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灭缘自在,情深清浅不由人。缘聚缘散,花开花落,万物皆因缘而生,因缘而聚……
……
神殿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长歌坐在高台之上的王椅上,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
“王,要不先封了神殿吧。”送客出去才回来的童殊看见他眉间的疲倦,忍不住开口提议。
长歌摇摇头:“近些日子六界发生那么多事,多少有些不安,封了神殿,不是让他们更急么?”
“六界那些人都是没脑子的么?”童殊皱眉,“每次都是,一有什么事就给推到六层天来。也不想想如今的局面是不是他们给一手促成的。”
“好了。”长歌挥挥手,示意他不要说了,现今之状,最忌的便是内乱。
童殊瘪瘪嘴,到底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然后殿门外又进来一个人,一头白发,面容却极为年轻,看着有股冰雪冷意。他走到童殊身边站好,鞠鞠手,行了礼数:“王。”
长歌抿着唇,点点头,问:“九川怎么样了?”
“青龙太子派了人去,已经修葺的差不多了,只是里面没有音离公主示意,他们不敢擅自进入。”
“阿九呢?”长歌听见音离的名字,才张开眼,坐直了。
“音离公主进了九川,就没有出来过了。”雪空微微抬起头,小心地注视着长歌的反应。
他如猜想中一样皱起了眉,许久,对着雪空:“派人去半山请叶浅去看看。”
音离不喜外人进入九川。
“是。”雪空应下,便要往外去。
“算了,”长歌睫毛颤了颤,叫住雪空,“不用了。”
他想起那日音离身上的伤,她向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也不知好了没有。
“我自己去。”
“可是……”童殊想说些什么,却被雪空一把拉住。
童殊不满地回瞪雪空一眼,却还是沉默地退到了一边。
长歌走下王座,经雪空旁边,又停住,想了想,才说:“这段时间,九川那边你就不用管了,通知连城回来,你们去将所有与塑魂之法有关的东西调查清楚。”
“塑魂之法?”雪空张大了眼,漂亮的瞳子里充满了不赞同,“王,六层天族令不许触碰禁术。”
长歌瞳色暗了下,有些严厉:“让你们去就去。另外,查到一些消息后就给传出去,务必传到邪灵一族。”
雪空垂下头:“是。”
他这才收回目光,向殿外走去。
等到长歌离开,童殊才看着雪空,皱起了眉:“为什么不让我说?”
“因为你想说的话没有任何意义。”雪空的音调一向很冷,看着童殊的时候带了一些劝解。
“哼,”童殊小孩子般地轻哼一声,“那个女人任性死了,每次都要王帮她解决残局。她根本配不上王。”
“那谁配得上?”雪空的瞳子凉了下来,“连城吗?”
“至少连城姐姐不会给王添乱子。”
“呵,”雪空难得地扯了扯笑容,却是满满的嘲讽,“不是她不给王添乱子,而是王不会给她收拾乱子。”
长歌终究迟了一步,他到九川时,音离刚刚离开。
九川的城墙已经修葺完整了,六界一般没人敢来这里散步,所以九川又恢复了那万年万年的宁静。
忘川河内的魂灵被音离渡了不少,不过生死轮回,如今的魂灵依旧充斥着整条河流。河边的彼岸花照样摇曳着,无风自舞,带了丝丝凉凉的诡异。
音离不在。
长歌进入九川城内,没有感受到她的一丝气息。他想了想,也不知音离会去哪儿,不过按照她往日的习惯,她在夜幕时应该会回来。
长歌想了想,在神殿里被烦腻了,还不如在音离的书房看看书。
音离的书房里倒是什么种类的书都有。有些是以前的九川城主留下的,不过大半还是音离袭了九川之位后,明华殿那些人搬来的。明华殿六界王储都在,给音离搬书的时候又全挑着自家好的搬,这九川的书,倒是可以和重明殿的比了。
长歌在这全然一副自家的模样,悠悠闲地挑了一本凤凰族的书籍后,便走到紫蓝木的桌前,坐下。
窗外梨花不停飘落,长歌一袭玄衣,挑不出毛病的五官在衣色衬托下显得有丝冷意。
坐了大约三个时辰了,太阳远远落在西方,长歌抬起头,皱皱眉,音离还没有回来。
他心里没来由的一丝慌乱烦闷,于是将书略带了力度地扔到桌上,桌上摆着的宣纸一半半悬在空中,受了书的力,承受不住地往地上掉去,连带着拖动了长歌刚刚扔下的书。
动静有些大,长歌回了神,连忙伸出手接住,然后最下面那一张写了字被镇尺压着的宣纸。
那无疑是音离的字迹。
长歌眼睛微微眯起,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快速抽出那张纸,一脸阴霾。
“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
她去找她家族屠门的凶手了么?
长歌想起多年以前,他去重明殿找白玉辞,刚巧碰上杞洛来请白玉辞考评当日的文章。
厚厚一叠宣纸,他随手抽出一份来看。
上面的字娟秀灵动,一看便是姑娘家的手法,他轻轻扫了一眼,看见最中间那一段:“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人本是人,无需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需刻意去处世。”
那日的文题是人界太子慕楚歌提出的,关于人世相处之道。
因着有各界王储,白玉辞就从未让他们写过名字。
他轻轻勾了笑,心里没来由的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才写得出这般透彻的话来。于是他扭头问白玉辞:“这是谁的文章?”
白玉辞探过头看了一眼,眼里一片得意,不答反问:“怎么样?这是六界这一批学子里最好的那个。”
“叫什么名字?”他不倦地再问了一次。
“音离。”
然后他就和杞洛一起去了明华殿。
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其实也说不上是缘分,因为音离,的的确确是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一位。
红衣黑发,艳绝天下。
长歌就只看了一眼。
可就那一眼,日月星辰都不及。
……
长歌并不确定音离会去哪。不过他知道,她一定是去找涅槃了。
其实他应该早点猜到的,她明明一开始就告诉他她对凤凰一族灭族惨案的疑虑了。只是后来又引出了西楼的事,让他觉得她真正的目的是保音瞳周全。
他习惯于去揣测音离的想法,从初见那一眼开始,一直到五百年前音离跳崖。可是这么多年的揣测下来,他倒是忘了去倾听音离自己说出来的话。
他指尖泛冷,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九川音离看起来理智明白到和她的年龄不符,可是长歌很清楚,一遇见关乎凤凰一族的事,她就彻彻底底任性成了一个小孩。
有时候他甚至于都不能理解,既然凤凰一族都不在了数万年,音离又何必那般玩命。他也只能试图将那看做是关乎于凤凰遗孤的使命。
长歌闭上眼,慢慢引出自己魂灵的力量,顺着音离的气息,一点一点地绕着。
可是音离已经离开一天了,九川魂灵交替,关于她的气息早就淡不可查了。长歌眉头敛起,音离前几天受了伤,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是第三次这般生气她的不管不顾。以前那么多年,长歌习惯于惯着她,替她收拾一些烂摊子,承担一些压力。那时并未不在乎,只是觉得音离是翱翔的鹰,他不该给她束缚,而是应该让她无忧无虑地去找寻自我。
第一次生气是音离独自一人去西北蛮荒封印邪灵。那时候她刚把音瞳带回去不久,六界对她极为不满,他忙着替她解决平复六界的争议,让她能够如愿将音瞳留下来。所以一直不知道音离在干嘛,等到叶浅来找他,他才匆匆赶了去。可是音离还是重伤,一身的血,衬的红衣,格外妖艳。
他将她抱回去,音离扯着他衣袖,问:“我护住了六界,六界是不是就能护住音瞳了?”他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第二次是她跳下灭神涯那次。五百年来午夜梦回,次次都是惊醒。那是音离第一次向他提要求,后来长歌想,音离那般聪慧的人,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意,想来她是明了的,才会来告诉他,她想要苍梧之渊的那颗梧桐种子做她的成年礼以此来支开他。
他那时候觉得苍梧之渊的梧桐种子虽然远,不过并不算太难得,用来做音离的成年礼倒是小气了些,不过她是凤凰族人,应是十分喜爱梧桐树,这便应了去。他赶回来的最后,只看见音离在灭神涯上坠下。
可惜了他是神族后裔,生死不能由己。后来叶浅来找他,他百口莫辩。
长歌想,许是音离这五百年来吓坏了自己,他才会这般惧怕她的离开。她只是不在这九川而已,只是还没有见到她而已,却只是因为她为音瞳选好了退路,他便这般惧怕了。
原来,动情即是懦弱。
他闭着眼,魂灵循着九川一丝一丝的灵力转动,然后,终于找到了。
音离最后的方向,西北,蛮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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