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好的天色再度落雨,卡在莫离嫂嫂说“没有背叛我”的时候。平静的海子翻涌起细小的浪花,真不知该让人作何想法。
我想起凡间话本上常说的,若是违背此言,定当天诛地灭,五雷轰顶这句话来。联系此时的景色,想想颇有几分道理。我抱紧了双臂,无根水打在身上,彻骨的冷意。若是沈言在这里,我会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倘若我有半分不矜持,或许会像他还是慕叶时候一样,扑在他的怀里。
我看着指尖犹如燃烧到最后的火苗一般,瞬间就让无根水浇灭,不晓得是梦粱即将出现,还是我的灵力愈发的不济。总之,被淋的视线模糊,觉得前途无亮就是了。
百里长渊或许也没有想到天气变化会如此之快,看向殇昊的眼神不由得加上了一抹讽刺的意味。我揉了揉鼻尖,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实在是不明白他究竟哪里来的自信,去讽刺与他性质相同的殇昊呢?
他捏了一个避水诀,将自己罩在里面,微微斜挑了眉,看向莫离嫂嫂,笑道:“你果真是有个好下属。”
莫离嫂嫂抬眸看向他,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皱了皱眉,浓丽的眉眼间是化不开的轻愁,她看着他,像自言自语一般的说:“他说他未背叛我,你说,我应该相信么?他已经骗了我两次,可是,可是……”她揉了揉眼睛,委屈道:“他与我从小就一起长大,若是你说不应该,我又应该如何呢?”
还未等百里长渊回答,殇昊就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全然是无力,他粗嘎着嗓音,问道:“莫离,你宁愿问他也不愿意相信我了么?”
百里长渊只是瞥了他一眼,将目光落到莫离嫂嫂的脸上,淡淡道:“他说的没错,这件事情你不应该问我,他是什么样的,我并不了解,何来与你做决定之说?”
莫离嫂嫂捏紧了袖角,任由着无根水顺着她的发丝落下,嘴角的笑意苍白:“是我的错,我怎么会想你是有心的。你根本,就没有心啊。”
最后一句,呜咽出声。
百里长渊袖底的手微微一动,我想,如果是我的话,我就给抱过去。可惜他不是我,他没有抱过去,反而附加一连串的打击。
他轻笑了一声,眼底冰凉,若不是这些年以来的朝夕相处,我真的会相信他心里对莫离嫂嫂并无半点情意。
“莫离,仙魔殊途,你让我怎么对一个魔界圣女产生心思?”
莫离嫂嫂的脸色愈发苍白了起来,殇昊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闷咳了一声,走前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向百里长渊的目光,越发的冷冽起来,他微微倾下身体,凑在莫离嫂嫂的耳畔。
我努力将耳朵向前探了探,依旧是听不真切,只是模糊的听见他说“对他这样的人……”。仔细想想,大约也是“百里长渊就是一只白眼狼 ,你听白眼狼说话是做什么”之类的。
不晓得殇昊是触动了百里长渊的哪一个雷点,站在一旁本是面无表情的他突然团了一团灵力,向着他便砸了过去。殇昊只是站在原地,要是我,我也站在原地,不是不想躲,而是躲也躲不得。
以前同他掐架的时候,总是被他掐的嚎啕大哭不假,可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伶俐的杀招。青色的灵力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带着万丈芳华,几乎是致命般的,就向着殇昊砸了过去。
殇昊后退了几步,面具上瞬间蒙上了一层血色,像是忘川河畔的曼殊沙华,开至荼蘼。他闷哼了一声,还是支撑不住的半跪在地上。
我很好奇他刚刚说了什么,引得一向不寡淡也要装作寡淡的百里长渊竟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而这种好奇,随着莫离嫂嫂扑在殇昊身侧的那句“你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就想证明这个道理?”愈发的浓厚起来。
我悄悄的拨开一旁的枝桠,又向前凑了一步。这样的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我的心里还是惶惶,不晓得已经扭曲的情节接下来会怎么样发展。听百里长渊的话,似乎他们之间的缘分隔着天魔之别,但直觉告诉我不该是这个样的。倘若真的如此,我也琢磨不透,他究竟是否会将国事和私情区分开来。
我觉得,天魔之间,本就是统治者之间的矛盾,何苦将自己牵连进去,百里长渊与莫离嫂嫂真真是看不清事务的本质。而转念一想,百里长渊作为天帝的干儿子,莫离嫂嫂作为魔界的圣女,天魔之间的矛盾委实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
我其实是赞同百里长渊抛开世俗,在天魔之间即将开战的当口,勇敢的同莫离嫂嫂在一起的。千年前的天魔大战,只是我一个人牺牲就够了。这样说,并不是想要凸显自己有多么的伟大,只是我同沈言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实在是不想多余的人在牵连进来。
我想起司命曾经写过的命簿,写的是凡间的一个皇帝与他的妃子从相遇之时就开启了各种相爱相杀,最后因为一个不值得一提的误会,就草率的判了那个妃子通国判敌的罪名,而那个国家,与之一向交恶。最后行刑之时,万人空巷,百姓齐聚在刑场,骂她祸国妖女。那个皇帝就站在高台之上,在她被斩首的那一瞬,眼角才划过一丝冰凉的泪。此后,两国之间,是长达十年的战争,民不聊生。
我看过之后还嘲笑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何必要整个天下跟着看笑话,甚至还牵连到了两国之间的邦交,那皇帝不是神经病就是精神病,司命你的文笔真的是愈发的狗血和没有逻辑了。
现在想想,我和沈言之间,真的是让整个四海八荒都看了笑话。我苦笑了一声,抹了脸上的一把无根水,接着向莫离嫂嫂看去。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莫离嫂嫂扶起了殇昊,替他抹去了面具上的血污,他微仰着头,静静的看着她,一语不发。等到面具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的血污,莫离嫂嫂站直了身体,眼眸里再无了缱绻。她扶着他的胳膊,看向百里长渊,轻声道:“我想着,就算你不喜欢我,我救过你,我们之间尚且还有几分情分在。可是,事实证明我似乎又想多了。这个暂且不提。可打狗尚且要看主人的面子,长渊,你这样,让我怎么想?”
百里长渊似乎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手心,眸中微微闪过一丝懊恼。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莫离,他说出那样的话,确实是其罪当诛。”
莫离嫂嫂平静的看着他,手里却握紧了寒剑,胸膛微微起伏,声音颤抖道:“这就是你们天界的行事作风?只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要其罪当诛?”轻笑了一声:“天帝委实不是个东西,比魔界的任何一个人还要不是个东西。总是打着四海八荒的由头,来掩饰自己,着实是虚伪。”
半晌寂静,她偏了偏头,疑惑道:“怎么?你怎么不像是对殇昊一般的对我下狠手?”
百里长渊像是要按捺住什么一样,紧紧的握住了拳头,轻声道:“我生气的不是你说的那一番话。”
“那是什么?”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莫离,你何必要如此,我便是说了,你又待如何?我们之间,终归是不可能。”
莫离嫂嫂松开扶住殇昊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眉眼之间,是我从未见过的恨意,她问他:“不可能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告诉我不可能么?我是魔族的圣女,可是却从未伤过你们天界的一丝一毫,你这样伤我,真的感到开心么?”
她终于站在了他的身前,声音却冰凉而呜咽道:“长渊,你没有心肝!”
我摁住自己疼到不能呼吸的胸口,看着天空变了颜色,知道现在是梦粱出现的最佳时机,忍住脚软,正要冲上去的一瞬间,却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我脚下一踉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芝兰清香混杂着无根水的味道,我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办完了?”
他的额角还挂着无根水,顺着他的脸颊落入衣领里。他捏住了我的下巴,眼眸里是未解的情绪。还未等我开口说话,他的薄唇便压了下来,带着极少有过的凌厉。唇间冰凉的触感模糊了我的神识,在我灵台混沌之际,胸口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急忙推开了他,本想质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莫离嫂嫂举起了手中的寒剑,对着百里长渊的胸膛便狠狠的刺了过去。我小声的惊呼了一声,却发现剑尖偏离了预定的方向,刺入了他的肩胛。
隔得好远,似乎我还能听到刀刃刺破皮肤的声音。
他向前走了一步,剑又刺入了几分,像是感觉不到痛感一般,他握住了锋利的剑身,鲜血顺着剑柄淌落在地上。
“莫离,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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