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沈言静立在破旧的门旁,不知怎的,就开口问道:“所以,你这是要我的原谅么?”话音刚落,我便后悔了,我觉得,像我这种没有底线的姑娘,真的不多了。
莫离嫂嫂微微侧目,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抿了抿嘴,又笑了:“原来陌陌的家人寻来了,这样,这几日的伙食费也该清算一下了。”转头看向沈言,道:“其实,我也不是那种付出要回报的人,不多不少,一千玉币就可以。”
说着,笑眯眯的伸出无根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转了两转。
在沈言似笑非笑的目光里,我捂住了脸,蹲在地上,盯着地上被风卷落的叶:“莫离,我觉得,你若是分的那么清不大好,更何况,他不是我的家人。”
刚刚我委实是把整个天界的脸给丢尽了。
我握紧了袖底的长生锁,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仔细想想,颜值这个东西,果真是四海八荒通用的法宝。若是君禹刚刚用这样的表情来对我说那句话,我大概会嫌弃的看他一眼,说一些什么“都没有流泪,一点都不真诚”的话来。
其实,这样说也不好,君禹长得或许是挺好看的,至少华胥那些没有眼光的姑娘这么认为。对着君禹,我总能做到心如止水,可是,若是碰到沈言……着实是让我乱了手脚。
“叶儿,若是我不主动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就一辈子躲着我?”
我点头道:“是。”我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假如有一天我们也像凡人有了轮回。可是,我们的一辈子是那样的长,漫长到可以等到曼殊沙华在忘川花开花落几度春秋,这是保守的说法。
我想起了话本上常用的那句“不如相忘于江湖”,当时觉得这句话说的甚是潇洒,现在觉得自己当时委实是没心没肺,所以才导致了现在的撕心裂肺。
总归这一次不是他先离开的我,是我先离开的他,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是好在说出去我不会那么没有尊严。虽然尊严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奥妙的紧。
我第一次这么觉得凡人的世世轮回真好。
半晌,我才听到他喑哑的声音,“没关系,你躲着,我来找你便是了。”
我听到莫离嫂嫂发出的轻笑,觉得脸面这种东西,毕竟沈言比我还当做身外之物,腰板顿时直了些许,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妥帖感。
沈言瞟了一眼笑的快要捂肚子的莫离嫂嫂,不疾不徐地:“莫离,听说你一直在寻一个人,能帮你寻到的,你将答应他的一个愿望,是也不是?”
莫离嫂嫂闻言敛了神色,浓丽的眉眼间藏了冷意,像是漫天冰雪中的仙客来,她的语调漠不关心:“听说?你听谁说的?哪个路人甲?”
在我还是叶陌的时候,觉得沈言与九尾的对话很有艺术性,因为他们都是高手,我听不懂也算是情有可原。可是现在,我再怎么不济,也将将能算的上是高手中的新手,却还是觉得他们的对话很有艺术性,这就没法子事不关己了。
我凑上前去,眯着眼睛看向沈言,像是初见一样,仔仔细细的,连他眼里的倒影我都不放过,我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拉住我的衣袖,一使力,我便落在了他的怀里。我捏紧了他的袍衣一角,正琢磨着应该怎样发脾气的时候,他淡淡的开了口:“叶儿,不是我瞒了你什么,是她瞒了你什么。”他看向面无表情的莫离,顿了顿,“你记不记得你那沉默寡言的三哥?”
其实,我觉得,那不叫沉默寡言,那叫内敛,说白了就是闷骚。百里长渊就是一条闷骚的神龙。
百里长渊看起来风度翩翩,为龙踏实又善良,其实一肚子的坏水,我年少不懂事闯的祸多半都是他出的主意。
莫离嫂嫂的脸上的寒冰总算是出现了一丝龟裂,她恍惚看向远处腾起的海雾,笑道:“神君果真是好手段,千年前的那般小事儿也值得你打听的这么清楚。没错,我在找一个人。”
她伸手捂住了眼睛,嗓音忍着强做平静,还是能听得出无法压抑的颤抖:“我在找他,找了好久,找了将将一千年。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这些天,感觉自己就像是海子里的无目鱼,就那样游啊游啊,渐渐的没有了触觉,渐渐的没有了感觉。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死了一样,你不知道这样活着没有意义的感受,我以前也不知道。”
她的指缝里溢出一片冰凉的水泽,就像是我这些夜里看到的那样。她顿了一会儿,才好似恢复了力气,接着说:“我有时候会想,哪怕我看他一眼呢,哪怕只是一眼,知道他还活着便好。可是,老天总是这样不如人愿。”
声音低低的,就像是夜里那阵穿堂而过的风。
我松开了沈言的袍衣,思绪却停留在莫离嫂嫂所说的“找了将将一千年”,又是一千年么。联想起他刚刚问过的话,这和百里长渊又有什么联系?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又在一瞬间消失的彻底。我不敢去回想。
这是我第一次听莫离嫂嫂说这样低沉的话,比她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要沉重。我沉默的看着她,半晌,才听到她轻轻的问道:“沈言,你能帮我找到他么?看在他做了那么多的份上?”
我虽然惊讶于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熟识,但是现在我关注的重点明显不在这里。我有一种预感,虽然这种预感不怎么强烈。寻碧血笛的途中,必会是波澜。这样显得我听乌鸦嘴的,但是不的不说它确实是挺灵验。
我和沈言分坐在桌子的两边,桌角的烛火发出“噼啪”的声响,这个场景说不出来的熟悉,可我不想去回想。莫离嫂嫂躺在木板上,脸上是斑驳的泪意。我觉得我有些对不起她,在她不自觉的时候我对着她下了昏睡咒,只因沈言那句“叶儿,你想不想揭开她与长渊的秘辛”。
天界果真个个都是白眼狼。
在沈言的口中,我才得知了莫离嫂嫂的身份,她是魔界的圣女,知晓的时候,我惊得半晌没有了反应。若是说魔君是魔界的首领,那圣女就相当于魔界的精神图腾。且不说天界与魔界交好的时候,我从未见过那传说中的圣女。
再者说,根据世人的理解,魔界的圣女不应该是那种冷艳的杀人不眨眼么,怎么会是莫离嫂嫂那般……不可言说的模样。
月光自房顶的缝隙中泠泠的漏下,落在地上,像是夜里起了寒霜。沈言拨了拨灯芯,灯光晃动了一下,我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侧脸,清了清嗓子:“你说的那个秘辛,是怎么样的?”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嗓音严厉,“你这几日便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觉得他这话是关心我,可是我着实是想不到这有什么好关心的。凡人住在这样的地方,恐怕会生病,可是,我作为天界的帝姬,就算是在外边打地铺,身体也无半点不妥。我敲了敲桌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冷的:“住在哪里不都是一样,你快说重点。”
他轻笑了一声,有点莫可奈何:“叶儿,只要是一个男人,就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姑娘过苦日子。”
我看着他的眼角含着的细碎笑意,有些恍惚,我自嘲的笑道:“沈言,那我绝对不是你喜欢的姑娘。”
若真的像是他说的那般,我不单时他不喜欢的姑娘,而且还是他极不喜欢的姑娘,跳诛仙台的苦怎是能形容的苦。我看着他,在月色下,他嘴角的笑意僵硬,显得愈发的落魄。
半晌,他才恢复了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叶儿,你总是能曲解我话里的意思。”漫不经心的支起腮,看着跳跃的烛火,道:“总归是我先让你伤的心,你这样对我,也是应该。”
脸皮什么的,真的不是什么身外之物啊,我觉得我有些抓狂且崩溃。
我偏了偏头,问道:“你不是说你知道百里长……”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我顿了顿,“我三哥,我三哥的下落么,他现在在哪里?”
他摇了摇头,回答的恬不知耻:“我不知道。”
我感觉我要被气笑了:“你不知道你为何说你找到?你不知道你为何答应莫离嫂嫂?”因为说的急,一直隐瞒的称呼脱口而出。
我不动声色的向后踢了踢凳子,他瞟了我一眼,倒是没有计较,反而是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眼我从莫离嫂嫂身上偷偷拿下来的环佩。
“你拿这个环佩是做什么?”
我低头打量了一眼手心里的环佩,随口答道:“研究一下是不是盗版。”着急的抬起头,道:“若是她发现你骗她,我们两个的后果都不用想的,你倒是想个法子。”全然忘记了我一直努力维持的隔阂,好似他还是慕叶的模样。
他看着我,半晌,才不疾不徐的说:“长渊的下落,就在莫离的神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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