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心地哈哈大笑,漏出了缺了两颗大门牙的一溜儿粉嫩嫩的牙龈。
我欢快地朝他跑去,拽着我的粉书包带子柳着劲儿往前奔。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上了公交车,和最后一辆能使我摆脱写检查的公交车一道渐行渐远。
我失落地到了学校,失落地耸拉着脑袋进了教室。
然后在下一秒,看见了教室最后一排空位上,那个早上刚刚见过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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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归飞问我。
他把炒好的空心菜倒在盘子里,端到我面前。
我盯着菜流口水,“然后相约一起上学放学,日久生情,情难自抑,在某个杂乱的小胡同,他就把我给偷亲了。”
归飞的脸瞬间有那么一点阴沉,我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咋了,老大爷?”
“你说的一点也不浪漫。”他起身,给我盛了碗剩饭。
“浪漫啊,”我想起了八月长安写过的一句话,“浪漫,就是没有后来。”
“其实,”他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在我小的时候,也有一个像你说的这样的,不过是个女孩子,只不过后来她就走了,也不回来看看我。”他的声音里有些显而易见的哀怨。
我嘴里塞满米饭,鼓鼓囊囊的,口齿不清地嘲笑他,“那是老天有眼,怕你耽误人家小女孩儿。”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狼吞虎咽。
我往嘴里填饭的动作又僵了僵。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很不自在。”
他略微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我,“真的?”
我万分严肃地点头,“真的。”
他笑得异常灿烂,“那太好了。”
我一口饭噎在喉咙里。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喜欢我?”
他也学着我,万分严肃地点头,“真的。”
我摇了摇头,“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想了想,说,
“我也是。”
我:“……”
我轻手轻脚猫着腰慢慢打开了回到卧室门。
屋里充斥着阵阵微鼾声,老大老三和老四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四仰八叉地把床占满了。
我愤懑地盯了她们一会儿,无果,索性拉开窗帘,抱膝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板上,遥望乡间午夜黑漆漆泼墨似的景色。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来刚刚和归飞聊起的那个故事来。
那个小男孩。
它起源在我最无知的童年时代,然而也最终结束在那里。
只是,时隔多年,我还是没有能够忘记他。
我记得家门口雨季早晨桦树林和绿草地清晨沾满露水的潮湿气息;也记得两步路途的不远处拥挤的小吃摊里传来的豆浆和油条百吃不腻的香味;我记得红领巾和小黄帽被我蹂躏摧残五六年后留下的褶皱;我记得窗外每天时刻不停的汽笛声和汽油燃烧后放出的气体的刺鼻气味;我记得夏日正午的教学楼前的阳光很热烈,从头顶倒下来一片热气,柏油路融化在脚底,融化在炙热的骄阳下,踩上去会粘到鞋子。
还有每天清晨在白桦树下伫立的那个在我前面不耐烦地等我,转过头来,有着长长的睫毛,好看的眼睛的圆脸少年;再者是某个普通的下午,我把他骗到嘈杂市区安静的胡同里,趁他不注意踮脚亲上他时,那个从耳朵到两颊红得很有层次感的羞涩男生。
男孩子脸颊冒起来的粉红色彩,像极了那年来的很晚的春天,校园小道旁边争相绽放的桃花朵朵,深深地渗入我的记忆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还会记得那么清楚,那些和他说过的话,拌过的嘴,甚至是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时,在黄昏下有着一层闪烁金边的侧颜,都在我的脑海里存放至今。
那些久远的仿佛不会再记起的曾经,就这样清晰地铺开在我的眼前,脉络交杂,可我记得起。
我回过神来,落地窗前,麦田在昏暗的夜幕里随着风轻轻摇摆,荡出了一圈圈波浪,在浓重的暗色里模糊不清。
月亮躲在了云后面,朦胧地发出微弱的光。
我想念他。
这么些年无时不刻的想念。
我长大了,我成熟了,我忘记了许多该忘的不该忘的,可是我没有忘记他。
他是我童年时代里最为珍贵的回忆,承载着我为数不多的稚嫩和喜欢。
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之间,想起了那个停留在我记忆里,久远了的圆脸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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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老大迷迷糊糊地醒来,抱着被子看了我一会儿,被我的肿眼泡吓了一跳。
她打着哈欠问我,“系草老二,你大半夜的吃吃太多大葱了?瞧你眼睛红的,都快成果丹皮了。”
我认真地看着她,缓缓道,“我哭了。”
她正在下床,闻言嘭的一声摔在地上,“哎呦喂,你可别逗我了,我年龄大,经不起吓。”
“真的。”我憋着劲儿又蓄出了闪闪泪花。
“呵呵呵,鬼信。”她一把将门关上,“嘭”的一声响。
老四从睡梦中被震醒,猛的坐起来,挣扎着睁开眼,“啊啊啊啊啊,系草老二你又吃大葱了不是,跟你说你不能吃不能吃,偏要吃,这不是,又泪哗哗了不是。”
“我……哭了。”我仰望天花板。
“切。”她仰头躺倒在床上。
我特么就那么像五大三粗肩扛大刀又不会哭的壮汉吗?
我躺倒在地板上,仰天长啸。
感觉做人怎么那么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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