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片刻的休息后,小叔叫我们过去吃晚饭,奶奶说今天日子好,要在“新家”煮来吃,就不去麻烦他们了。
我小娘看见小叔在我们家,便说道:“这才刚分家?就要干嘛?陈小峰我可告诉你,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可是我。你还不快回来?”
我爸以前的房子和我小叔的房子只隔了一个院子。
奶奶对小叔说道:“小峰,回去吧,不要回去闹,你们还要好好过日子,妈妈理解你的,不会怪你。”
“妈,要不就把家佳送出去吧,村头老李家一直盼个孩子,她过去也有个完整的家。你也不用受苦。”小叔为难的对奶奶说道。
“你也混账了?哪个会有亲生的好?我吃啥苦了?有吃有住的。你们都大了,让我再养个小的我也有些事情做,也好有点盼头。你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
总是要个陪我暖暖心的人。”说完我奶奶拿着背篓就去了牛棚后面的柴房。
“陈小峰快去看看,别叫你妈把我们的柴火拿了。”小娘在小叔背后焦急的说着。正想拉着我小叔向牛棚那边走去。
小叔挣脱小娘的手道:“你有脸?我还没那个脸,那里的柴火都是我妈准备的,你好意思说你的?你也别太过分了,那是我妈还有我哥的亲女儿。”
说完小叔就回去了。后面传来我小娘的声音:“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我奶奶听到我小娘说的话,怕她回去和小叔吵架,便追了出来说:“慧慧,今年这个时候分家,怕是大多数东西都要用你家的,不过明年妈一定还给你们。”
“还?哼。”小娘回去重重关了房门,小叔在饭桌上皱眉了很久,久久没有舒展开来。
第二天奶奶又去买一些青瓦回来准备修补一下屋顶。
入冬的雨稀稀落落的飘洒在地面,把原本有些坑洞的地面变得更加不好行走。奶奶拿来梯子爬上去自己去修捡瓦砾,叫我用手轻轻扶着木梯。
她每上一步,我都能感觉到木梯晃动,感觉再上一梯就会断裂一般。所幸的是她上去了,木梯又恢复了原来坚挺的模样。
她微微弯腰,双腿成一个数字七的形状,一条腿弯曲在胸前,另外一条腿踩在身后的木桓上。
很快房顶上的瓦就被奶奶堆放成一摞一摞的,破碎的旧瓦就丢下了房顶。
她放下刚刚带上去的框兜,让我把新买的青瓦放进去,我三片三片的放进去,一筐能装二十多片,不一会儿一百多片青瓦也提了上去,与旧瓦堆放在了一起。
到了午饭时间,奶奶修捡的房顶还没有完成一半,看到坐在板凳上摸着肚子又不说话眼巴巴看着她的我,就喊我把梯子扶住,她下来吃了午饭再继续盖瓦。
我们简单的煮了一点面条就应付了这一顿,她说她要赶快把房子修好,不然等会雨水下大就会越来越潮湿,住了会不好的。
午后的冬雨比早上要下的密一些,奶奶披上了简薄的蓑衣,可能斗笠太大了会挡住视线而选择了一顶发黄的草帽。
期间我小叔来说帮我奶奶,让她下来,我奶奶看了看双手抱在胸前邪靠在门外的小娘说道她没事,这么一点小事她还能做,就让我小叔回去了。
看到我小叔回去了,小娘也就进了屋子里了,没有继续待在门外。
“慧慧,那是我妈,你这样做有些过分了。”我小叔有些怯弱的对着小娘说。
小娘指了指小叔的头道:“我是为了谁?你妈现在年轻还能养着她?以后还不得我们养着?而且你爸还出去照顾你哥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要不要再拿钱出去治病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分了也好,如果不分我妈指不定除了养家佳还要费神来养我们两个,这样她还只用操心她一个。”说完我小叔就拿着锄头出了门,看见站在门外的我也只是无奈的看了两眼。
“你个小东西,还学会偷听大人说话了?”追出来的小娘捏着我的胳膊说道。
我含着眼泪不敢哭出声来,怕房顶上的奶奶听见,我摸着小娘捏着我的手有些吃疼的说道:“小娘,我没有,奶奶让我来问问牛棚外的透光瓦能卖给我们用吗?她今天忘记买了。我才刚刚走到这里,你们就出来了。”
小娘放开了我,甩了甩手说道:“自己去拿,用了见你奶奶有空了把买床的钱一起送过来,叫她别忘了。”
她提高了嗓音对我说道,奶奶在房顶后直起腰露出一个头向小娘说道:“慧慧,你放心,妈不会让你吃亏的。”
小叔没有跟小娘说话继续扛着锄头去了地里。
不一会奶奶就从屋顶下来了,说已经修捡好了,让我在家里等着她,她去给小叔送蓑衣斗笠。
我看着比之前亮畅的房屋,觉得很神奇,房梁上的黑木已经不再滴水了,那旧瓦上的蜘蛛网给瓦砾虫已经没有了。
我用高粱捆绑的扫把扫着家里掉落下来的碎瓦片,将垃圾铲到撮箕里面。我又去厨房搭着板凳掺了些水在锅里,烧了一些热水。
奶奶跟着小叔一起回来,手里提了一些青菜,只是奶奶的头上那草帽戴到了小叔头上,那大斗笠戴在了奶奶的头上。
人性的善良总是被生活或多或少碾压出邪恶这种东西。但在最潜意识里,还是一片纯洁。
我跑过去抱在奶奶有些湿润的蓑衣上,有点扎脸对她说道:“奶奶,我都把垃圾扫了,还把洗脸的水烧好了,你都还没有回来。”
奶奶推开我,怕把我衣服打湿了,把蓑衣脱了下来,捏了捏我的脸,摸了两颗糖给我。
牵着我的手到了厨房把水舀了起来,让我去陶洗一些米,等她洗完澡好做饭。
奶奶做好晚饭天已经麻麻黑了,奶奶又给小叔他们舀了一盆猪油给他们端过去。又拿了三百块钱给小娘他们,说是买床和瓦的钱。
小叔不要奶奶的钱,说爷爷没在家,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奶奶用的东西都是多余的东西放着也没有。
小娘一听就黑下了脸,一把抢过奶奶手中的钱,对小叔说,你现在用不到什么钱,以后有小孩了那样不要钱?
奶奶看到小娘拿了钱就回来吃饭了,也没有多留。
两座房子隔了一条走廊,心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微黄的灯光下,我能感觉到奶奶内心的无奈与孤独。那时候觉得自己真是个多余的人,可是我又很想活着,活着让奶奶陪着我。
一个月后,村里的邮寄员送来了一封信,奶奶让他帮忙念一念,说她不认识字,看不懂。
邮寄员说,我爸爸她儿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要修养几年,就会完全好了,让她不要挂念,爷爷还说:
“等开春,这一地的雪都化了,我就去找个活干,白天干活晚上照顾三三,不必担忧温饱问题,两个大男人在外面不会饿着的。你在家,你还有儿媳妇乖乖她们还好吗?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扛着,写信告诉我,这些年辛苦你了。”
奶奶听到爸爸没有生命之忧了,又听到爷爷像是成熟了一样,还会担忧她了。念叨着,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这死老头子什么时候也关心我这老婆子了,老了老了还知道关心关心我了,她这是盼了多少个年头才盼来的哦。
过了一会儿,奶奶回家拿着钱出来,又拦住送信回来的邮差拖他写了一封回信两块钱,邮费多少我就记不得了。
信中写的就是:
家里一切都好,三三你安心养伤,活着就好,少杰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在家里等你们父子平安回来。
家里发生的事一个字也没在信中提到。其实那个时候这种简单的信我也可以写了,不知道奶奶是觉得我是小孩子还是激动的忘了我是会写字的了。也有可能怕我写一些其他的吧!
很快就过年了,听到我爸爸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修养几年就会好了,我小娘对我也没有之前那么排斥,虽然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但过节过气的小叔叫我们一起去吃饭她也不会歪言歪语的嘲讽我了。
我奶奶说过小娘从城镇里嫁到乡下来是委屈她了,她本性不坏的,只是怕自己的生活因为我变得更差了,才会说一些难听的话。
她还说小娘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等她懂事了就会关心身边的人了,也不会说一些小孩子才会说的话语了。
时间总会改变一切原本不可以改变的东西,可是这其中所需要的东西只是要有足够的时间!
我那时候没有问过一句我爸爸车祸严不严重,不是因为我不够爱我爸爸,我是怕处在崩溃边缘的奶奶,因为我问她一些她也不知道的事情而崩溃了,我知道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脆弱,却还要假装强大来保护着我。
我也没有在纠结是不是扫把星,因为奶奶说我是糖我便就是糖,小时候的我只有奶奶陪着我,奶奶那个时候又如何不是只有我陪着她?虽然这一切可能都是我造成的,但谁又能说它不是一种种因得果的缘分?
如果我不走这条路,那么也会有别人来走这条路,而别人可能就没这么幸运,有一个会买棉花糖的奶奶了。
既然我并不是那么不幸,为什么要让不必要的烦恼影响我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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