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帧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莹润手指压制着一沓齐整纸张,低头翻阅一看——祖宅土地证,上访申请表,二次申诉表……薄薄一沓,分明是几年前他委托景从洲处理宅基地时,他给提供的全套资料。纸张中除了红色手印略有晕染,其余均维持着原状。他眉头紧蹙:“这些……你从哪里得到?”如果他没有记错,他在景从洲面前千叮咛万嘱咐过宅基地对他的重要性,景从洲也表示理解,那么诸如此类资料,他必定会妥善保管。可缘何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到了毫不相干的苕尉手里?一个大胆的念头自他脑海冒出来,他脱口而出:“你在老景房里偷的?”
苕尉漫不经心觑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却又淡淡:“既然认得这是你的东西,难道你就没看出这沓纸上的灰尘有多厚?”
经他这么一提醒,苕帧田条件反射将指腹划过纸张边缘。只见指间尘痕斑斑,果真染了不少细灰。
但纸张染不染灰,与苕尉盗取它,有什么必然关系?
苕尉的清朗声音在他迟疑之时缓缓响起:“实话告诉你,这份堪比你性命的、附带了土地证和规划图的申诉文件,像无关紧要的废纸一样,被堆在景从洲书房最不起眼的抽屉里!若不是我机缘巧合在他书房角落发现这些蒙了灰的东西,你还以为你托他诚恳,他对你的事十分上心?你又怎会想到,你交给景从洲的申诉文件,根本就是挤压在他废纸堆里,一次都没递交出去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根本就没有想过,你有什么值得他上心的地方!你富可敌国、势力广泛可成为他事业上的助力?你位高权重万人之上能给他带去想象不到的好处?你什么都不能带给他,只除去逢年过节那一众不起眼的乡土特产。可他需要?你既然什么都不能带给他,还时不时借用他人际关系叨唠他,拖累他,他凭什么对你的事那样上心,真凭借你们结义时存下的兄弟情义?”
苕尉的话剥茧抽丝地把景苕两人目前的关系呈至公堂,尽管多年来,苕帧田始终都自欺欺人地与景从洲维持着兄弟关系,但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实两人关系已是鸡毛满地。他宽厚的肩膀因难以抑制的震惊而一起一伏,偏过头去不再面对苕尉的直言,好似他内心实则不愿承认两人早已变了味的关系。
苕尉又道:“景从洲诚然是精明的,他利用你兄弟已死还没销户的机遇,先入为主将我安在你兄弟名下,使得他的所为一切都顺理成章,可谓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他利用你们户头谋利,怎么不顺便摘了你困难户的名头?变更人户都能浑水摸鱼,去掉你困难户的名号岂不是更加简单?他没去做,究竟是不想实施?还是威示他永远高你一筹?”
苕帧田愕然看向他,颤抖得更加严重。
苕尉依旧继续,“我记得,救我下山那日,你也伤得不清!当时,你花费了多少医疗诊金?数目之大,夫妻之间还起了争执?景从洲又付了你多少诊金?相较于花两万块雇打手来围堵,他施舍你那点诊金够不够?”
苕帧田浑身抖如筛糠,几乎是带了咆哮:“你知道是老景将你安在我兄弟户下,你竟知道?老景说你失了记忆,你从哪里知道?你知道这些还心安理得住在这里,你和老景到底哪里不对付?你说老景雇打手?他上哪儿雇打手?老景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平常他是会有高人一等的做派,但你说他雇打手害我,他为什么害我?我和他无冤无仇,甚至对他十分忠心,你别挑拨离间,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信!”
苕尉并不恼怒,反而十分闲适地为他续了一杯咖啡,“也许,他要的就是对他十分衷心的人呢?”又漫不经心搅动着胶棒,“塔阳市党委书记林国勇是景从洲的保 护伞,林毅远,便是林国勇内侄。景从洲不屑于亲手做雇打手这种事,便假意让林国勇,将这件事交给了他内侄。你大概不知道,当日围剿我们的打手,是一群名叫野灰狼的地痞,混迹于市井,头目刘卓。当日死了两人,便是野灰狼部下。当时之所以没引起风吹草动,是因为两条人命,景从洲最终支付了300万赔偿金。这笔赔偿金自然由林毅远转账给刘卓。至于他雇打手的目的,我猜大概是他想让我们兄弟两对我失忆前犯事的情况更加信服,顺便巩固兄弟之间感情,死了人,倒是弄巧成拙……”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前面这沓纸最后一张就是300万的转账记录,上头还印有银行红戳。关于刘卓本人,你在向阳山附近随便找个地痞询问,应该都会问出些眉目……”
白纸黑字现在眼前,苕帧田似被当众扇了两巴掌,他哆嗦着双手一遍又一遍看着银行红戳,巨大的耻辱感占遍全身,匆匆抹去眼角的泪珠,他愤怒地抬手将那沓纸张一一撕碎,眼眸中再不见犹疑不定,反而决绝怒吼,“真是欺人太甚!你要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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