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民早上醒来，柳娟已经不在，床边的写字台上有个小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程少民呆呆地坐着，突然想起了李俊峰，李俊峰简直神了！他是怎么料到自己这次是中了圈套？
回想跟柳娟这些天的交往，为她冒险，为她惹麻烦，最后伤害自己竟然是她！她就感觉不到？李俊峰一来就深深感觉到了，为什么她就无动于衷？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好色之徒？
他哭了。不敢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也不敢给朵朵打，正打给了李俊峰，但是马上停止了动作——自己要说什么呢？难道要他陪着自己掉眼泪吗？
整理了心情，他再次去了单位。
接待他的还是李部长，一个看着是那么软绵绵的男人。
“你这么长时间游游荡荡，工作有了点变动，你最好先见见局长。不过，领导见人是要提前安排时间的，你啊，怎么不事先给我打个招呼？”李部长说。
“那你现在就给我安排时间。”程少民说着就来了无名火，“你算什么？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喝呼？”说完感到奇怪，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惹是生非的主儿。
“这么说就太过分了点啊，”李部长还是一脸笑容，“在你没有正式上任之前，我对你是很重要地嘛。”
“不要给我废话。”程少民实在不想跟这种人多说半句话，冷冷地说，“给我打电话，安排好我跟领导见面的时间，我现在就等着。”
“好，好。”李部长嘴上说好，但是马上就变了，“可惜啊，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劳驾您明天上午等我电话。”
“你听好了：不说打了多少电话，我这是第几次亲自来找你了？事不过三。”程少民几乎指着他的鼻子说话。
“确实已经有三次了。”李部长并不因为他的无理而生气，似乎还挺得意，“不过这里我说了不算，我只能管管这几个手下。”
“那我就不劳您的大驾了，”程少民起身就走，“我去找局长。”
“一把手在休假，别的局长都忙得不可开交，我看你就省省吧。”李秘书在后面冷笑。
局长室的门始终关着，这次也不例外。程少民去找油副局长。这是他第三次找这位局长，就像他说的，事不过三，这次一定要见到人。
年轻漂亮的女秘书依然把他拦住，说：“程先生，见局长是要预约的，我还是帮你登个记，最近局长很忙。”说完微微摇头。这位年轻人真是的，每次来了就要见局长，跟邻居串门子一样随便。
“我是一位科学家，”程少民的表情很严肃，“我是世界知名的科学家。你们局长他没有资格拒绝见我。”
“您怎么像个孩子，一点规矩不懂啊？”秘书对他很是反感，“现在你只是一个没有上任的分管技术主任，以前您有什么成就并不重要。”
“不管是什么样的国家，我这样的人都有资格去见部长，不要说一个副职。”程少民瞪着眼睛说，鼻子使劲一哼，直接过去推门。
门没有关严，这是一个机会，但是女秘书已经被惹恼，她用自己的胸部挡住了去路。程少民翻了她一眼，一掌重重地推在她的胸口上，女秘书一声惊叫，浑身酥软就失去了战斗力，程少民手够不着，一脚蹬开了门。
“哐”一声爆响！里面的油副局长惊恐地向外望着。程少民一脸怒气，走过去说：“我不干了。”
“你？”油副局长没有见过他，但眼神明显知道他是谁，大声斥训道，“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你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我已经是第三次要见你，每次你都在，可是从来不见我。”程少民终于爆发了，一阵咆哮，“你调我过来不见我也不给我安排工作，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你对国家有多大贡献，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油副局长的耳朵都要炸了！面前的这位年轻人已经疯狂，随时都要对自己实施暴力。他身子在颤抖，用力说：“你一来就休假，连个照面都不打，你是什么态度？”说到这儿突然感到喘不过气来，用力揉搓着胸口。
“强词夺理啊。你这身体该回家养老了。”程少民一声冷笑。油副局长一直摸着胸口，程少民怀疑他是装蒜，但没有办法，摇头转身要走，突然觉着这事不对，回头问：“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安排过跟我见面？”
油局长依然低着头，手颤抖抖地去打开屉子。程少民想他不会跟自己好好说话，不过总算出了口气，满足了。
他潇洒地出门，潇洒地走过走廊，突然女秘书拦在他的面前。他很奇怪地看着女秘书：你的领导都这个样了，你居然不闻不问？
“你科学家也这么粗暴，还对我袭胸，就不准备向我道歉吗？”女秘书幽怨地说，“你想见局长就要见面，局长要见你的时候呢？”
程少民瞪大了眼睛。
李部长依然是那么认真负责。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半他给程少民来了电话，说领导现在很忙，见面时间待定。
程少民默默地听完电话，脸上立刻露出嘲笑。真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人，就等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中午吃了饭，他决定给柳娟打个电话。人不能总是倒霉，总要有个成功，这次一定要把柳娟心里的那个谜团解开。
停机。居然又停机了！自己直到现在都没有进入她那个重要的手机号。
原来自己在她心中一直是一个不重要的人，难怪她对自己一直推三阻四的。
伤，伤，又是伤！
他后悔，自己在武当山何必拼命？死在那里有多么不值得！
爸爸，我对不起你；妈妈，我更对不起你。他泪流满面。
回家，我要回家，看看爸爸妈妈去！
在家里住了三天，程少民呆不下去了，回来的路上接到了柳娟的电话，是个新号码。柳娟一通话就问他在哪里，当知道他不在北京时她似乎感到失望，只说了句“那以后再说”就挂断了通话。
他感到她是有事，而这个电话号码大概正是她那个重要的手机号。
下了车，他实在忍不住，给她打了电话，没想还在停机。“该死的停机！”他骂出声来。现在他觉得刚才她是以一种傲慢的姿态告诉他手机号，这让他又一次感到她对自己的蔑视，立刻删掉了刚才的通讯。从跟柳娟陈勇的第二次会面他就有被轻视的感觉，当时如果柳娟真的在意他的话就不会看着他难堪，甚至在他划破了自己的脸时都没有说一句安慰道歉的话。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他的心都要流血。
第二天他去见讨厌至极的李部长。
这次李部长与他以往见到的李部长有了大变化，虽然还是那份容貌，但他的神气却足以匹敌一个正在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程少民坐在他的对面，觉得屁股有点发飘，心里忐忑不安，奇怪这人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气场？他不敢放肆，用平和的语调问：“李部长，你给我安排什么时间见领导？”
李部长高傲地微笑着，先自己喝了口茶——这次他可没有给程少民倒茶。然后慢悠悠地说：“你现在不用去见局领导了，这样方便了很多。你呀，错误太多，让我来说说你都犯了那些错误，以及得到了怎样的处理，你愿意听吗？”
“说你该说的。”程少民的心里开始准备，人顿时冷静下来。
“你来这里报到，但是没有在此后规定的期限内上岗，现在领导决定取消你的原定第三处技术主任一职，降级为高级技术员，而且你必须马上去处里报到！此外，你的人已经来了我们监督局，却拿着农业部的假条休假，严重违反了职业道德，现给予书面警告处分。”李部长说着，将一个本子扔给到他面前。
“还有呢？还有其他可以充当证据的东西吗？”程少民拿起那个本子拍了张照，拿起处分决定也拍了张照，“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就轮到我说话了。”
李部长摇了摇头，不屑地说：“我说的都是领导的决定，我也无权改变，你跟我说什么也是没有用。”
程少民瞪着眼道：“就算你宣布的是圣旨，我也有接旨和抗旨的选择，为什么你不听我说话？”
李部长咬了咬牙：“你说。”
程少民冷冷地笑着，道：“首先，将我调到你们监督局并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仅仅是领导的一个临时安排。作为一个国家公民我有选择工作的权力，既然你们出尔反尔那我就能够要求将我的工作再次回归到原来的岗位，也就是我的三院，就算我的组长当不成了，但是我依然是一个科学家。”
李部长拉下脸来，狠狠地说：“别忘了，你是签了字的！”
程少民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签字是因为我没有不签字的选择，在调令下达而且我没有签字之前我的岗位就已经被剥夺了。我来这里报到你是百般刁难，你是不是想让我自己去找高层把你的所作所为反映一下呢？”
“你以为你真的有这样的机会吗？高层领导不是你说见就见的。”李部长不服气。
“这个机会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你不知道我救了柳弘之的命吗？而且这样做我还觉得麻烦。”程少民摇头晃脑地说，“我甚至可以把我的事情发往国外，几天之内就会登在世界著名的刊物上，这样做起来更方便。”
程少民盯着李部长道：“你一定会身败名裂的，你怕不怕？”
说着就打开手机，立刻响起了他回家之前李部长说话的录音，接着又放了一个女声的录音，李部长听完第二段录音果然十分紧张，额头上顿时见汗。
“这是你一直在阻挠我上岗的证据。”程少民说着就把他从椅子上推开，然后自己坐下摆弄着电脑，过了一会儿说，“看来你是怀疑我的社会能力。你有理由怀疑一个官员的能力，但是不要怀疑一个世界知名科学家的影响力。你来自己看看，看看这个人是谁？”
画面上是一个中年的西方人，这个人衣着挺拔，气度不凡，脸上充满了自信，显然不会是一个低级职员。程少民用英文打字：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很不公正，请问你是否对我的事情感兴趣呢？
对方：是。
程少民：请问我的新闻是否可能上头版？
对方：超过一半的可能性。
程少民：谢谢。但是我还没有确定是否把我的事情公之于众，你不会觉得我这样做不妥或者有些不道德吗？
对方：不，您有这个权利。你找到我就是对我们的信任，而且这样我更相信了你的说法。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麻烦，我会立刻派人前往贵国展开调查。
程少民：不必了。如果我想将此事公开，我一定会先找汉普先生的。感谢。
对方：谢谢。再见。
程少民边打字边翻译给李部长听。完了嘲笑地看着李部长道：“你看清这是哪国人了吗？你看清这是哪家报社了吗？居然没有，你真的有些蠢！你去查一查全球最有名的三家新闻报社。我还告诉你一个信息，这位汉普先生是主编。”起身把座位让给李秘书，然后就指着他说，“你还有任何能够利用的价值吗？没有了。想想当我们的事被曝光以后你会是个什么情况？你后面的那个大人物一定会丢卒保车，你完蛋了。从现在你选择跟我合作，反而是你的最佳选择，明白吗？”
李部长直挺挺地坐着，目光呆滞。程少民骄傲地向他伸出了手，而他就木呆呆地站起来，要去跟程少民握手，但是突然把手缩了回去，吃惊而疑惑地看着对方。
“我们的合作很简单，”程少民笑道，“你只需要归还我的档案。”
“你保证不把事情捅出去，”李部长盯着他说，“这是条件。”
“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程少民简直无语，以一种极度不屑的神情鄙视着李部长，“你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你现在还要跟我谈条件？只有我能够给你一条路走。”
李部长瞪大了眼睛，身子猛地坍塌下去，跌坐在地上，就像他根本不是人，是一具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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