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床沿，靠着父亲的身体。
想着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幕幕往事，想着从小有父亲陪伴的快乐时光。
心里愈发苦楚，整个人无力而飘渺。
倏忽头上有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
楚青璃身子一颤。
这是父亲跟她亲密互动的方式，父亲每次在她难过时候就会抚摸她的头顶安慰。
父亲说，这叫顺毛，顺毛过后，再差的情绪都会离开，心情就会开朗起来。
可是因为那件事情，跟父亲闹僵后，她再也感受不到父亲那亲密的顺毛安慰。
她孤单得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感觉到她的颤抖，那只手的主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苦了你了，孩子。”
声音嘶哑沧桑，憔悴的不行。
可依然是熟悉的温柔腔调。
楚青璃抬起眼睛，泪眼迷梦看过去，父亲果然醒了，正一脸慈祥看着她。
楚青璃哽咽，情不自禁扑过去，抱住父亲的脖子：“爸！”
楚父点点头，没有反驳她的称呼。
“孩子，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楚父的眼里有着担忧，那是来自于一个父亲的关切。哪怕他曾狠心说要断绝父女关系，对于这个女儿，他始终是割舍不下的。
楚青璃读懂了楚父眼中的情感，狠狠吸口气，停止抽噎，露出一个自以为很灿烂的笑容。
“我过得很好，爸，您不用担心。”
楚父叹了口气。
自己的女儿还有谁比他更了解，虽然娇生惯养，可他的女儿从来都跟他一样要强，哪怕吃了再多的苦，也不会把这份苦写在脸上。
“这几个月你过得一定很苦吧，是爸爸不好，没能好好照顾你。”
楚青璃摇头：“没有的爸爸，我真的过得很好……”
楚父目光停留在她脑袋的绷带上，眸子暗沉下去：“真的好吗？”
楚青璃感受到父亲的目光，知道他已经发现，没有反驳，只是道：“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再多的苦都自己咽下。
楚父摸着女儿的脑袋，看到女儿隐藏在袖子下的手臂上还没完全消淤的青紫，眼睛也有些酸涩。
“小璃，你恨爸爸吗？”
恨他在她在需要帮助最需要信任的时候背叛她，恨他不相信她，把她当成拯救公司的筹码抛出去？
他早该想到的，在那种情况下，女儿嫁过去，杨晨谨怎么会善待女儿？
毕竟那个时候杨晨谨看女儿的目光，简直就是要千刀万剐扒皮抽筋的狠戾……让女儿出嫁，本来就没打算让她过好日子。
那是去受折磨的，代替盛景代替他去受罪的。
他怎么可能想不到，只是逼着自己狠心不要去想。总觉得只要自己不去想念不去提起，告诉自己女儿是个杀人凶手，去受罪是活该的，是天经地义的，良心上就会过得去一点。
可到后来才发现，卖女求荣，良心怎么可能过得去？
是他不好，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连自己的女儿都没办法保护，他不配做一个父亲。
楚青璃摇头：“不恨。”
她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了，要是连父亲都恨，那活着该有多累呀！
“我只是有些难过，爸爸居然会怀疑我。但我没有杀害郑悠雪，这件事情跟我无关，爸你相信我。”
“你是爸爸的好女儿，把你养到这么大，你的为人爸爸怎么会不明白。”楚父抚摸着女儿脑袋，声音里有懊恼，“当初是爸爸糊涂了，请你原谅爸爸。”
楚青璃心里激动，咬着下唇，靠在父亲怀里，努力蹭了蹭。
“我没有责怪爸爸，不过爸爸，你答应我的事情都还没有做到，你不可以有事，你一定要好起来。”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下去啊。”
楚父苦笑，轻微一叹。
楚青璃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抬头，看向父亲的眼睛：“爸，你答应我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你答应我会看着我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生活的对不对？”
楚青璃急了，撸起袖子。
“爸，我不瞒你，你看，我身上新的旧的都是伤，还有头上这一道，就是被杨晨谨的情人从三楼楼梯推下来留下的。”
“你一直嚷着要让我幸福，可是你看，我过得不好，很不好，杨晨谨对我还不如对待一只小狗。你放心就这样离我而去？”
“你只有一个女儿，还没有看到她幸福，你怎么可以放下心来离开？”
楚青璃仰头，眼里的晶莹在眶里团团转。
“爸，我不管，你说过要照顾我的，你不能食言。我现在很不快乐，你要是抛下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楚父苦笑，眼里有着浓郁的自责。
“对不起。”
杨晨谨各方面都很优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这样的男人，心不在女儿身上。
这样的男人，把女儿视为仇敌。
嫁给他，女儿并不会幸福。
他当初对女儿有怨，把女儿送出去给杨晨谨处置，本来就抱着不管女儿变成什么样都不会管的念头。
可他忘记了，亲情难舍，女儿终究是他的骨肉。
女儿遭罪，他还是会心疼的。
把女儿交给杨晨谨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到死都不得安心。
楚青璃抽搭哽咽，咬牙回道：“我不要你的道歉，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女儿，就要好好活下去，陪伴才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楚父眼底湿润，沉默着，半响不置一词。
楚青璃气得直瞪眼：“不要沉默，你答应我，不要抛弃我！”
楚父闪了会儿神，总算醒过来，却是摇头。
“小璃，爸爸身体不行了，给不起你那样的承诺，以后的路，很多还是要你自己走。”
“我不要自己走，爸是个混蛋！”
如果不能保全父亲，那这段时间她的委曲求全又是为了什么。
“爸，我的人生真的快毁了，活着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你不能陪我留在阳间，那我就陪着你去地狱！”
“咳咳。”楚父激动，猛烈咳了两声。
“你这毛孩子，胡说什么话，你还有大好年华……”
“我没有胡说，我很认真的，爸你要是敢出意外，我就陪你一起走！”
“你……”楚父本来想训斥女儿，看到女儿眼底的凝重，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他知道，女儿不是在开玩笑。
他要是走了，女儿绝对会跟着离开的。
短暂的沉默，还没想好说辞，门外传来响动声。
郑太太的声音夹带怒气。
“没事拦着我，肯定有问题。罗琳琳，你是不是放那个小贱人进来了？”
罗琳琳的声音怯弱，带着几分哀求无奈：“雪姨，楚伯父都已经病成这样子了，您就让他们父女两见一见吧，说不定以后见面的日子就不多了。”
“不行！”郑太太的话语不容置喙，带着昭然的恨意。
“我凭什么宽容她，要不是因为她，我家小雪怎么会离我而去！”
“她还可以见到父亲的面，可是我呢，永远都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了！罗琳琳，你知道吗，我永远都见不到我女儿了！”
“雪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相信小璃她不会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这其中有误会的……”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她和小雪坐在同一辆车上是假的？她喜欢杨晨谨的消息是假的？我女儿车里出现一种致幻迷药，也是假的？！”
“雪姨……”
“你不要说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楚青璃，她害死我女儿，我必须让她付出代价来！”
“可是法医法院都作出判决了，小璃是无辜的……”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知道的！罗琳琳你给我走开，让你照顾老楚，是看他年迈可怜，要是你再这么不识好歹，以后连你也不许进入这片医疗区！”
“雪姨！哎，雪姨！”
争执的声音尚在门口，郑太太的身影已经进了病房来。
看到楚青璃伏在楚父身上，父女两一片融洽，当即冷笑出声。
“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合家欢图片，楚青璃，你当真是恬不知耻！”
“雪姨。”楚青璃起身，心里有些虚，“爸爸病重，我只是来看爸爸。”
“不需要你来看，像你这种丧心病狂的恶毒女人，除了灾祸，还能给身边人带来什么！”
郑太太怒气迸发，直接动手把楚青璃往门外扯。
“你给我走，你爸爸有我有罗琳琳照顾，用不着你！”
楚青璃不敢和郑太太争执，只能苦苦哀求：“雪姨，我就和爸爸说两句话，求你行行好。”
“我保证说完话就离开，绝不污染您的视觉。”
“那谁给我行行好，让我再次见到我的女儿！”郑太太眼睛红了，下手的力道更狠。
“楚青璃，你给我滚，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楚青璃看着濒临疯狂的郑太太，话里藏不住的酸楚。
弱弱争辩：“雪姨，我没有害死郑小姐，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找出真相，还郑小姐一个公道。”
“我不会相信你这个杀人凶手！”郑太太猛力拖人，楚青璃脚绊到门坎，重重摔倒在地。
郑太太看都不看她一眼：“装什么柔弱，赶紧给我滚！走不走，不走我叫警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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