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剑客出手携允相安安然离去,两人共乘一剑行于半空,衣袂翻飞,云层飘动,迎着初阳好不美丽。
“多谢相救,请教修者大名。”允相安对着眼前人道谢。
……
对方不说话,只一心御剑,仿佛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发问一般。
允相安十分纳闷。正待要再道谢一遍时,对方居然率先说话了。
“修者?”对方反问。
“有何不对吗?”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嗯?我要记得什么?”允相安同样发问。
两人展开了一段莫名其妙的互问。
酒剑客拔下酒葫芦塞子,喝了一口,望着前面的晨光万丈,云海翻腾,没有再说话。静默中,空气也变得一丝压抑。
“酒剑客,云境十崖的散修。”酒剑客喝完酒说道,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眼底一丝伤感闪过。“你当真不是衡微……”
最后这一句却不是反问了了,而是一种确认后无限的……感慨。
“原来如此!修者竟是云境十崖的道者。在下允相安。”允相安惊讶,那云境十崖一般人是去不了的,但他并不知道云境十崖经过了多年已近半毁。
云境有结界,因为要越过南方遥远的汪洋大海,远度崇山峻岭,但普通人即使越过了浩瀚无边的大海,也不一定见得了云境十崖。
先是那不见面目神秘的飞雪主,又是这个自称酒剑客的修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把自己错认成那衡微。“天下间相似面相的人总是难免,这位衡微仙者是阁下的同修吗?”
“是债主。”酒剑客却说,不知是说笑还是什么意思。末了补充了一句,“不过命长一点罢了,如今的云境十崖已不复从前了……”说道那个了字时,拖了一个音,几分无奈似又有几分洒脱,剑的飞行速度也变慢了。
“修者,何出此言?”
“那北域去看了没有出现什么异常阿,那这个戴獠牙面具的小子是谁呢?果真只是相似而已吗?”酒剑客却是答非所问,自言自语般。
话落他居然抓住了允相安的手。
允相安被抓的莫名,神色充满不解,“修者这是?”
“咦,嗯,诶……”
……对方并不回答,做一副沉思状,只听得嘴里时不时蹦出这几个充满疑问音色的单音节字,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那表情也是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时而舒展,随字节变化着,生怕这怪异的中年修者来一句“恭喜恭喜,有喜了。”
……
“修者……”
“不对啊。”酒剑客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实话他下巴并不是性感类型的,还留着扎人的胡子,除了眼神很是清明,样貌属于中上等,典型中年随性大叔。
“怎么了?”风从允相安的耳旁而过,吹起他墨般的发丝和发间月白色的束带,额间的软玉额饰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温和的眼眸中带着疑惑。
“你……”
“我……”
等了好半晌对方才来了一句,以为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结果连木剑都忍不住颤了一颤,差点失去了平衡度,幸好允相安属于淡定派。
“没有仙魄,你真的不是衡微。”酒剑客再一次下了结论。方才他只是不死心,想要再通过接触对方身体探寻有没有仙魄于体的痕迹。
如果对方尚有仙魄存体,从脉象里是探查到的。至少除了普通脉象,还会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潜脉,那便是仙脉,只有修者触手之后能感觉到是否有这样的一条潜脉。
“哈……修者好生风趣,在下自然不是传言中的衡微。”允相安一笑答道。
酒剑客这下子目光完全聚集在允相安脸上了,清明的眼睛里说不出是什么神色。似是看着眼前人却又看的是另一人般,转瞬摇摇头,叹息声中一笑。
“果然,老家伙,就这么撇下一切,自顾自的走了。”酒剑客又喝了一口酒,语气几分怅然。
“修者。”允相安看到对方面露惆怅之色,想必眼前修者与那衡微仙者生前定是知交,是以准备宽慰两句,不想被对方打断。
“叫我酒鬼就成,修者修者的听起来繁琐。那老家伙在世时候,就是这么叫我的,已经听习惯了,那时我可是酿酒专家。而那老家伙每次说不喝,结果都喝光。”酒剑客侧过身,立于剑首说道。
的确衡微生前就是这么称呼酒剑客的,他已经习惯了,世上听闻衡微的不少,很少有人知道他酒剑客。
但是酒鬼这名可不是什么爱称,他记得每次他抱着酒坛子去找衡微时,那老家伙都是冷冷淡淡,在世人眼中他那是仙者特有淡然高冷范儿,仙风道骨,面对任何事情都不起半点涟漪。可是在他眼里那就是了无生趣,不懂得生活。
虽是同修,但他两的生活态度截然不同,衡微严谨,淡然,超脱。酒剑客属于随性,散漫,粗犷。
而他对于仙术不怎么上道,但酿酒工艺可说是出神入化。
因此衡微经常在有山有水的云境仙瀑那里修习时,待的他来后,眼睛都不用睁就会唤声“酒鬼”,然后再睁开一双明净的双眼,觉察能力非常之好。
说也是丢男人面子,虽然酒剑客叫那衡微为“老家伙”,但是衡微一点也不老。
偏偏模样与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般,生的眉目疏朗,霞姿月韵,银质镶金冠束发,一部分银发披散于身后,可特么偏偏银发也那么柔顺,还从脖颈留了两缕发丝于前,一身殊白衣裳,负把银锋,手持那把净世谱心箫,容颜那个俊阿。整体形象看起来是挺持重,淡然且超脱。
但这形象从前却让酒剑客非常嗤之以鼻,一个男人头发护那么好干啥,且都一把年纪了,酒剑客认为男人就要有男人样,比如自己这样。
曾几何时,两人喝酒,酒剑客吐槽衡微完美形象,那“老家伙”都会不知羞的淡淡来句“我觉甚好。”
其实两人在一起经常会开开玩笑,而酒剑客的形象便如同衡微的老大哥般。
就是这样两个性格看似不搭边的人同修了数百年,相处之道也是十分有趣。
如今过去了三百多年,酒剑客回想起来,心中可谓是挺怀念那老家伙。只是……如今再也见不到了,酒剑客想起这些不免心中感慨。
“原来如此。衡微仙者,有幸结识修……”允相安说此,思及酒剑客性子随性,不喜繁琐称呼,淡尔一笑,纠正了一番道,“结识酒鬼,想来也是平生幸事。”
“幸事不幸事的我不知,独自一人去的潇洒这倒是真。”酒剑客叹道,却是没有再继续衡微的话题,问了句,“你去哪个地段?”
其实他酒鬼就是再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的,他也不想再骗自己,他的同修——衡微,那老家伙确实已经不在这世间了。
但凡还有仙魄也许还能有机会重聚仙身,如今莽莽红尘连仙魄的半丝痕迹都找不到。没有希望,就狠下心肠淡忘这个老家伙吧。
在听闻衡微死讯之刻,正是他闭关出来之时,当时他心脏漏跳了一拍,仿佛被人钉了一钉,三分麻痹,七分疼。
他奶奶的,自己居然还哭了一场,平生第一次他这个中年老男人落泪。
他强行奉行老年人流血不流泪的观念,最终还是让眼泪这东西从眼眶流出,犹记得泪滴的滚烫……
酒剑客不会承认他当时借酒浇愁的那段时间为的就是衡微莫名陨生这件事。
奈何自己是“酒仙”楞是不醉,还越喝越清醒,那段时间说真的,过得真他娘的颓废难受又晦气。
后来他游荡世间,踏遍千山万水,数度寻找衡微的仙魄,想着以“聚魄复体”之法,让衡微复生,奈何数久年月,楞是寻不到衡微仙魄的一丝半点痕迹,最终他明白了一种可能,衡微仙魄已经消逝于这莽莽红尘了。
同修一场,这老家伙说走就走,用“无情无义”来说他,是不差分毫。
他当时就赶回云境十崖,刨出菩提树下深埋的一坛酒,刨出时都能闻到那酒已隐隐散发出甘淳的酒香,他却是砸了那坛子美酒。
那是他在闭关之前亲手酿制的“百年醉”。百年醉,醉百年,相交论道同修情。
整整同修六百多年,他与老家伙约定待得自己闭关而出开坛同饮,醉上百年。这次这酒劲道绝对厉害,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灌醉那个超脱淡然的修行者的。
他想看看衡微醉酒是个啥样的,当时他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光想想就乐呵。
可是事与愿违,出关之刻,即是衡微逝去之时。
于是他干脆刨出那坛子“百年醉”砸了个稀巴烂。浓郁的酒香散在周围空气里,走兽鱼鸟,闻之都觉可惜。
那一次浓郁的酒香没有勾不起酒剑客半点喜感……
人都不在了,要这“百年醉”何用,“砸了好,老家伙你在,我酒鬼也不会给你喝!”酒剑客当时就二分怒,三分怅然,五分悲恸的骂了这么一句。
之后他就继续游荡世间,其间也曾抓几只危害地方且死不悔改小妖小怪的入“融芦”算是当酒引子。
时间若白云苍狗一般,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岁,直到有一次路经东陆,听闻“得极莲者方可纵横天下”这句传言,他当时听闻非常震惊,不是为纵横天下这四个字震惊,所有震惊皆缘自“极莲”两字,他只晓得衡微名锋正是“极莲”!
他当时正在一家酒馆打酒,一听对面几个江湖人士说这话,酒葫芦差点都掉了。
他心里突然高兴起来,莫名觉得一切似乎有了希望,然后他就问了其中一人这剑在哪里。
那人显然没有那么客气的告诉他。想卖个消息,来一点儿金叶,结果也被酒剑客不客气的暴打一顿,强行探到剑的出处——西聆铸剑堂!
结果他倒是到了西聆,也去了铸剑堂。
准确的说是偷偷摸摸去了铸剑堂,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因为他准备偷剑。也不应该说偷,这是他同修的剑,所以不叫偷,得叫拿。
他的处事风格就是能简单自然是越简单越好,不喜欢过多的麻烦。
但是他并没有如愿见到衡微的名锋极莲。
而是见到了一个病殃殃的,面色苍白,头发霜白的老头子躺在床上,自言自语说什么极莲被取走,自己姑娘拿着极莲现也生死不明,总之就是无比忧伤,惆怅,自己又无能为力这种。
与他当时听闻衡微死讯时心情有的比,他当时心想着,不如等他这个闺女自己回来。自己去找又不知从何处找,万一他正去找,人又回来了,岂不是擦肩而过,不如在帝都等等消息再说。至于什么“纵横天下”他倒是没多去在乎这个。
接着他由于没处落脚就故意打了个劫,于是乎自然而然被领进了帝都暗牢。
他甚至觉着,帝都牢房伙食不错,也淋不了雨。所以他这种心态世上少有了。
再然后他就在牢房里遇到了那个白衣小子。再然后他就出来了,之后就遇到了神秘莫测的飞雪主。
再从北境折回见到了面临危险的允相安,且与衡微长相可说是八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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