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闹钟准时响起。苏卿卿起了床，换上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拿纸袋子装好昨夜穿的那黄裙子。
她的钱包落在了包间，里面是她仅剩的几百块钱。她打开抽屉，东翻西找，最后找到了一些零钱，几个硬币，心满意足地塞进裤兜里，出门。
早餐是在街边小摊买的豆浆油条，油条炸得很酥脆，一口咬下去，嘎嘣脆。她吸着豆浆，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几乎绕过了小半个城区，终于到了公司。她们公司是一家小型企业，龟缩在A市东南方的新兴产业区，是做皮包加工的。昨天那个宋总是A市一家中档女包公司的生产部经理。她们公司的业务经理李威一直想跟宋总搭上线，好获得对方公司部分中低档女包的生产加工业务。这不，都快谈成了，却又被苏卿卿给无意中搅黄了。
想到这里，苏卿卿觉得有些头疼。她的职务其实是办公室人员，平时守着办公桌那一亩三分地，做做报表，写写报告，也就成了。可是，李威昨天偏偏要带她去谈业务，还让江姐借了她一件“拿得出手”的裙子。她想，李威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刚到办公室，江姐便招呼她过去。
“卿卿，你的钱包和手机。”
苏卿卿松了口气，走到江姐的座位边，先拿起手机，查看一番。一夜的时间，没人给她打电话，只有两条垃圾短信。
“江姐，这是昨天借你的裙子。”苏卿卿说，“你知道的，我那儿条件差，也不知道你这衣服能不能水洗。我给你钱，你拿去干洗吧。”
“不用了。”江姐拿过纸袋子，低声问，“昨晚，你——”
“昨晚的事儿，我也是云里雾里。”苏卿卿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根本不认识那个许孟哲。”
“呵呵，你这也算是因祸而福，那个许孟哲来头很大，你没看到那个猪头宋对他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么？看得我暗爽。”江姐说，
卑躬屈膝？苏卿卿想笑，那万一乔以安来了，宋总不时得五体投地，三拜九叩啊！
“因祸得福？”苏卿卿耸耸肩，“我得罪了宋总，这里怕是待不下去了。”
正说着呢，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江姐伸手去接，对方不知说了些什么，她脸色忽的一下就变了，“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后，她冲苏卿卿道：“李总叫你。”
来了，秋后算账来了！苏卿卿把装有西装外套的袋子放在自己的座位上，朝李总的办公室走去。
李威年纪不大，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油条了。他的办公室也布置得老气横秋，黑色是主色调。深红黑色的办公桌上有一盆中等大小的盆栽，种的万年青，许是主人没照顾好的缘故，也是一副蔫巴巴，要死不活的模样。
“李总。”苏卿卿有些拘谨地站在办公桌前。
“小苏啊，坐。”李威笑眯眯地指了指她眼前的皮椅。苏卿卿看着他的笑脸，觉得受宠若惊，除此之外，还觉得他这笑，总有股不怀好意的味道。
“李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儿？”苏卿卿小心地在皮椅上坐下。
“小苏啊，你呀你呀！”李威伸着一根食指，指了指她，乐呵呵地说，“你认识乔氏企业的许先生，咋不早说？昨晚差点就闹出了误会。”
苏卿卿莞尔，她说呢，这么大清早的，就叫她来，还破天荒地“赐座”，原来还是为了昨晚那出事儿。不过，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她还以为她要被炒鱿鱼呢。
“我不认识许先生。”苏卿卿照实回答。没想到，对方却不信：“啧啧，小苏啊，明人不说暗话。不认识，不认识那许先生会为你出头？别装了啊，小姑娘，年纪不大，装得还挺像。”
又亲切地看着她，柔声道：“你早告诉我这些，我也不会让你去陪酒。江姐告诉我，你不会喝酒。身体没啥事儿吧？”
装？得，没人比你装得像！苏卿卿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显，只淡淡地说：“不碍事。”
“小苏啊，我叫你来呢，也没啥事儿，只是跟你闲聊两句。”李威搓搓手，“唉，你也知道，咱们公司最近都没啥业务可做，昨天带你们出去呢，也是想哄兴达的宋总高兴高兴，跟他签约。不过，出了昨晚的事儿，这合约是泡汤了。”
李威一面说，一面打量对面苏卿卿的反应。苏卿卿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脸上既没有惋惜，也没有惶恐，嘴角边有一丝极小的弧度。
“小苏啊，我想着，既然你跟许先生那么熟，那大可以跟许先生求个情，让我们公司帮他做点业务嘛。乔氏旗下也有生产箱包的子公司，他们财大气粗，随便拔根毛下来，我们也能吃三年呢！”李威期待地看着苏卿卿，“你可是公司的一份子，该出力的时候，不能藏私哦！”
苏卿卿心底其实已经非常不耐烦了，这个李威，咋这么自以为是，自说自话，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而她，自是十分不愿跟乔以安再有什么瓜葛。自然，也不想跟他的人有所牵扯。
“小苏，你怎么说？”李威问。
“李总，我真的不认识那个许先生，昨天，他怕是一时好心，才帮我解围。”苏卿卿站起身，“你还有别的事儿吩咐没？”
“没了，你走吧。”李威的笑容僵在脸上，神色不虞地挥挥手。待到苏卿卿离开，低声骂道：“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就是勾搭上了许先生吗？傲什么傲？”
一时心中又暗暗懊恼，后悔昨晚没趁机要到许先生的名片。
李威虽然是个男人，心眼却比针尖大不了多少。苏卿卿把他得罪狠了，这一整天，他都在给苏卿卿找麻烦，支使她做这做那，跑腿，一份报表修改了十几次，仍然不见他点头。苏卿卿忙得上气不接下气，中饭都没吃。还是江姐看她可怜，偷偷给她带了点面包。她趁着上厕所的间隙，躲在卫生间门口，三口两口，把那面包咽了下去。
面包干巴巴的，又是在这个地方，她吃得自然不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咽下去，空荡荡的肚子这才好受了些，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她走到洗漱台前，看镜子里那个女子。仍然还是那个轻轻浅浅的样子，只是比以往瘦了些，憔悴了些。可她却觉得这张脸已经是支离破碎了。
回到办公室，还没歇口气，又被李威叫去。
“小苏啊，帮我去取一下快递，就在地下车库的出口处。”李威说。
苏卿卿知道，这又是故意刁难他。快递大可以让快递员送到办公室来，他却让她去地下车库取。可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李威也算是她目前的衣食父母。
苏卿卿乘电梯到了地下车库，找到了快递员。看到眼前的包裹，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硕大的长纸箱，快递单上用鲜红的大字写着“易碎品”“轻拿轻放”的字样。
“哎呀，怎么是个女孩子来拿？”快递员见她细胳膊细腿儿的，问，“你能行吗？送去哪儿？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了。”她摇摇头，李威不就是想刁难她吗？让快递大哥送上去，他怕是更不爽了，更要想方设法折磨她。
苏卿卿艰难地抱着那个长纸箱走出了地下车库，上了电梯。在电梯里，那长纸箱还不小心碰到了别人，害得她不断地跟别人陪笑脸道歉。
终于到了办公室了，她放下纸箱子，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李威站在他办公室门口，趾高气扬地看了看手表：“取个快递都这么慢，你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箱子拿进来？”
她忍住心中的愤怒，抱起箱子，一步步往李威的办公室挪动。箱子太大，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走得跌跌撞撞，在靠近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忽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中的箱子也随之掉在了地上，“哗——”她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尖锐的疼痛从膝盖处传来，苏卿卿“嘶——”了一声，抬起头时，只看到李威煞气十足的脸。
“笨蛋，这可是我特意买的花瓶，一定摔坏了。”
苏卿卿苦笑了一下，慌忙站起来，抱起了纸箱子。里面传出了碎瓷片“哐当哐当”的声响。
“你是猪吗？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李威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我不是故意的……”苏卿卿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故意的还了得？”李威的声音越发高亢，“苏卿卿，我们公司不养吃闲饭的人！你连个跑腿都做不好……”
来了，果然，她还是要被辞退。苏卿卿低下头，嘴角边的苦涩蔓延开来。
“李总，卿卿她不是故意的！”江姐帮她求情。她知道苏卿卿的境况，自然清楚这个工作对她的意义。
“江敏，你可真仗义啊，要不要跟她一起滚蛋啊？”李威吼道。
“我——”江姐吓了一跳。苏卿卿赶紧拉住江姐，低声说：“江姐，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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