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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往事

(一)

请了两天假后,一上班就接到了晚上加班的通知,司马怀玉心里很不痛快。狼酒前年创下一百亿的效益,今年才创八十亿。因而效益的下滑直接导致了低层员工的工薪在增加了工作量的情况下无增反减。糖化发酵车间,上甑车间,烤酒车间都有工人因工薪问题而辞职,司马怀玉心里突然迷惘起来了。他想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上班时,司马怀玉见到刘锦林满腹牢骚的样子,便问他怎么了?刘锦林说,那个潘傻儿又加工资了。司马怀玉一听,心里也是气不打一来,仗着他舅舅当厂长,整天只会在我们面前吼来去,工资加了又加,啥能力都没有,还当个组长。司马怀玉正骂着,潘傻儿就朝他走了过来。潘傻儿问,司马怀玉,你在这里嘀咕啥子?司马怀玉瞟了瞟潘傻儿,说,没有嘀咕啥子,请你走开些,小心铁锹把你碰到了。

司马怀玉当酿酒上甑工已经有好些年了。在四川的酒乡古蔺,酒文化是相当浓厚的。而狼酒也算是古蔺酒文化的招牌之一了。从重庆到古蔺的司马怀玉把十年的青春全献给了狼酒集团,他的上甑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然而,如今狼酒的效益下滑,基层员工却因此得不到相应的加薪。

刘锦林和司马怀准备再去潘傻儿的舅舅提一提加薪的问题。潘傻儿的舅舅一见司马怀玉他们俩人走进他的办公室,仰坐在沙发椅上,冷冷地问,你们要干啥子?司马怀玉说,杨厂长,你看我们都已经来了十年了,如今加了工作量却不加工资,这是什么意思嘛?杨厂长放下手中的茶杯,说,今年厂子里的效益这么不好,不积极工作,扭亏为盈,老是想着加啥子工资呢!刘锦林说,杨厂长,厂子里的效益亏损的责任总不能是我们这些车间里的工人全承担,对吧?你看,我们都做了这么多年了,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的境况呢?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都挺不容易的。

杨厂长呕了一口痰,吐在了他身旁的痰盂里面,然后说,这样,你们先回去工作,你们提的加薪的问题我会作考虑的。

司马怀玉和刘锦林怀着极不愉快的心情走出了厂长室,刘锦林说,今晚上去喝酒吧。司马怀玉也正有此意,答应了。

晚上,刘锦林叫上了他的老乡刘锦业一起同司马怀玉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些醉意。刘锦林借着酒劲撒气说,只给干部加薪,我们这些低层员工一个铜仔都没有,一个小小的组长都一年都十几万,老子们拼死拼活干一个月才两三千,真是资本家的社会!那个潘傻儿居然还说什么这里庙小,香油钱少,要干就干,不干拉倒。说完,他又把一杯酒咕噜下了肚。

三人酒喝下肚,刘锦林的电话响了。刘锦林接了电话,便粗声粗气地问干啥子。司马怀玉隐隐地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声,电话那头说娃儿生病了,让刘锦林回家一趟。司马怀玉猜测到了这电话可能是他老婆打来的。刘锦林是大邑县人,老婆娃儿都留在了家里。这次他老婆打来电话来时,貌似察觉到了他又在喝酒,所以在电话里面把他吵了一顿,刘锦林正憋着一肚气呢,被他老婆一吵,也顿时暴发了,他也对着电话大吵着,此举把小饭店的老板给惊动了,饭店老板以为又是一些杂痞来咂馆子呢。

司马怀玉和刘锦业连忙控制着这糟糕的局面,结账走人。把刘锦林扶回宿舍后,司马怀玉也想起了留在家里的老婆和娃儿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老婆周丹的电话。

周丹和他是在这古蔺相识相知相恋的。当热恋之后,有了娃儿有了家,司马怀玉的生活又回到了平淡。老婆和娃儿放在了重庆老家,他一人在古蔺打工,一天天忙碌后,他发现自己变了,变成了一个丢失了曾经的梦想的人。

第二天,刘锦林真的回家了,上班时,司马怀玉看着那个潘傻儿,情不自禁地在人家背后“问候”着他的家人。在上甑车间,“问候”潘傻儿家人的并不只是司马怀玉和刘锦林两人,上甑车间一百多号人,几乎人人都“想念”着他的家人。以前有个工友,叫王金才,特别喜欢当着潘傻儿的面叫他潘傻儿,为此他们两人的矛盾极深,以致后来单挑,结果是王金才胜了。然而,最后就是胜者出局,王金才被开除了。作为报复,王金才就把潘傻儿的女朋友谢玲给抢走了。从此后,潘傻儿就对王金才恨之入骨,然而,这“夺妻之恨”却又无以为报。

(二)

洛静打来电话,让司马怀玉请假陪成都去。司马怀玉问她去成都干啥子。洛静说,去耍。洛静在古蔺一家公司当文员,一年前认识了司马怀玉,尽管洛静知道司马怀玉已有家室,但她还是不顾一切的与司马怀玉在一起了。

成都,一座繁华而又充满诱惑的城市。司马怀玉对成都别有一番情感,是向往,迷恋。只因为曾经从成都走过,所以他觉得成都像是一个爱过的旧情人。

也就是在一年前,司马怀玉和洛静在成都这个城市里,相依相偎。洛静当时刚刚走出大学校门,与司马怀玉的感情也她的初恋。当洛静把清白的身子给了司马怀玉的时候,她几乎是没有在乎他们的结局。

司马怀玉和洛静在成都坐着公交,逛着春熙路,盐市口,荷花池,青羊宫,火车站,俩人牵手在热闹的人群中,体会着这一年不曾退却的热恋。晚上,在一家宾馆里,洛静躺在司马怀玉的胸怀,听着彼此在激情的鱼水之欢后的心跳。司马怀玉问,静,你后悔吗?洛静吻住了司马怀玉的嘴唇,没有回答。

次日,他们去了洛带的古镇,俩人爬了那段长城。长城的山顶有一座寺庙,香火鼎盛。他们来到佛堂大殿,上香拜佛。而后,又随人流进入里院,洛静似乎看到了什么,她牵着司马怀玉的手,来到一老僧面前。原来,那老僧是一个算命僧,老僧面前有一张木桌,上有签筒,卦书。洛静说,我们也抽一签吧。司马怀玉从不相信算命先生,但他信佛。因此,他没有阻止洛静的想法。洛静拿着签筒,摇了起来,不一会儿,一支签就从签筒里掉了出来,是中下签。

洛静拿着,看了看,不懂签上所写是何意,于是便问那个老僧。老僧接过签,看过签后又看了看司马怀玉和洛静,然后用了一长串卦语来解说签意。洛静听得云里又雾里,于是便打断了老僧的话,问,我和他的姻缘如何?老僧再一次看了看他们,说,半生过客半生缘。听到老僧这么一说,洛静和司马怀玉对望着,谁也没有言语,只是彼此的眼神是那些复杂,凄悯。

俩人再一次经过许愿池时,都停下来了。他们刚才投币许的愿能不能成真呢?司马怀玉又掏出了两枚硬币,递给洛静一枚,自己一枚,又投向了许愿池。这次,他们又许了相同的愿望,爱能美好而长久。

俩人牵着手沿着长城,一起下山,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心里都不是滋味。回到宾馆,洛静紧紧地抱着司马怀玉,哭了。

回到厂里,司马怀玉就见到刘锦林。司马怀玉问刘锦林的娃儿的病好了没有,刘锦林说已经好了。俩人正说着话,潘傻儿走了过来,脸色极其难看。潘傻儿对司马怀玉怒道,你隔三差五的请假,到底还干不干了。司马怀玉没有理他,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潘傻儿这样的人放在眼里,每次请假都是先斩后奏,一条短信发去,请也得请,不请也得请。潘傻儿一个劲儿地在司马怀玉旁边抱怨,指责,司马怀玉充耳不闻。

待潘傻儿离开后,司马怀玉骂了句,瓜娃子,你死娘啦。刘锦林对司马怀玉说,他在生谢玲的气呢,前些天厂里有人传言谢玲在成都的火车北站附近接客。司马怀玉诧异道,是不是真的哦?刘锦林说,我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不过听说王金才前些年因拉皮条被派出所处理过。这回他再当“鸡头”也不是什么诧事。司马怀玉说,这下好了,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现在谁看不惯潘傻儿的人就可以直接去“问候”谢玲了。刘锦林笑道,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问候问候”她。

有一件事让司马怀玉瞠目结舌,那就是潘傻儿请假专门去了成都火车北站附近找谢玲。司马怀玉实在想不通潘傻儿此举是何用意,是验证传闻的虚实,还是去英雄救美,阻止谢玲沉沦,或者是去看谢玲落失灵魂后的样子?其此举的动机实在令人费解,但其此举的结果让人啼笑皆非,那就是潘傻儿在成都被人打了。厂里很多人都猜得到潘傻儿可能是被“鸡头”打的,但谁也还原不了其被打事件的清晰的经过。

刘锦林隔两三天便在电话上与他老婆吵架,他老婆每次打电话都是催他寄钱回去。司马怀玉猜想,他老婆可能怕他一个人在古蔺这边养小三。所以,对他采取这招经济制裁的方法。然而司马怀玉是真拿不准刘锦林有没有养小三。

司马怀玉和刘锦林、刘锦业再一次下馆子喝酒,三人又是用酒精来麻痹疲惫的身体,麻痹这苦逼的生活。又是在酣醉之时,刘锦林又撒起了酒疯,他对司马怀玉和刘锦业说,这日子真憋屈,把我惹毛了,我也去当“鸡头”。刘锦业拿他开玩笑说,就你还当“鸡头”,你家的那只老母鸡你都治不了,我看你还不如去当鸭子吧。刘锦林嚷嚷道,你不信是不是嗦?司马怀玉打圆场笑道,我们相信,我们相信。

自上次被打后,不知道是伤情严重,还是心情不佳的缘由,潘傻儿有好几天都没有上班。车间里的人都猜测着,讨论着,曾经那些想去“问候”谢玲的人开始改变了想法,以后还是在口头上“问候”潘傻儿的家人为好。

(三)

刘锦林又想到了加工资这回事,他和司马怀玉商量后准备再闯杨厂长的办公室,然而,杨厂长却先给他打来电话,“请”他去厂长办公室。刘锦林挂掉电话后对司马怀玉说道,你说他不是良心发现了,要给我们加薪了。司马怀玉不语,望着刘锦林离去的背影,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之况。

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刘锦林就听到杨厂长那长长的吐痰声,直听得他的胃翻江倒海。刘锦林故作镇定,问,杨厂长,你找我有什么事?杨厂长板着面孔说,还问啥子事,你给老子把酒都弄坏了。你上班去想鸡了吗?居然给老子弄坏了那么多的酒。刘锦林一听,知道加薪的愿望已泡汤了。刘锦林说,我上甑的时候没有发现有啥子问题,怎么会这样呢?杨厂长重重的把手掌拍在桌子上,说,你问老子,老子问哪个去?刘锦林说怎么办,杨厂长说,怎么办,从你工资里扣。

刘锦林心里感到冤枉,因为他在上甑的时候的的确确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刘锦林说,会不会是烤酒工序出现了问题。杨厂长阴阳怪气地问,你的意思是我没名堂的整你咯?刘锦林突然想到啥子似的,对杨厂长说,杨厂长,你不愿意给我们加工资就算了,也用不着借这损招嘛。杨厂长好似呛了一口痰在嗓子里,呕了半天才呕出来,一吐完痰,杨厂长就怒道,刘锦林,你看你无端正的工作态度,无正确的生产意识,无担当责任的勇气,现在还说啥子厂里跟你过不去之类的话,你说你,让我怎么考虑给你们加薪。去,回去给我写份检讨书交上来。刘锦林一肚子的火气,直想上前痛扁那个杨肺痨一顿,但他没有动手扁人,只重重的甩门而出。

司马怀玉看到刘锦林满腔怒火的样子,知道了加薪一事已传说了。潘傻儿朝他们走了过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刘锦林。刘锦林甩下铁锹,说,潘傻儿,我请假。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了。潘傻儿只是哼了一声,也转身离开了。

晚上,司马怀玉给他老婆周丹打了一个电话,周丹给他说,今天是你儿子八岁的生日,你都没早点打电话回来,儿子现在还在等你的电话呢。司马怀玉让周丹把电话给儿子。儿子司马近接过电话,委屈地说,老汉,今天我的生日你都不打电话回来,老汉你是不是不爱小近和妈妈了。司马怀玉听儿子这么一说,心里难受极了,差一点就流泪了,他对儿子说,小近,老汉对不起你,今天你过生日,老汉没有早点打电话回来。小近,生日快乐。下次回家,老汉给你买礼物回来。爸爸永远都爱小近和妈妈。

儿子司马近开心了,说,老汉说话要算,下次回来一定要给我买礼物,还要给妈妈买礼物。司马怀玉说,给小近和妈妈都买。周丹接过电话,叮嘱他一个人要注意身体。司马怀玉心里暖暖的。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酒厂里当上甑工,没有让周丹体体面面的享受一天的福,他心里突然有了愧疚之情。

刘锦林三天后才返回厂里,司马怀玉问他这三天消失到哪里去了。刘锦林坏笑着说,去“问候”谢玲了。司马怀玉说,她真的沉落风尘了吗?刘锦林笑了笑说,你惊讶个啥子呢,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又有啥子丢人的呢?司马怀玉说,你是存心与潘傻儿过不去了吗?刘锦林说,我们不谈他,谈他就来气。司马怀玉说,你看到王金才了吗?刘锦林说,看到了,我和他还喝了几盅呢。刘锦林小声对司马怀玉说,那小子真做着贩人的勾当,是越来越洋盘了。

司马怀玉说,他不只是当个“鸡头”吗,怎么还贩起人了?刘锦林说,“鸡头”当然也要贩人了,茶叶是越泡越淡的嘛,当然要换新货了。你以为是牢头,只看管人就可以吃“黄粮”了吗?司马怀玉说,他就不怕常走夜路遇到鬼吗?刘锦林说,他们背后有人。司马怀玉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问得很多余。刘锦林附在司马怀玉耳边悄声地说,王金才说介绍一个人五千,如果是一个雏儿就一万。司马怀玉听后,表情木讷了起来。

不久后,从糖化发酵车间里流出了一个传闻,一个二十多岁的糖化发酵工,赵某人,把他的老婆转手给了王金才,而那个赵某人对外宣称老婆回娘家了。再后来,刘锦林听王金才说,本地不从的良家女一般都送到了东莞。而那个赵某人的老婆已经何去何从了,谁也说不准。

(四)

洛静给司马怀玉打来电话,说她已经怀孕了。司马怀玉说,静,我们把孩子打掉吧。洛静说,我想生下来,你答应过我的要娶我的,司马怀玉,你现在离婚好吗?司马怀玉听后,心里极是矛盾。说,静,我们先打掉孩子再说,好吗?洛静质问司马怀玉,你是不是骗我?司马怀玉说,静,我没有骗你。我爱你,也答应过你一定会娶你,可是我们目前真的还不方便要小孩。洛静听了,挂掉了电话,司马怀玉又拨了几次电话给她,她都不接,最后索性把手机关机了。

司马怀玉来到洛静的宿舍,见到司马怀玉,洛静一脸黯然。司马怀玉安慰着洛静,从经济方面谈他们俩人的窘况,从政策方面谈未婚先育的境况。经过司马怀玉一番说辞后,洛静要小孩的想法动摇了,她明白目前他们的种种情况都不能给肚子里的小孩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

司马怀玉陪洛静去医院打了胎之后,俩人的心里都难过极了。如果不是今生有缘无分,彼此也不会这么痛苦。司马怀玉突然觉得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也是亏欠得太多太多了。

一上班,司马怀玉就见到刘锦林和潘傻儿在吵架。刘锦林当着潘傻儿的面,说着怎样嫖谢玲的细节。潘傻儿怒发冲冠为红颜,与刘锦林就地开战了。很遗憾,潘傻儿这次又战败了。然而,厂里这次对刘锦林与潘傻儿打架一事的处理是刘锦林开除,潘傻儿记过。司马怀玉看此事件好像是书记和民工打架后的处理方式,一个被辞退,一个党内记过处分,一个刑事处理,一个行政处分。

刘锦林真的要走了,司马怀玉和刘锦林、刘锦业三人再一次聚在一块喝酒。刘锦林这吃酒的心情大有林冲发配沧州之感。

自从打胎后的洛静开始变了,司马怀玉已经感觉到了。洛静对司马怀玉的态度越来越淡,司马怀玉去找她,她开始回避着他。难道真如那算命僧所言,彼此只是半生的过客吗?司马怀玉这样问过洛静,也这样问过自己。只是洛静没有回答他。

终于,洛静提出了分手,司马怀玉心里疼痛着,几度哽噎。洛静说,你总是让我等你,让我等你,可是你到底要让我等到多久呢?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还是要我就这样等到你一辈子?本来我们有一个小孩,我们可以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结婚,相伴,可是你呢?次次都骗说你会尽快离婚,与我结婚,次次都给我希望后又给我失望,我再坚强的心也承受不了这次次的敷衍。怀玉,其实,我真的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说分手,舍不得离开你。我好希望我们的感情能像我许在愿池中的那个愿一样,爱能美好而长久。可是,我给得了对你的爱,却给不了我这一生的等待。怀玉,这次小孩没有了,我突然发现,原来你什么都给不了我,我真的爱你爱得太痛苦了。怀玉,你明白吗?

洛静哭诉着,司马怀玉把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他明白,他欠着洛静太多太多了。司马怀玉向洛静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洛静哭着说,你一句对不起又能给得了我什么呢?让我继续等待吗?你到底体不体会得到我的感受?

司马怀玉说,静,再等一年,就一年,明年我一定正大光明,风风光光地娶你,好吗?洛静想推开司马怀玉,但却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洛静说,等,又让我等,去年你让我等,今年你还要让我等,司马怀玉,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低贱吗?司马怀玉没有回答她,只是用唇深深地吻住了她。

最后,洛静还是妥协了,她还是答应了司马怀玉,再等一年。洛静望着眼前这个把自己变成女人的男人,她明白她真的舍不得放手。爱,甜一点,也苦一点。

(五)

司马怀玉决定回重庆老家一趟,他想儿子小近了。在回家的路上,司马怀玉突然觉得自己骗着自己,一边是周丹和儿子,一边是洛静,两边都是自己轻易放不了的人。前些时日对洛静信誓旦旦地说,让她等自己一年,而一年后自己真的能够割舍得下周丹和儿子小近吗?司马怀玉迷惘了。

一进门,儿子小近就笑着脸迎了上来,“老汉,老汉”的叫得他心里暖洋洋的。小近接过他手中的礼物,开心得不得了。小近说,这个是妈妈的礼物,这个是我的礼物,是不是,老汉?司马怀玉摸了摸小近的头,说,小近真聪明,你说得全对。周丹张罗了一桌饭菜,三人正准备吃饭的时候,司马怀玉的手机铃声响了,他简单地回了几句就挂了,周丹问他是谁打来的电话,他说是厂里的领导打来的。说完,他悄悄地把手机关了机。司马怀玉此时只想好好地陪陪周丹和儿子小近。

司马怀玉带着儿子小近逛重庆市,儿子小近想到码头去看江水,司马怀玉就带着他到了江边。码头还和十年前一样,还是有棒棒军在等活,司马怀玉对儿子说,你爷爷十年前就在这里当棒棒。小近看着码头的棒棒说,爷爷和他们一样吗?司马怀玉说,一样,你老汉我十年前差点也成了棒棒。小近说,是不是哦?司马怀玉朝小近笑了笑,说,老汉怎么会骗你呢?小近天真地说,我长大了也要当个棒棒。司马怀玉生气地说,当啥子棒棒,给老子用心读书。

司马怀玉带着儿子在江堤边散步时,一个女子朝他喊了一声怀玉哥。司马怀玉打量了一下,认出了对方,原来那女子是司马怀玉初中时的同学,也是他的初恋情人。女子叫吴婷婷。十年前俩人情窦初开,相恋得差点私奔。后来只因吴婷婷的家长跑到司马怀玉家里大闹了一场,俩人就分手了。后来吴婷婷远嫁他乡,嫁给了一个富家公子。到如今,俩人也有五六年没见面了。司马怀玉看着这个美丽动人的少妇,回忆起了当初,只是如今心已没有浪潮的感觉了。司马怀玉还是叫她幺妹,犹如十年前那样叫着她,只是彼此却变得谦和了。

假如十年之前,他和幺妹私奔成功了,那么现在的日子会是啥子样呢?司马怀玉心里莫名其妙地闪过这样一个疑问,只是这也是个可以忽略的问题了。

司马怀玉在家里待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他关掉了手机,陪周丹、陪儿子小近。司马怀玉越来越怀疑自己对洛静的承诺了,他开始难以放弃周丹和儿子小近了。

返厂后,就听说杨肺痨的女儿,潘傻儿的表妹杨菲菲失踪两天了。司马怀玉心里说,作恶多端必有报。杨肺痨报警后,天天跟着民警的屁股转,看着他那个熊样,厂里好多人都有快哉之感。

然而,此时,洛静也失踪了。司马怀玉打她的电话,也无法接通,司马怀玉开始有杨肺痨此时的焦急心理。他开始去洛静的公司,宿舍去找,在古蔺她经常去的地方去找,去成都寻找,可是就是不见洛静的踪影。正当他也有求助警方的想法时,洛静发来了一条短信。洛静还是决定分手了。司马怀玉知道前半个月来,他在家关了手机后,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她。也许她这回真心痛了。

司马怀玉终于拨通了洛静的电话,洛静说,她想结束了,她开始想念爸爸妈妈,开始想回巴中的家了。司马怀玉体会到了将要失去心爱之人的苦,他又开始苦苦挽留洛静,只是洛静去意已决,司马怀玉终于将要挽留不住了。洛静告诉他,让他不愿再找她,她明天上午就将从成都坐汽车回巴中了。

(六)

司马怀玉正要又前往成都时,两民警却把他带走了。原来,杨菲菲被绑架了。后来警方侦察到了,绑架嫌疑人是刘锦林、刘锦业,而司马怀玉也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只是因为之前司马怀玉和刘锦林走得比较近。再加上,司马怀玉在杨菲菲被绑架这几天,他天天东奔西跑去寻找洛静而被警方怀疑他也是绑架杨菲菲的重要嫌疑人。

司马怀玉被审讯时,他极力澄清自己是清白的,自己不知道也没有参与绑架。而警方没有立刻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他先被拘留着,等待着警方的核实。

司马怀玉想再给洛静打个电话,但被警方拒绝了。司马怀玉这一天的时间滴滴答答地在拘留所过了。次日上午,警方还没有放他。中午十二点就满二十四个小时了,如果到时警方没有证据指控他的话,他就可以被释放了。可是,洛静上午就要离开他,离开古蔺,离开成都了。司马怀玉开始躁动不安了,这引起警方对他更深的怀疑。

终于,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他被释放了,刘锦林刘锦业被抓住了,杨菲菲被安全解救了,警方核实了他的话,还了他的清白。一个女民警还替洛静向他代了一句话,说彼此的缘分已经尽了,叫他就别再找她了。

司马怀玉还是赶去了成都汽车站,然而,从成都到巴中的车在上午九点钟已经开走了。司马怀玉心里好乱,他不停地拨着洛静的电话,可是对方已经关机了。司马怀玉好想坐车去巴中,去巴中平昌找洛静,可是,他又不能这样做。司马怀玉心灰意冷地坐在车站旁的一家商店门前的坐椅上,回忆着与洛静的点点滴滴,而商店里传出郑源的《好聚好散》更让他心如刀割,他静静地翻开了手机中洛静以前给他的短信,其中有一条是洛静给他写的一首词《梧桐月》。

《梧桐月》

对立青三石阶,相顾梧桐月

留不住,急切切

不及言,别别别

一别经年,无数时节

望眼欲穿影叠叠

敢问君,久不回鸿

是否恩断义也绝

莫不是,君愿他乡客

怕只怕,近乡心怯

不敢折,船头难调

痛怜花残与月缺

人不归,书不回

梦随千里江和岳

门庭梧桐秋带叶

窗前明月心打结

一纸书成,给与谁

无所寄,原来白写

君之薄情谁敢窃

不怜我,衿单裘轻

不怜我,锦书寒月夜

无尽风霜,近耄耋

君若回,可识残年

莫怪我,性子这般烈

然而,这一切都落空了,他和洛静的缘分已经断了,一切都结束了。

司马怀玉在成都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情就像阴天灰蒙蒙的。不经意看到民警在贴启事,他上前一看,是一则认尸启事,启事上说前天一二十多岁的男子的尸体在河边被发现,无身份证明判断死者身份。然而,司马怀玉分明从启事照片上认出了死者是王金才。贴启事的民警问司马怀玉,同志,这个死者你认识吗?司马怀玉说,不认识。说完后又漫无目的地走开了。

厂子里很多人都在议论刘锦林和刘锦业绑架杨菲菲的事。大家都以为杨肺痨没有给刘锦林加工资而引起后来的绑架案的。然而,不管大家的这个猜测是否正确,涨不了工资是雷打不动的决定。因此,车间里面又有好多的工友辞职了。

司马怀玉给周丹打了一个电话,说要回重庆工作,周丹说,那你就回来吧。

终于,司马怀玉辞去了上甑的工作,打点好行李,离开了他工作十年的古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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