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天一洲回到春明派出所,胡德民顾不上休息,便把海天一洲的视频资料分发下去,安排视侦组连夜突击,梳理海量的视频,希望从中能找到王建军的蛛丝马迹。
终于,经过一夜的奋战,胡德民终于弄清楚了王建军是如何从海天一洲凭空消失的。原来是有人暗中在中途接应,在海天一洲的停车场里变换了车辆。难怪自己昨天傍晚接到交警支队传来的的预警,说王建军的卡宴车在海天一洲停留,只是待自己带人赶过去的时候,王建军早已经不见踪迹,只有那辆黑色的卡宴车静静地停在那?
胡德民拿着海天一洲收费站卡口抓拍的照片,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当中。只见那张高清卡口照片上,张小敏端坐在驾驶室里,满面笑容,一副开心的模样。这和高翔跟自己描述的张小敏一点都对不上号,莫非张小敏在有意隐瞒着什么不成?
这时,小刘快步走了进来,他把一份文件递给胡德民,焦急地说道:“今天早上从上海高速交警那边传来消息,确认王建军乘坐的那辆黑色轿车并没有经过浙沪省际收费站。反而从宁波高速交警那里得知,昨天深夜,一辆黑色的从杭州湾跨海大桥中段冲破护栏坠海,原因不得而知,交警正在调查。”
“杭州湾大桥不是全程视频监控的么?”胡德民瞧了眼文件,突然问道。
“是的,我正在协调,看能不能调出事发区域的视频资料。”小刘随口应道。
“好的,你抓紧去办,有消息了就通知我,我去现场一趟。”说着,胡德民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便转身离开了。
沈海高速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十分繁忙。高速交警已经在杭州湾跨海大桥上封闭了事发区域,仅留下超车道供北向的车辆通过,车辆拥堵得厉害。胡德民见了,便拉响警报,从应急车道往前驶了过去。
亮明身份后,胡德民径直驶到事故中心现场。现场状况甚是惨烈,只见护栏的水泥碎屑满地,钢筋折断裸露在外,可见当时撞击的力度之大。胡德民走到护板边,探头望了眼浑浊的海面,见桥面距海面足足又四十余米高的落差,心想轿车里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了。这时,在路面进行勘察的一位交警走了过来,对着胡德民说:“这个事故好奇怪啊,路面上竟然没有一点刹车的痕迹,若不是疲劳驾驶和酒驾,那肯定就是故意坠海的。”
胡德民听了,轻轻哦了一声,回头望了一眼那位和自己搭话的交警,正想开口说话,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胡德民连忙掏出手机,原来是小刘的电话,小刘在电话里说自己已经把事发那一刻的录像传到他手机邮箱里了,让他看一下。
挂掉电话,胡德民便点开邮箱,把那段录像下载了下来。不待胡德民把录像看完,他的脸色瞬间大变,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眼睛里露出不解的神色。只见那录像里,张小敏嘴角轻扬,笑容灿烂,轻轻地转动了一下方向盘,轿车随之就冲向了右侧的护栏,而坐在一边的王建军则张牙舞爪,似乎在努力地挣扎,就是那一刹那的瞬间,桥面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漫天灰尘,遮住了镜头。
胡德民又把那段录像仔细看了一遍,揣摩着张小敏的神态,心里似乎明白了八九。这时,旁边的那位交警盯着大海深处,随口说道:“今天十六了,钱塘江又要涨大潮了,那辆车还不知道被冲到哪儿去了?”
不管冲到哪儿去,也要把它找到,胡德民此时在心里暗下决心,便和那位交警道了别,转身走回车上。胡德民驾车在前方不远处的应急缺口处掉了头,加速赶往宁波市公安局。
最终在东海舰队专业搜救队的帮助下,事发三天后,胡德民他们才在距离杭州湾跨海大桥东南二十公里的海底发现了事故车辆。待车辆被打捞出水后,只见轿车前部已经严重变形,烂成一团,而打开车门,里面的景象更是惨不忍睹。多日的海水浸泡,车里的五个人都已近巨人观,面目难辨,恶臭熏天。胡德民迅速戴好口罩,做好防护,打开了车辆后备箱。
后备箱里整齐地码放着六只白色的密码箱,很是显眼,胡德民赶紧让人从中取出密码箱,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就如孟秋萍所说的一样。胡德民见了,顿时心头一片释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回到所里,胡德民便让小刘整理相关的证据材料,向局里汇报,准备结案。自己则转身就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给自己泡了杯浓茶,然后就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思索了一番,把这个案件的前前后后都仔细地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待心情稍稍平复后,方才掏出手机,拨通了高翔的电话号码。
高翔听完胡德民的讲述,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里很是慌张。待胡德民挂掉电话后,便急匆匆地从明州大学的图书馆出来,打车赶往了百味佳兴宁店。
孟秋萍正在店里忙碌,见高翔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很是奇怪,便笑着问道:“咋的啦?翔哥,饿成这样,这还没到饭点呢。”
高翔没有理会孟秋萍,只是悄悄地把她叫到一边,一脸惶恐,低声地说道:“小萍,出事了。”
“啊,出什么事啦?”孟秋萍见高翔这般模样,也禁不住紧张起来,随口追问道。
“张小敏,张小敏出事了。”
“小敏怎么啦?”孟秋萍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于是高翔便把胡德民告诉自己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胡队长说若不是张小敏,一旦王建军到了上海,发现整个事情就是个圈套,肯定会就此销声匿迹,想要追查起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孟秋萍顿时愣住了,脸色苍白,此时已无心听高翔说接下来的事情了。她听说张小敏和王建军一起命丧大海,同归于尽,顿时唏嘘不已,掩面而泣。自己明明答应过张小敏会帮助她的,可是现在却把性命都丢了,这让孟秋萍痛心不已,深深自责不已。
高翔在一边轻声安慰着,让孟秋萍不要太过自责,说胡德民也怀疑张小敏是自己主动求死的,从她生前最后的那段录像来看,她走得时候一点都不痛苦。虽然高翔尽力地安慰着孟秋萍,可孟秋萍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一个劲地说若不是自己瞎折腾,让张小敏以身涉险,至少张小敏目前还能活着。
高翔离开后,孟秋萍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精神恍恍惚惚,再也无心上班,便跑回办公室里,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这时,王瑞丽推门走了进来,见孟秋萍这般模样,大吃一惊,紧走几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孟秋萍的后背,低声地问道:“小萍,你怎么啦?”
孟秋萍哽咽难禁,伏在桌子上断断续续地把事情告诉了王瑞丽,王瑞丽听了,心里也很是悲伤,沉默了好久。
晚上下班回家,孟秋萍依旧是满腔悲愤,自责不已。任凭王瑞丽如何安慰开导,她就是横竖难以释怀。王瑞丽无奈,只好整夜都陪着孟秋萍,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第二天一早,严胜海便给王瑞丽打来了电话,说再过些日子,创新128的旗舰店就要开业了,让孟秋萍这几天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准备走马上任,出任创新128旗舰店的店长一职。王瑞丽听了,心里很是高兴,便满口应允了下来。
挂掉电话,王瑞丽轻轻推开房门,见孟秋萍还在熟睡,不想打扰她,便又悄悄地掩上门,转身走进了厨房,着手准备早餐。
不多会,王瑞丽便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三明治加皮蛋廋肉粥,她知道孟秋萍最爱吃这个了,只是见孟秋萍还没起床,她便独自坐在餐桌边上吃了起来。吃完饭见孟秋萍还是没有动静,知道孟秋萍今天不会有心情上班了,便没再打扰她,自己简单收拾了一番,离开家上班去了。
店里两个人的工作一个人做,王瑞丽整个上午都没时间歇歇脚,里里外外连轴转,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好不容易待中午就餐的客人逐渐散去,王瑞丽这才有功夫坐回椅子上歇口气。
这时,王瑞丽掏出手机,拨通了孟秋萍的电话号码,心想这时候孟秋萍应该起床了吧。谁知手机听筒里传来了一阵盲音,随即就有提示说电话已经关机了。王瑞丽见状,非常奇怪,她知道孟秋萍从没有关机的习惯,今天怎么会突然关机了呢?王瑞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回想着昨天晚上的情形,越想越不对,心头一颤,连忙站起身来,抓起办公桌上的小包,便小跑着离开了百味佳。
待王瑞丽急匆匆地赶回塞纳公馆,脸色大变,只见房间里空无一人,自己给孟秋萍留下的早餐还静静地躺在餐桌上。王瑞丽顿时心头一阵心慌,连忙紧走几步,推开了孟秋萍的房门。果然,房间里也空无一人,孟秋萍不知到哪儿去了。
王瑞丽见状,心里越想越害怕,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她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准备给李启玉打电话,问他该怎么办。这时,她突然瞥见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还压着水杯,似是故意放上去的。王瑞丽连忙走了过去,捡起纸条一看,只见纸条上是几行字迹工整,端庄清秀的蝇头小楷: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丽姐,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发现我找不着我自己了,我很痛苦,也很迷茫。我去普陀散散心,我去问一下观音菩萨,我这是怎么了?若是找回了自己,我一定会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
王瑞丽看完纸条,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脑袋里如一团乱麻。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是现在立即赶往普陀,把孟秋萍寻回来,还是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等着她自己回来,就这样左思右想,终究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无力地瞟了眼屏幕,原来是高翔打来的。
高翔在电话里也显得很是焦急,他告诉王瑞丽说自己刚看到孟秋萍给自己的留言,便拨打了孟秋萍的电话,只是仍然是关机状态。王瑞丽也把昨晚和今天的情形都跟高翔说了,两人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还是尊重孟秋萍的意愿,先让她静一静,解铃还须系铃人,散散心或许就能解开心结了。
孟秋萍缓步从轮渡客船走了下来,四下展望了一下,便随着一众人流慢慢往前走着,形容憔悴,与众不同。她神情木然,一脸平静,显得心事重重,全然不像其他一众游客,或喜笑颜开,或一脸虔诚。
早上严胜海来电话的时候,孟秋萍就已经醒来了,可是却一定也不想睁开眼睛,更别说言语了。她被自己心中巨大的疑问紧紧地包裹着,动弹不得,万分痛苦。她想起了周倩倩,想起了张仲恩,想起了张小敏,想起来哥哥孟凯,甚至想起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嫂子”,她突然间变得迷茫了,她不知道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工作吗?还是为了钱?是为自己吗,还是为他人?总之是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痛苦,终于陷入了对人生的终极思考中不能自拔,痛苦不堪。
穿过长长的栈桥,正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四柱三门的石制牌坊吸引了孟秋萍的注意。牌坊琉瓦飞檐,饰以佛像,庄严肃穆,气势雄伟。孟秋萍不由自主地举步走近牌坊,仔细端详起来,倒是牌坊上的对联却引起了她的兴趣,只见石柱上刻着两行楷书大字:
有通即感,千江有水千江月
无机不被,万里无云万里天
孟秋萍盯着那副楹联沉默了许久,暗自揣度了一番,还是没弄明白其中的含义,倒是那句“千江有水千江月”触动了自己的内心。
普陀山四面环海,空气清新,风光旖旎,景色优美,但孟秋萍却无心游览,只是信步所至,无论东西,不辨方向。沿着石牌坊前的上路慢慢往前走着,孟秋萍一抬头便往前远方不远处高高矗立着观音菩萨像,宝相庄严,恬静慈祥。孟秋萍见了,心里甚是轻松,正想举步前往,这时身后突然冒出来一大群游客,吵吵嚷嚷着往观音道场涌了过去。孟秋萍顿时一阵心烦,便转身往一侧的山间走去。
山上树林密布,郁郁葱葱,古木参天,静谧安详。山间小路弯弯曲曲,蜿蜒着通向山上,不知所终。孟秋萍见了,心念一动,便继续拾级而上,往密林深处走去。
除了偶尔的鸟鸣和林间的风声,四周听不到任何的喧嚣,安静得似乎只都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孟秋萍爬了一段山路后,略微感到些许疲乏,便寻了干净的石头坐了上去,稍稍歇口气。孟秋萍喝了口水润润了喉咙,环视了一下四周,心里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她微微闭上眼睛,静心感受着这片静谧,心头一片空灵。
待歇息片刻后,孟秋萍又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着,她不知道这条山路是否有尽头,也不知道尽头是会是何等景象,她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就该往这个方向走。
这时,孟秋萍突然瞥见前方不远处的山腰处有座八角凉亭。凉亭古朴,古色古香,已然有些许破旧,显然有些年头了。待孟秋萍再仔细看时,却赫然发现八宝凉亭下隐隐约约地有个人影端坐其间,似在打坐。孟秋萍见了,顿时好奇心大起,不由自主地迈步走了过去。
待走近一看,孟秋萍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位老年比丘尼,端坐蒲团,正在打坐。那位比丘尼身着灰色海青,双目微闭,低首含胸,神态安详,双手自然地交叉,拇指相抵,不视不言。孟秋萍轻轻到一边,在凉亭台阶处停下来脚步,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位静心修行的出家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比丘尼的打坐终于结束了。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睁开眼望了一下站在亭子下方的孟秋萍,却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站起身来,简单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便俯身捡起蒲团,走出了凉亭。
孟秋萍不知道如何跟出家人打招呼,只好面带微笑,冲着那个比丘尼微微点了下头,以示致意。那个比丘尼见了,也只是微微点头回应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便沿着山路一步一步走下山去了。
孟秋萍见比丘尼已经远去,便转身走进凉亭,在护栏边上的木凳子上坐了下来,扫视了一下四周,又回想起刚刚比丘尼打坐时的情形,不由得会心一笑。
孟秋萍在山脚下找了间民宿住了下来,民宿老板是对80后的小夫妻,诚实本分,热情好客,见孟秋萍独自一人旅游,免不了又多叮嘱了几句。
第二天一早,孟秋萍早早地就上山了,在八宝凉亭等候了半天,也不见昨天的那位老年比丘尼的人影。她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懊恼,便转身下山,在附近的景点转了转,胡乱地吃了点东西,感觉甚是无聊,便又回到八宝凉亭,学着比丘尼的模样,端坐在凉亭的木凳子上,闭上眼睛,有模有样地学起了打坐。
不多会,孟秋萍就感觉到自己腰酸背痛,实在是忍不住了,便睁开眼,想换个姿势,活动一下。谁知,她一睁眼,就看到昨天的那个比丘尼正站在凉亭的台阶上,还是昨天一模一样的装束,拎着蒲团,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脸慈祥。孟秋萍顿时尴尬至极,窘迫不已,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冲着比丘尼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是游客吗?”比丘尼走进凉亭,俯身在亭子里摆好了蒲团。
“不是,是......”孟秋萍见比丘尼突然问自己,不如是何缘故,竟然语无伦次,结结巴巴起来。
比丘尼笑了笑,甚是慈祥,她回头望了一眼孟秋萍,低声问道:“你是在等我吗?”
这下孟秋萍才用力地点了点头,她见眼前这位比丘尼说话语气平缓,平易近人,眉宇间透露出老年人少有的优雅和不凡,心里顿时多了几分亲近感。
“那你等我做什么呢?”
孟秋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讪讪一笑,低声回答道:“不知道。”
比丘尼听了,微微一笑,便没再言语,俯身在蒲团上坐了下去。孟秋萍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正尴尬间,又听到比丘尼说道:“姑娘,你也坐吧。”说着,就指了指亭子边上的凳子。
孟秋萍听了,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在凳子上坐了下去。甫一坐定,孟秋萍就觉得很不妥当,连忙站起身来,歪着头想了一下,便从包里取出纸巾,铺在亭子的地面上,弯身坐了下去,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这样就不用俯视那个比丘尼了。
比丘尼见孟秋萍这般细心,心里很是欢喜,便和孟秋萍攀谈了起来。孟秋萍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位和蔼可亲的比丘尼来自安徽九华山慧居寺,法号释悟明,此番云游,暂在普陀山法雨寺挂单。
释悟明并没有过多地询问孟秋萍,只是听说她心中苦闷,无以释怀时,便笑着说对孟秋萍说道:“看你刚才的模样,你是想学打坐吗?”
孟秋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是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那你知道打坐是干什么的吗?”
孟秋萍一愣,喃喃地回答道:“不知道。”
释悟明微微一笑,便把佛家打坐的要领给孟秋萍讲了一遍,一步步地引导孟秋萍。孟秋萍悟性很高,很快便明白了五心朝天的含义,法界定印也结得有模有样。
很快,孟秋萍就感觉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种异常寂静的状态了了。她的脑海里冒出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念头,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竟然好似生生浮现在眼前,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任凭这些想法在自己脑海里乱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在胡思乱思的孟秋萍突然听到了释悟明在轻声唤叫自己的名字,这才把眼睁开,止住了念头。只见释悟明正坐在一边的蒲团上,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满脸慈祥,平静地说道:“姑娘,你第一次打坐,不要太久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孟秋萍轻轻地应了一声,只是刚才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还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释悟明见孟秋萍这般模样,心里已然明白了八九,便轻声说道:“姑娘,《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不取于相,如如不动。”
孟秋萍听了,一头雾水,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真诚地望着释悟明。释悟明见孟秋萍这般模样,顿时心生怜惜,便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刚刚你打坐的时候,眼前是不是浮现了好多幻象?”
“是的,刚刚我打坐的时候,脑海里不知怎么地突然冒出了好多稀奇古怪的念头,有些甚至是我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孟秋萍喃喃地回应道。
“姑娘,有时候你所有的耳闻目睹,并不是事情的本来面目,而你心中的一思一念,却又不是你的真是想法。真真实实,虚虚假假,都逃不过一个空字,世间万物,皆归于虚无。所以要守住自己的本心,不要被虚妄迷惑。你若是能明了这些,就是你的开慧之日。”
孟秋萍听了,似有所悟,她低头想了一会,才低声说道:“可是师傅,我让我的朋友陷入了苦难,坠入地狱,我一直都觉得我是有罪的。”
释悟明见孟秋萍主动袒露了心声,十分欣然,便轻声说道:“佛祖也曾舍身饲虎,坠入地狱,人世间的苦难都是有因有果的。《无量寿经》有云:世人善恶,自不能见,吉凶祸福,竞各作之。心无远虑,各欲快意。迷于嗔恚,贪于财色。终不休止,哀哉可伤。”
孟秋萍听了,似懂非懂,只是心中已然轻松了许多,便又向释悟明讨教了一番,这才悻悻然地下山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孟秋萍每天都会准时到八宝凉亭候着释悟明,听其讲道,参悟人生,释悟明见孟秋萍天资聪明,慧根清静,也乐意与之探讨。
这天中午刚过,王瑞丽就打车赶到了公司总部,她要给总部的同事们送去自己的婚礼请柬。只是当严胜海听王瑞丽说孟秋萍一个人去普陀山散心,电话也不开机,心里很不高兴,一再叮嘱王瑞丽说一定要联系上孟秋萍,千万不能耽误了创新128旗舰店10月6日的开业庆典。
王瑞丽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严胜海,只好敷衍着回答说:“严总,以我对小萍的了解,她不会不负责地撒手不管的,再说她肯定会参加我的婚礼的。”
“你的婚礼?什么时候?”严胜海听王瑞丽说要结婚了,心里很是奇怪。
“10月1日,与国同庆,严总您到时候一定要赏脸光临啊。”说着,王瑞丽便站起身来,从包里取出精美的请柬,双手奉着递给了严胜海。
严胜海见了,顿时喜笑颜开,接过请柬,连声说道:“好的,好的,恭喜你啊,小王,结婚是人生大事啊,到时候我给你封个大红包。”
“谢谢严总,严总您要是光临婚礼现场那才是我最大的荣幸呢。”王瑞丽笑着说道。
“一定,一定。小王啊,你看你结婚了,百味佳也要上市了,真是双喜临门啊。”严胜海把请柬放在办公桌上,注视着坐在一边的王瑞丽,不无感慨地说道。
“我们百味佳能有今天,都是您严总领导有方。”王瑞丽恭敬地说道。
“一个好汉三个帮,要是没有你们这样一批得力干将,我纵是有三头六臂,想飞也飞不起来啊,你说是不是?”说着,严胜海便哈哈地笑了起来,王瑞丽见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从严胜海的办公室出来,王瑞丽又给其他的同事送去了请柬和喜糖,大家见王瑞丽要结婚了,都很高兴,祝福不停。
离开了公司,王瑞丽见天色尚早,便打车径直赶往了李启玉的电脑门市,准备和他再商量一下婚礼的具体细节。
李启玉正在店里忙活着,一台送修的笔记本被拆得七零八落。李小萌则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见李启玉对自己爱理不理,便撅起小嘴,嘟囔着咕哝着。这时,她无意间一抬头,便看见王瑞丽走了进来,赶紧起身迎了上去,高兴地叫道:“嫂子来啦。”
自从上次和李启玉订婚后,李小萌就已经改口叫嫂子了。王瑞丽刚开始很不习惯,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王瑞丽也挺喜欢眼前的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子,每次见面,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
李小萌拉着王瑞丽的手,撒娇地说道:“嫂子,你看我哥,整天就知道折腾电脑,都不搭理我。”王瑞丽听了,微微一笑,拉着李小萌走了过来。
这时,李启玉一边拧着螺丝,一边幽幽地说道:“咋啦,小萌,你还学会找外援啦?你可别忘记了,你嫂子可是我这边的。再说我要是不折腾电脑,将来哪有钱给你置办嫁妆,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啊?”说完,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嫂子,你看,我哥又欺负我。”李小萌见哥哥取笑自己,不由得又撒起娇来。
王瑞丽见了,便笑着说道:“我们家小萌这么漂亮可爱,到时候真要嫁人了,我看你这个做哥哥的肯定会哭的,会舍不得的。”
“我就说嘛,你嫂子是我的人,还能不帮着我说话,是不是啊,小萌?”说着,李启玉放下螺丝刀,抬起头冲着李小萌做了个鬼脸。
“哼,不理你们了,我回学校去了。”李小萌知道王瑞丽来找李启玉肯定有事,便趁机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望着李小萌远去的背影,王瑞丽轻声地说道:“你这个妹妹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将来谁娶了她都会有好福气的。”
李启玉听了,微微一笑,走到王瑞丽身边,轻轻在王瑞丽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低声在她耳边呢喃道:“娶了你,我更是鸿运当头。”
王瑞丽粉脸一红。她微笑伸手挽着李启玉的胳膊,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紧紧握着李启玉的手,深情地说道:“启玉,谢谢你,不过我这两天很是担心,有点害怕。”
李启玉伸手抚摸了一下王瑞丽的脸颊,柔声说道:“怎么啦?你到底害怕什么呢?是不是担心婚礼呢?”
王瑞丽摇了摇头,低头想了一下才说道:“我担心小萍,到现在还没消息,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心病终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现在就是把她找回来,她若是还不能说服自己,可能结果还会更糟。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就是等她想明白了,想通了,等她自己回来。”李启玉轻声安慰着说道。
王瑞丽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说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今天严总问我了,我还说她会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呢。”说到这,王瑞丽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启玉拍了拍王瑞丽的手,正想再安慰他几句。这时,他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改口说道:“丽姐,我有个事正想和你商量,刚刚被小萌打岔忘记了。”
“什么事?”
李启玉坐直了身体,搓了搓手,稍微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我们的宴席不是定在开元大酒店吗?我今天上午去找酒店的缪经理商量一下宴席的菜品,无意间发现那个张仲恩的婚宴也定在开元大酒店,而且和我们同一天,也是10月1日。”
“啊......这么巧......”王瑞丽听了,也是十分惊讶。
“所以啊,我正在犹豫是不是我们把婚宴换个地方,免得到时候尴尬......”还没待李启玉说完,王瑞丽便急了,打断了李启玉的话头,张口说道:“那怎么行呢?我请柬都送出去了,再说了,临时换地方也找不着地呢。”
“谁说不是呢?”李启玉喃喃地说道,“可是我想啊,那天你和张仲恩闹得那么不愉快,如果再碰面,肯定会很尴尬的。还有,关键是小萍,试个婚纱都闹成那样,那婚礼上万一碰面岂不是更糟?我怕她到时候面子上挂不住,而且那样对她也是太残忍了。”
“碰上了更好,到时候我还要削他,让他们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替小萍出口恶气。”王瑞丽恨恨地说道。
“啊......”李启玉吃惊地望着王瑞丽,心里是又惊又喜,于是便索性说道:“这我不同意,我不能让你胡来。”
“我怎么胡来啦?”王瑞丽咄咄逼人地反问道。
“打人还不是胡来吗?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打过一次了吗,还真想见一次打一次啊?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复仇女神啦?”李启玉也有点不高兴了,忿然说道。
王瑞丽见李启玉这般和自己说话,怔怔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喃喃地说道:“你怎会这样和我说话?你以前从不会这样和我说话的?”
李启玉见王瑞丽这样,也是心疼,便轻声说道:“以前我是喜欢你,现在我是爱你,爱你就要为你负责。”
王瑞丽听了,顿时感动至极,眼眶顿时变得通红。她一把抱住李启玉,把头埋在他的肩膀里,低声地啜泣道:“对不起,启玉,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小萍受委屈。”
李启玉轻轻拍了拍王瑞丽的肩膀,低声说道:“我也是,所以我们要为她做些什么,而不是火上浇油。”
最终,在李启玉的耐心劝说下,王瑞丽同意把婚宴改在了泛太平洋酒店举行,籍以避开张仲恩的婚宴。
10月1日很快就到了,整个宁波城的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庆的节日气氛。在这个带有浓郁国家色彩的节日里,老百姓也都想沾沾喜气,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在国庆节这一天来见证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王瑞丽也不例外,早在和李启玉商量婚期的时候,王瑞丽首先就想到了国庆节,因为只有在国庆长假期间,自己远在山东的亲朋好友才能有时间赶过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婚礼如期举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花开结同心,萧鼓迎新婚。身着洁白的婚纱的王瑞丽今天显得特别的漂亮,妆容精致,神采奕奕,宛若天人。在亲朋好友的一片祝福声中,激动而又羞涩的王瑞丽轻轻地踏上了庄重神圣的婚礼舞台,按照婚礼主持人的引导,按部就班地重复着婚礼的程序,心头一片甜蜜,陌生而又熟悉。
只是王瑞丽的心中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她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门口,期望那个熟悉的身影能突然间闪现出来,给自己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可是婚礼已然进行大半,孟秋萍还是没有出现,王瑞丽心中不禁有些失落起来。
李启玉的结婚誓词显然是自己偷偷准备的,既甜蜜又深情,这让王瑞丽又惊又喜,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看着李启玉给自己戴上光芒璀璨的钻石戒指时,王瑞丽在也忍不住了,她轻轻地拥抱着李启玉,低声地说道:“启玉,谢谢你,可是小萍还是没有来。”
话音未落,王瑞丽猛然间瞥见大厅门口处的五彩拱门下闪出了一个人影,正满脸微笑地望着自己。王瑞丽心头一阵狂喜,连忙撇下李启玉,提着裙摆,跑下台来,在台下一众亲朋好友诧异的目光中,奔向了孟秋萍。
孟秋萍也紧走几步,迎了上来,和王瑞丽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宴席结束后,一同前来参加婚礼的严胜海便让孟秋萍和自己一起回公司,商讨一下第二天百味佳旗舰店开业的相关事宜。王瑞丽被李启玉身后那帮“如狼似虎”的伴郎们惊呆了,听说他们要使劲浑身解数大闹洞房,顿时吓到六神无主,可怜兮兮地对孟秋萍说道:“小萍,你别走啊,你要来救救我。”
孟秋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萍笑着对站在一边的李启玉说道:“小李子,你可要把老佛爷伺候好,否则我要你好看。”
李启玉只是呵呵地傻笑着,满口应允,不待王瑞丽多说,便拉着王瑞丽钻进了婚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孟秋萍望着疾驰远去的婚车背影,心头一片坦然。自从拜别释悟明师傅后,自己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快要在婚礼结束的时候赶回了宁波。
这时,严胜海开着黑色的奔驰车驶了过来,停在孟秋萍的面前,放下车窗,笑着对孟秋萍说道:“走吧,小孟,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严胜海载着孟秋萍一路飞驰,把创新128旗舰店的事情以及国庆节后百味佳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的相关情况都给孟秋萍简单交待了一番,让她做好准备,全力以赴。孟秋萍听了,满口应允,她知道自己此番从普陀山回来,好似脱胎换骨,神清气爽,自己一定会用更加积极的心态去面对生活,面对自己,面对未来。
国庆七天长假很快就过去了,张仲恩和杨娇娇的新马泰蜜月旅行也圆满结束了。晚上,张仲恩拖着一大包行李,满身疲惫地赶回了海景花园的家中,想着明天还要上班,张仲恩洗漱完毕后便想回房间休息。可是杨娇娇却意兴阑珊,说自己好多天没吃炒年糕了,嚷嚷着非得让张仲恩陪自己去慈城吃碗年糕。张仲恩拗不过她,只好同意,待吃完炒年糕回来时,已经午夜,张仲恩是哈欠连天,疲倦至极,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张仲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正准备起身,没想到杨娇娇非得缠着他恩爱了一番,这才让他起床上班。
假期刚过,学校团委的事情堆积如山,张仲恩火急火燎地赶到团委办公室后,便手脚不停地忙活了起来,直至深夜,累得张仲恩是腰酸腿乏,眼冒金星。这样紧张忙碌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两天方才结束,回归正常。
杨展和蓝美琪已经搬到书香景苑去住了,把海景花园的房子让给了杨娇娇作为婚房。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显得异常冷清。张仲恩百无聊赖地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见已经九点了,杨娇娇还没有回来,心里顿时一阵气恼。下午的时候,杨娇娇给自己发了条短信说自己要和好朋友出去玩,让他自己吃晚饭,不用等自己。
张仲恩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了一番,心里莫名地一阵焦躁,便捡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随便挑了个节目就看了起来。
节目是宁波电视台财经频道的新闻专访,主持人一本正经的播报顿时引起了张仲恩的注意。原来这期节目正是有关宁波百味佳餐饮有限公司股票在深圳A股主板上市的专题报道,报道说宁波百味佳餐饮有限公司作为宁波餐饮行业的龙头企业,此次IPO吸引了金融界的目光,最后以每股39元的高价成功上市。
张仲恩听到百味佳的名字时,心头一动,心想孟秋萍正是在百味佳上的班,顿时来了兴趣,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这时,房门开了,杨娇娇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一身酒气,很是狼狈。杨娇娇见张仲恩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便吃吃地笑着说道:“阿仲,你今天怎么也看起电视来了?你不是从不看电视的么?”说着,便抬手把包扔在茶几上,挨着张仲恩一屁股坐了下去,靠着张仲恩的肩膀,双眼迷离,醉意朦胧。张仲恩见杨娇娇这般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头,正想责备她几句,没想到杨娇娇全先发话了。
“去,给我倒杯水来,渴死我了。”杨娇娇有气无力地挥了一下手,大声地说道。
张仲恩见杨娇娇这般对自己颐气指使,毫不客气,心中很是不满,但又不便发作,只得悻悻地站起身来,给杨娇娇到了杯热水,转身递给了她。
杨娇娇伸手接过纸杯,无意间瞟了下电视屏幕,顿时怔住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满脸诧异。张仲恩见了,也很是奇怪,便顺着杨娇娇的目光看了眼电视,也顿时愣住了。只见电视上正在播放百味佳公司股票上市时严胜海带领众人敲财富钟的画面,孟秋萍站在严胜海的身边,满面春风,笑容可掬。
杨娇娇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一会,又望了眼身边的张仲恩,悠悠地说道:“哟,这不是那谁吗?怎么跑电视上去了。”
张仲恩明白杨娇娇的意思,便没接声,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便在沙发的一端坐了下去,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会。这时,电视画面中出现了对百味佳敲钟代表的简介,其中提到孟秋萍的简历时,杨娇娇的脸色突然间大变,嘴唇哆嗦,恶狠狠地盯着孟秋萍的出生日月,眼睛里喷出了一股怒火。
这时,杨娇娇的异样也引起了张仲恩的注意,他刚想问杨娇娇是怎么了,便见杨娇娇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满脸怒火。不待张仲恩多说,杨娇娇便大骂道:“张仲恩,你个王八蛋,你到底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张仲恩被骂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连声争辩道:“娇娇,你这是咋的啦?怎么无缘无故就发火了?”
“我无缘无故?”杨娇娇冷冷地反问道,重重地哼了一声,又继续质问道:“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干什么啦?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张仲恩还是不明白杨娇娇的意思,只得小声地辩解道。
谁知,杨娇娇听了这句,更加来火了,抓起身边的抱枕就狠狠地朝张仲恩砸了过去,歇斯底里地喊道:“车牌,车牌,我说的是车牌,你为什么要用她的生日做车牌号码?你个王八蛋,大混蛋。”骂完,杨娇娇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张仲恩顿时傻眼了,他没想到杨娇娇最终还是发现了他的小秘密。他心里不由得懊悔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要鬼使神差地选择孟秋萍的生日做为车牌号码。此时张仲恩是百口莫辩,自知理亏,只好深深地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杨娇娇哭得更厉害了,胡乱地数落着张仲恩的种种不是,说到起劲处,杨娇娇越发激动了,只见她猛地站起身来,冷不丁地把手里的水杯泼了出去,撒了张仲恩满头都是。
“你......”张仲恩再也忍不住了,他感觉自己好似就要爆炸了,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低声怒吼道。只是见杨娇娇梨花带雨般的模样,又想到终归是自己的不是,只好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紧咬牙根,又重重地坐了回去。
杨娇娇见张仲恩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反而对自己冷脸相对,更加出离愤怒了。她又抓起身边的另一个抱枕,站起身来,冲到张仲恩身边,没头没脸地兜头砸下,边砸边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你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到头来却这般对我,伤害我,我恨你,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给我滚。”
张仲恩的情绪瞬间崩溃了,只感觉自己热血上涌,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猛地抬起胳膊,一下子就把杨娇娇手里的抱枕打飞了,随即就猛地站起身来,脑门上青筋爆出,满脸忿色,怒吼道:“够了。”说完,就拔身外门外走去。
听到张仲恩“砰”地一声摔门而去,杨娇娇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就“哇”地一声趴在沙发上痛哭起来。
江风阵阵,夜色朦胧,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张仲恩沿着滨江公园的小径漫无目的地往前挪着脚步,心情万分沮丧。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玩大了,蓝美琪和杨展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让杨娇娇抓住了把柄,戳穿了自己的小秘密,真是造化弄人。这让自己该如何向杨展解释呢,张仲恩眉头紧锁,一筹莫展,心头禁不住一阵焦躁。
弯弯的新月挂在半空中,倒影在浑浊的江面上,随着波涛忽明忽暗,若隐若现。张仲恩俯身趴在江边的栏杆上,任由江风裹挟着阵阵寒意吹拂着自己的面庞,他觉得这样才能让自己清醒下来。
一艘夜游的客轮缓缓地从江面上驶过,客轮上灯火通明,人影闪动,不时地随着江风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间杂着丝丝的音乐声。望着客轮渐渐地消失在夜幕里,张仲恩心底又是一阵伤感,他突然想起杜甫曾经写过的“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好似就是现在自己真实的写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仲恩感觉到身体一阵疲乏,便转身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靠着椅子迷迷糊糊起来。孟秋萍那恬静可人的模样不禁又浮现在眼前,声声体贴,句句温柔,张仲恩觉得是多么地熟悉,又多么地陌生,杨娇娇要是能像孟秋萍那样贤惠该有多好啊。
想到杨娇娇,张仲恩不禁打了一个激灵,想起杨娇娇梨花带雨的模样,心情又陷入了谷底。他掏出手机,无聊地摆弄着,籍以派遣心中的苦闷,张仲恩现在好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可是找谁呢?总不能跟自己的父母讲自己新婚不久就被赶出家门吧,那样父母肯定担心死了,自己的同事呢,那还不是被他们背地里笑话,自取其辱吗?想着想着,张仲恩无意识地就拨通了孟秋萍的电话号码,那一串数字已经永久地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了。
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才接通,只听得孟秋萍微微地“嗯”了一声,张仲恩便瞬间激动起来,不知所措,只是喃喃地说道:“小萍,我错了。”
张仲恩打来电话的时候,孟秋萍已经熟睡多时了。从普陀山回来,孟秋萍发现自己的睡眠特别地好,不再像以往那样夜梦连连,胡思乱想了。只是听到张仲恩说他错了的时候,心头又不禁闪过丝丝难过,她知道张仲恩现在过得肯定不好。
果然,张仲恩在电话里和盘托出,低声描述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心情,如怨如慕,如幽如诉。孟秋萍平静地听着,听着张仲恩回忆和自己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听着张仲恩诉说自己背叛感情的后悔,听着张仲恩叙述着杨娇娇的无理刁蛮。
要是在以往听到这些话,孟秋萍或许会愤怒,或许会讥笑,或许会挖苦,但是现在听来,却丝毫触动不了她内心一丝的波澜,一切都是那么地蝇营狗苟,多么不值,只是她还是不时地安慰张仲恩几句,和风细雨一般。
待张仲恩说得差不多了,感觉他的情绪也缓和了许多,孟秋萍这才说道:“张仲恩,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知道你想出人头地,想给你父母争光,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恰恰是给你自己在挖坑,让你自己的父母无地自容。”
“我现在就无地自容了。”张仲恩在电话那头低声地回应道。
“不,你有。你从现在开始要心无旁骛,真心实意地对待杨娇娇,不要搞些自己为是的小动作,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傻子,傻得只是人心。时间久了,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孟秋萍娓娓地说道,言辞恳切,语气真诚,让张仲恩不禁为之动容,动情地问道:“那你呢?”
孟秋萍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道:“我啊,我很好啊,好好上班,好好挣钱。守住了我的内心,一切自然就会水到渠成了。”
张仲恩幽幽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小萍,其实我的内心是很复杂的,我......”不待张仲恩把话说完,孟秋萍便打断了他的话头,她知道张仲恩接下来会说什么,便接口说道:“我知道,从你一开始给我打电话说要谢谢我,到后来的对不起我,到今晚的你错了,你看看,这该有多复杂啊。不过复杂也好,简单也罢,你现在已为人夫了,一定要为自己负责,也要为他人负责。那个,前两天我去普陀山,看到普陀山的石牌坊上有副对联,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对联?什么对联?”张仲恩在电话那头好奇的问道。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张仲恩不自觉地重复了一句,陷入了沉思当中。
孟秋萍又和张仲恩简单聊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想到明天店里还有好多事要做,她便把手机放在床头边上,拉过被子,蒙上头很快便沉沉地睡着了。
弦月西沉,夜色更重了。张仲恩久久地坐在椅子上不愿起来,嘴里念叨着孟秋萍告诉自己的那副对联,若有所思,如梦初醒。
良久,张仲恩方才掏出手机,情真意切地给杨娇娇发来条道歉的短信,向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一再保证自己以后绝不会三心二意,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短信发出后,张仲恩随即便站起身来,转身往海景花园大门处走去。
经过三个月的强戒和药物治疗,赵婷终于成功地战胜了自己,可以离开强戒所了。只是在临走时,强戒所的医生一再告诫赵婷说体瘾易戒,心瘾难除,要想杜绝再犯,一定要需要家庭亲人的配合,严格控制自己,自明自律。
赵婷听了,心里顿时一阵悲哀,很是茫然。自从国会娱乐会所被警察查处,自己和其他一干“冰妹”被抓送进了强戒所以来,张林就压根没露过面,更别说来探望自己,照顾自己了。
走出强戒所的大门,天空正飘着濛濛细雨,随风飞扬,沾衣欲湿。秋风秋雨愁煞人,赵婷四下望了一眼,很是无奈,便找了个避雨的地方,茫然地瞅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过了许久,见小雨下得没完没了,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于是赵婷心一横,便把手里的塑料袋遮住头上,举步往奉化汽车站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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