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这里的烟囱,要仰疼了脖子才能看得到顶。 ”
男人有些憨厚地望向我们,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全然不顾身后来来往往人们异样的目光。我突然觉得屁股底下一阵阵的灼热,赶紧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冲着男人喊:大叔,您坐这儿。
男人连忙摆摆手,扭过身子朝窗外望了望,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没事,我买的是站票。”
我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几站了,但听他这么说我更加觉得如坐针毡。连忙用手扶着他的胳膊说:“大叔,你坐。我正想去趟厕所呢!”
或许是因为我的行为让火车上的另外三个年轻的男孩子有些动容,陈龙居然在我主动让出座位后将他的座位让给了我。我这个人素来讲究男女平等,虽然我刚刚才被徐华的男子气概带上火车,但站过道这种事,我还是完全有体力和能力胜任的。
在火车的过道上,我总是会被来来往往穿梭的人群一会挤到左边一会挤到右边,虽然中途我和他们三个轮流坐着三个座位,但十几个小站过后,随着火车长长的吐出一口粗气停下的还有我无法直立的两条腿。他们三个也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总是不停地上厕所,买方便面,打开水什么的,反正很忙,轮流着有事要做,至于我,他们的要求是动口不动手。
我突然发现还是不要讲求男女平等好了,动口不动手的日子从前没有过,今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车厢上的这点小满足就随他们的意了。
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我们终于在双脚浮肿,满面风尘的萎顿里慢腾腾地拖着行李下了火车,下车时的疲惫跟上车时的奋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帅老师依然保持他的风度翩翩,我们四个已经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只剩两条腿机械的拖着前行。
出了火车站,帅老师让我们上了一辆喷着大红油漆的汽车,至于车头前的玻璃上贴着的终点站,我们已经没有心思关注了,我心里此时此刻想得都是:“管它去哪里,我要吃饭!我要睡觉!”
一个小时后,我们昏昏沉沉地被帅老师叫下车来,我那披肩的长发因为长时间靠在汽车的靠背上已经蹂躏得像电影里梅超风的发型。身体是最诚实的,饥饿和疲惫足以摧垮一个人对所有外在形象的在意。看着他们三个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的鸡窝头,百褶衫,我突然感觉出趟门坐个火车居然见证了最落魄最真实的彼此。
转过头来,帅老师真不愧是帅老师,只见他大大的棉衣里那件深蓝色的西装还像熨烫过似的,笔挺洁净。我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和我们一路风尘仆仆坐火车来的?如果不是坐着私人定制飞机,哪里会这么讲究?
我们在帅老师的带领下,在一个挂着民风招待所的牌子处停了下来。我们四个人等在外面,他一个人去了招待所的吧台前问了问,然后冲着巴巴的看着他的我们点点头,示意我们进去。
我们真的太需要一个可以让疲惫的身躯能够彻底放松的地方了,想到软绵绵地床铺,我们爬上四楼的脚步居然又和赶火车时的速度差不多了。
由于我是女生,帅老师给我订的房间是和一个胖胖的河南女人同住的标准间,说是标准间其实就是一间四面墙壁稍微进行了粉刷,摆了两张单人床,床对面的桌子上一个开水瓶,两个茶杯就是这个房间里所有的陈设了。
我问了问河南女人洗澡的浴室在哪里,她指了指公共卫生间。
楼下姚金在走廊里叫我下去,说是一起出去吃饭。
听到说吃饭,我便一溜烟地跑下楼去,这时候的我,相信能吃下一头大象不带打嗝。
帅老师带我们来到一间“家乡风味”的湘菜馆,进到店里,他用普通话跟老板说了几个菜名,大约二十分钟的功夫,饭菜上桌,瞬间的风卷残云,只留下盘子里残存的几滴水油融合物躺在洁白的釉面上,连一丝菜星都没有剩下。
头一次我感觉米饭和菜的味道那么招人想念,也头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如果想要让人在卖了他(她)以后还要TA替你数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TA坐绿皮火车,然后挨饿。
大快朵颐后的我们麻利地在招待所旁边的商店里买了肥皂,毛巾,美美地冲了个热水澡,半个小时后,我深信那两桶从我身上掠过的清水从泥浆色又变成清水后,应该是将一路的风尘都冲刷干净后流向了下水道。
从下午四五点开始,我就在河南女人将电视剧家长里短的声音调到足够大后沉沉睡了,就算姚金在外面叫我,我也仅仅是翻了个身,连眼皮都没有睁一下又开始了下一个美梦。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我才像个美少女战士一样满血复活,蹦哒着去了姚金他们住的房间, 见他们都还没有起来,我连忙伸出我的五根白骨爪将房门敲得咚咚作响,嘴里快活地喊着:“懒虫们,起床啦!”。
十五分钟后,我们整装待发,集体在招待所的吧台等待帅老师隆重登场,一般帅帅的年轻人总爱多花一些时间收拾自己的形象,想必我们之后等待的那半个小时就是帅老师收拾他自己让我们付出的代价。
早餐依然是稀饭馒头,想想几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年轻人不知不觉间走过了大中国的好几个省,稀饭馒头应该是全国人民通用的早餐食谱,只是他们的稀饭馒头总还是有一种他们当地的味道,吃起来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肚肥肠满后五人队伍再次出发,下一站的目的地在我们坐上一辆写着终点站晋江的公共汽车后有了清晰的轮廓,只是一向好动点歪脑筋的姚金在很多次谄媚,讨好帅老师后还是没有准确地从帅老师嘴里套出话来,我们的终极目的地还是要用哪句歌词表达:敢问路在何方?
从公共汽车站下来,宽阔的柏油马路两旁,到处是高高耸立的烟囱,我想这辈子之前的十几年我是没有见过这么高,这么多的烟囱,记得小时候家家户户角屋顶上的烟囱也只有一人高多一点,可这里的烟囱,要仰疼了脖子才能看得到顶。
帅老师将我们领到一家工厂门口,门口的大理石上刻着:“美亚窑业”四个大字,苍劲有力的草书在阳光的照射下晃得人眼睛生疼。
帅老师交待我们在工厂外的马路边等他,他大步流星地向门口的门卫室走去,进到门口跟门卫们说了些什么,只见一位保安模样的中年男人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了出去,然后不住的点头,满脸堆笑的对着话筒恭恭敬敬地说话。不一会儿,一个大个子的保安将帅老师带进了厂区,一直向里走去。
我们四个人只好因陋就简地坐在自己的行李上,开始从心底里期盼帅老师出来时能带给我们好消息。
福建的天气真的比我们那儿温度要高很多,正月还没有完全过去,明明昨天穿在身上还觉得保暖度刚刚好的棉衣此刻在太阳的淫威下让人觉得火烧火燎的热。
白花花的太阳卖力的照在我们身上,刚刚才脱下棉衣,紫外线似乎又要急于让我们不自觉地脱下厚厚地毛衣,他们三个纷纷当着我的面宽衣解带,我却还是想保留一丝丝少女的矜持和害羞,可是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珠想要从头发丝里滚落下来,我只能背对着他们选择了一个最优雅的姿势脱得仅剩一件白衬衣。
口干舌燥地在马路边等待了将近三个小时后,帅老师风度翩翩地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从他轻快的步伐和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我们四双眼睛会意的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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