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芙雅发觉自己没法找销售行业，就算卖衣服挣得多，她也没办法夸一个一把年纪还穿年轻人短裙的人“好看”；也没法在卖电器时底气十足地说东西售后一定好，她对于没经历过的事不敢给出任何承诺。她觉得依靠所谓的沟通技巧避重就轻、投机取巧是很没原则的行为。就算东西就是这么卖出去的，她也觉得她不该这样干，她会心中有愧。
于是杨芙雅又放弃一次工作机会，重新进入找工作的行列。她在思考后先给母亲打去了电话，告诉她自己离婚的事和弟弟事业上的挫折。前者隐瞒前夫婚内出轨，后者隐瞒弟弟和投资公司的瓜葛，说是他的合作伙伴卷钱跑了，弄得他一人被迫还两人的债。
在这些讲述中，前夫没有错，弟弟也没有错，他们都是遇到错的人而已。
老太太情绪上没有特别大的波动，对亲闺女说：“对不起，丫头。等你弟有钱了让他连本带利还你，谁让他看不清那人的嘴脸呢。”
杨芙雅说她有吃有住有小天使陪伴，没什么委屈的，说这样刚好能让老太太过来住，不用再管姑爷愿不愿意，说她因为嫁给他一直没怎么尽孝，心有愧疚。
老太太听了悄悄抹了把眼泪，“丫头啊，你咋这么傻呢？”傻得自己受那么多委屈也不肯向亲妈诉苦，傻得独自承受突如其来的变故......老太太同意搬过来照顾可可，顺便来收拾那连累闺女的混账儿子。
杨芙雅又给弟弟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是怎么和老母亲说的，免得他再说漏了给老太太添堵。
杨中凯在电话里又哭了，说自己该死。
杨芙雅就说：“你怎么那么怂呢？就是点钱而已，别半死不活的。弟妹什么时候回来？你趁早像个男人样儿找个工作养活好家里。”
“姐，我知道，你放心吧。”
......
结婚后，王洪刚的零花钱全权掌握在孙耀薇的手里，银行卡也不归他管了，他的每一笔开销都要向她请示，不像杨芙雅虽然管钱不会死盯着他。他为此郁闷好几天，但是问问兄弟家全是这样，也就接受了。他知道孙耀薇对他没什么安全感，他是她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哪天看不好再被人抢跑了可不好办。孙耀薇就是这么和他直说的，没有拐弯抹角。他想为了维持稳定的关系也没什么，孙耀薇虽然强势，对他也是一心一意。
没过几天，有人费尽周折来找他谈生意。那人是孙耀薇早就联系好的，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和王洪刚见面签合同了。那人有自信王洪刚不会拒绝，有人辅佐他将生意开到外省，互利双赢，不用自己想办法站稳脚跟，何乐而不为。
回来后孙耀薇以客观的态度帮他分析利弊，王洪刚知道对方开出的条件有二次商榷的必要，只是举家搬迁让他有很大顾虑，那意味着他会长时间见不到可可，杨芙雅过得好不好也不再知晓，他本就有愧于她们，不想让她们更失望。
孙耀薇看他的态度冷笑一声：“怎么，还对前妻念念不忘呢？”
王洪刚对她婚后的冷言冷语非常不受用，“怎么说话呢？怎么叫对前妻念念不忘？我惦记闺女还不让了是吗？”
孙耀薇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你多给她钱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她要个上百万的别墅还不够，还要拿钱去养小白脸啊？”
“妒妇，你怎么就知道跟我无理取闹？我都和她离婚娶了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孙耀薇说：“那你倒是把心思放到我身上啊，你放了吗？你敢说你一点没惦记她？你就是成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真是小看你了。”
王洪刚说：“你想怎样？”
“没想怎样，要么签合同把生意开到外省，要么离婚，反正财产对半我也不亏。”孙耀薇很是得意。
王洪刚心凉半截，“你就惦记我财产呢是吗？”
“少跟我来这套，你又不是个傻子，我是看你钱跟你在一起还是看你能耐跟你在一起你会不知道？我告诉你，你要是错过了就一辈子在省内待着，永远别想开到全国也别想上市。”
王洪刚对她的目的了然于心，“你就是看我看闺女去都不顺眼，非要我和你离开这地方是吗？”
孙耀薇也不隐瞒，“是啊。”
王洪刚问：“咱们非要这么互相猜疑吗？”
“也不是，你和我去我就再也不猜疑你了。”孙耀薇心说，离开十万八千里，你还能再有工夫理她吗？
王洪刚对孙耀薇有些失望，她表现的气度还不如杨芙雅发现她这小三时气度的一半，总是想方设法把他看住。但是为了生意为了钱，为了已经结合好的家庭，他不能一意孤行再去放弃眼前的这些，那不值得。而且，还是孙耀薇这副嘴脸更适合他。
又要对可可食言了，他这爸爸当得还真是失败。
“好吧。到那去以后我的卡还我。”
“你把孩子到成年的抚养费一次给她，往后不准再给她钱，我就把卡全还你。”
“得寸进尺是不是？”
“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一栋别墅不够吗？你到底在袒护她什么？”孙耀薇声调又高了。
王洪刚还是妥协了。
两人计划一个月后搬走，期间王洪刚只有一次和女儿见面的机会，因为孙耀薇不许。
......
杨中凯到老太太家里接的她，帮她把行李都搬过来了。杨芙雅在家里搭好了折叠床，准备了些好菜等着两人过来。
可可一看晚上有肉吃就知道今天肯定有客人来，平时的菜里几乎见不到油腥，只有幼儿园中午吃得那几块肉，快把她馋坏了。
杨中凯和老太太到了门口，他抬手犹豫着没脸敲门。
“敲啊，这时候又装脸小了，让你姐卖房子帮你还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脸小？”老太太直接朝里头喊：“可可，姥姥来了，快给姥姥开门！”
可可一听可高兴地奔出去，“姥姥，我都想你了！”
老太太给外孙女一个拥抱，把在路上买的零食给闺女递过去，“以后姥姥和你住一起了，高兴不？”
“高兴！姥姥可以天天陪我玩！”可可这时候表现得才像个孩子。
“姥姥一把老骨头可玩不动了，哈哈。”
等杨中凯走了，可可也睡着了，杨芙雅被母亲拽到客厅。
老太太手里拿着随身携带的布包，伸手进去掏出一张存折就往杨芙雅手里塞过去，压低声音说：“姑娘啊，这是妈这些年攒的钱，先放在你这。妈看可可短短几个月都瘦成皮包骨了，多给她加点肉，孩子长身体呢。”
杨芙雅知道这是老太太的棺材本，老太太手里留的钱能让她活得安心。老年人都有那样的念想，自己手里有钱救急就安心。“妈，我不能要。”她推诿着不收。
“不是给你的，放在你这而已，给可可买点好吃的。”老太太看闺女不收有点急了，声音都控制不了加大了。
可可就踩着小兔拖鞋出来了，“妈妈、姥姥你们在干什么？”
“可可想不想天天有肉吃？”老太太脑筋转得很快。
可可看杨芙雅一眼，不知道妈妈想让她怎么回答。餐桌上肉少的事也算她和妈妈的秘密，她知道妈妈每天辛苦地挣钱，晚上还要给她做饭洗衣服，很累。
“可可，姥姥问你话，你好好回答姥姥。”老太太来到可可身边认真地看着她。
“想......”可可小心翼翼地说。
“那就对了。妈妈收下存折就有钱吃肉了。可可高不高兴？”
老太太用粗糙的手抚摸可可细嫩的脸，可可的脸被划疼了也没有躲开。可可很高兴，她忘了去看忧愁的妈妈。
又过了几天，王洪刚来看可可，本该一同出现的飞飞却没出现。
“飞飞呢？”可可看见爸爸不是很高兴。
王洪刚处于眉头紧锁的状态，可可不知道他没法带她出去玩了。
“可可先在爸爸车里待一会儿，爸爸妈妈说点话。”王洪刚将可可抱进车里，将车窗全部关好。可可就被隔绝在了车里。
王洪刚塞给杨芙雅一张银行卡，那张卡在太阳下直晃眼。杨芙雅不解，“这是干什么？”
“这是可可到十八岁的抚养费，我一次付清了。”王洪刚说着停顿一下，“我们要搬到外省去了，那里有更好的发展前景。”他的话说得相当艰难，手掌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摊开，手足无措。
杨芙雅温柔的气质完全被怒气掩盖，皱眉瞪眼，突然握着拳头朝王洪刚胸前抡过去，力道镶在棱角分明的骨节上，隔着毛衣敲打骨头。王洪刚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痛感强烈。
相识多年，她从未对他动过手。
杨芙雅这一拳是为可可打的，她爸爸再一次因为“事业”放弃了对她的承诺，她只在控诉他对女儿的亏欠，没有任何其他理由。
王洪刚却猜不出这一拳的含义。他以为这是昔日爱人在对他的离去表达不舍，他捂着胸口悲伤地看她，陌生的她。
“是你告诉可可还是我告诉？”杨芙雅的声音相当严厉。
王洪刚朝车里看，可可正在关切地看着他们，带着惊慌和担心，双手扒在玻璃上。
“还是你来吧。”王洪刚已经不忍再看到女儿失望的眼神，也害怕她哭泣。
可可从车里出来了，惊慌的表情未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王洪刚，好像在问他疼不疼。
王洪刚说：“那你们走吧。可可，爸爸这次不能带你去玩了，回头妈妈会和你说原因。可可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骗子！”可可生气地看他，小眉毛皱在一起。
“爸爸......”王洪刚突然哽咽，咽下了到嘴边的对不起。因为说再多次也于事无补。
“好了可可，我们走了。”杨芙雅拉住女儿头也不回地离开。
王洪刚被冷风吹出泪水，最后一次目送她们离去的背影，在心里无数遍念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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