的叉。
后院里原本咋生着一些榆树和不知名的小树苗,显得有些杂乱,尤亦姝在做木工累了的时候,就拿着镰刀和䦆头将这些杂树全都刨除。又买了几株黄桃、杏树、石榴等种在后院里,由于安排合理,倒也不觉得拥挤。
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尤亦姝才感觉这个家有了自己想象中的模样,虽然院子里的花木还没有确定是否已成活,但目前看来,还是为这个家添了不少生机。
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心,尤亦姝的木工活也越来越上路,做废了几个坐墩后,尤亦姝再动手时就几乎很少再出现废料的情况。有了前期的基础,尤亦姝从镇上的木材市场定了一批胡桃木和白蜡木,开始正式制作一批唐代样式的圆坐墩。
考虑到人们对这类坐墩需求量少,但坐墩成本价高的原因,尤亦姝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淘宝店定位向中端人群,他们手中有部分闲钱,对生活情调要求也高,很多都追求意境,而不是盲目选购各类高奢用品。
经过慎重挑选店名和制作宣传文案,国庆节后不久,尤亦姝的淘宝店正式上线了。最初几天,尤亦姝信心满满,因为她搜遍整个淘宝,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同行竞争者,自己选择的领域显然是个市场空白,但是新鲜事物也有其弊端,那就是很少会有人去选购一个自己闻所未闻的东西。
果不其然,货物上架一周时间,浏览量都没有破百,更不要提来询价购买的了。尤亦姝有自己的室内设计图维持收入,倒也没有特别指望这个来挣钱,但是心里还是有丢丢的失望。
就在尤亦姝考虑要不要学别人买流量提高曝光率时,第一个客户来了!
“亲,这个坐墩真的是仿唐式的?”
“亲,是的,如假包换,您如果不相信可以看一下图片哦,资深设计师亲手设计,纯手工工艺,全榫卯结构……”
尤亦姝在客户界面巴拉巴拉解释了一通,可顾客一直没有回话,就在她以为这一单要黄了时,就听叮咚一声,竟然是对方成功下单一对坐墩的提醒。
“已下单,劳烦包裹仔细一些。”
尤亦姝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赶忙回复一句谢谢,并附上小天使的表情。跟对方确认过地址和联系电话后,尤亦姝开始用泡沫盒减震泡泡纸将木墩包裹起来。
打电话询问了顺丰快递的寄送点,尤亦姝准备下山去镇上寄件。桃源村实在太过偏远,而且村里邮件本身就少,所以除了邮局和EMS,压根没有别的快递,更不用提寄件点了。
做完第一单生意,尤亦姝又很长时间没有接到订单。前来咨询的顾客要么担心坐墩的质量,要么嫌弃价格过高,认为不值这个价。连续收到几个咨询后,尤亦姝对自己的定价也产生了怀疑。
付言安再次上门对尤文彬进行心理辅导时,尤亦姝刚回复完一个关于坐墩性价比的咨询,说是咨询倒不如说是质疑。
“如果再卖不出去,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价格定得太高了……”尤亦姝苦恼地翻翻自己的聊天记录。
“大姐,说实话,你的定价对于我这样的穷人来说,简直高到离谱,但是你的网店定位本来就不是面向我这类人的啊,你想想看,你辛辛苦苦学木匠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把咱老祖宗的手艺传下去,从选用木材算起,到加工,再到组装成型,难道这些加起来还不值六百块钱?难道这些纯手工、老技艺就得赔本卖吗?”
其实付言安最初得知一个看起来不甚复杂的坐墩竟然卖这么高的价格时,确实被惊到了,可看到尤亦姝的整个制作过程后,他反而感觉这个价格反而定得有点低了。
“可是这个月才卖出去两个。”
“大姐,你卖出两个,这个月的生活费就已经赚出来了,再说,现在的买家都精明的很,都喜欢看皇冠和评价的,你要是想快速提升销量的话,要不你就刷单吧。”付言安虽然没开过网店,但他却是资深淘宝买家,一来二去,也早就摸清了淘宝店铺的套路。
“不行,刷单是坚决不行的,我宁愿销量少,也不去作假!”尤亦姝坚决地说:“现在销量少就少一点吧,至少我现在还是有销量的,再说,最近有很多人来咨询,说明他们还是很喜欢我设计的坐墩的,有市场就有机会,我绝不会为了短期利益来做投机取巧的事。”
原本付言安还在为安慰她想法子,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好好安慰,尤亦姝竟然已经自愈了,真是个神奇的女孩子。
尤亦姝虽然义正言辞的说完,但内心难免还是有点失落的,她不想让这门手艺没落,也更不想因守艺而活活饿死。
她之前还特意在知乎上了解过目前木匠的处境,可当看到那篇《木匠、瓦工这种师徒形式的职业会失传吗?》时,内心还是狠狠揪了一下,一位网友说:随着社会发展,人工在未来会是奢侈品的存在。
其实将来变成奢侈品的不是人工,而是经人手手相传的文化,现在人们都称他们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每年还是有很多老手艺走向了失传。
尤亦姝心里乱糟糟的,她曾经幻想的店铺人气旺盛的情况没有出现,很多事情也没有朝着自己的预期发展,她决定去做点木工平复一下心情。
将付言安带到尤文彬身边,尤亦姝就准备离开。不过却被付言安给叫了回来。
“凌凌,从这周开始我可能得先暂停给彬彬的辅导了,近期村两委换届,我得在村里帮忙,这两天正忙着选举监督委员会,估计很快就会在村党务公开栏发布公告了。接下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可能要等选举结束在过来帮彬彬辅导了。”付言安摸摸鼻头,他一紧张了就爱摸着鼻子说话。
“村两委换届这是大事,你去忙就是,我看最近彬彬也好了许多,跟他说话的时候,能主动给出回应了,有时候还能说很长的句子呢!”尤亦姝听付言安说要换届才突然意识到,自打自己回来,还没怎么去村里转过。村里发生的那些事,还是从付言安口中听来的。
她一个本村人,还不如一个外人对自己村子了解得清楚。
“好,今天中午我就先不在这里吃饭了,我来之前,林书记就已经在村委办公室整理材料了,一会给彬彬辅导完,我就直接去村委大院了。”付言安其实还挺喜欢每周二给彬彬做辅导的,他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兴许是因为尤文彬很单纯画得画还漂亮,也兴许是因为尤亦姝做饭特别好吃吧。
“中午你回村委大院也还得吃饭,过会我提前给你炒几个菜,放在打包盒里,你带回去跟林大叔一块吃吧。”尤亦姝说完,不容付言安反驳,就摆摆手穿过走廊去后院了。
埋头修了几块木板后,尤亦姝方才烦躁的心情就平复下来了。她边用平刨刨着木料,边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走。
再过两个月进入冬天后,后院的北风刮起来,肯定就没法再在室外做木工了,挪到室内一则噪音大,二来锯末到处飞,而彬彬作画、生活都需要一个安静地环境,肯定是不合适的。按照现在的销量,如果提前屯好一部分,卖过整个冬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为什么首先选择做坐墩,尤亦姝早就有过盘算——像这种半大的木头家具,用到的榫卯比那种小件木制玩具其实是简单得多的,而且小件玩具很难卖出高价。如果做得熟练了,几天时间就能完工一个坐墩,相比之下,性价比还是比较高的。
“冬天来之前,把这几个月的坐墩全搞定,等天冷了,就专心在屋里搞室内装修设计!”尤亦姝摸摸木头光滑的面,愉快地做了决定。
付言安为尤文彬做完心理辅导后,尤亦姝已经将菜炒好,放在了餐盒里。
看到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式,付言安顿时心花怒放,但为了保持自己沉稳冷静的形象,他还是极力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手舞足蹈的心情,伸手接过餐盒,道过谢后,付言安将餐盒放在了踏板车前面的筐子里。
自打帮忙修完后院的亭子后,付言安就不再徒步上山了,因为骑踏板车实在是太方便了。原本走路过来要十五分钟,但骑车只要三五分钟就搞定了。
付言安刚走,尤亦姝的淘宝店就来了生意,虽说对方只选购了一个坐墩,但起码生意又开张了。
从这一天开始,尤亦姝开始对村里的大喇叭产生了兴趣,每次大喇叭一响,尤亦姝就会停下手中的活仔细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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