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的好的!”慌乱是彻底的，从晚上把他约到花池开始，常晓星就输了。
晚上见到白林北，她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心里漏了一拍”，什么叫“小鹿乱撞”。
常晓星起身要跑，奈何不看路，只听到砰——的一声，直挺挺地撞在了门框上。
她想白林北一定会心软，赶忙跑过来揉揉自己的脑袋，温柔地问她“疼不疼呀？”所以常晓星发出了历史上最娇媚一声“哎吆——”百转千回，惊天地泣鬼神。
但显然，徒增尴尬。等了半天，常晓星没羞没臊地踱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躺在床上，就觉得睡上了比天鹅绒还柔软的床，床边是粉色的蕾丝花边，床上堆满了毛绒玩具，桌子上摆满了护肤品和口红，满满少女诱人的脂粉香将她包围，而且会透过门缝，小小手一样抓住白林北的心。
“咕噜噜……”常晓星还在幻想，可肚子却没心思幻想。老妈打电话说给她卡上打够了钱，让她自己买着吃。她为了减肥，晚上不吃晚饭。
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到底懂不懂呢？徐溪爱她，所以总是直言说她天真且傻，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爱情。可常晓星知道，要是她连爱情都不相信了，就没有什么能让她和这个世界产生联系了。
“晚安。”她轻轻在QQ上打字，发给一个再也不会亮起来的人——也许叫郭仲宁吧。
没有回复。
常晓星讨厌夜晚，夜晚把一切真实的情绪放大，又那么安静，让人期待拥抱，被拥抱填满。
常晓星认识郭仲宁是在一个不靠照片交友的APP上，那是高一的暑假，大概是因为寂寞吧，旺盛的恋爱欲望无处消解，空荡荡的家里又只有她一个人，她总是想，要是有人能陪她说说话就好了……
郭仲宁在APP上发过王小波《黄金时代》里那句“我二十岁，想吃，想爱，想变成天上一朵忽明忽暗的云。”
她就去搭话，聊王小波，聊文学。郭仲宁不告诉她名字，她就一口一个学长地叫。学长说他刚刚失恋，去前任的大学找她，哭得好难过，常晓星红着眼眶回复他，“我在。”学长说他喜欢读三毛的作品，常晓星就买了全套，发疯地读，只是为了知道他说的荷西是谁。学长说，我们处CP吧，常晓星不好意思，心想女主角身边总是不止一个男人，就答应他吧。学长说，他会喜欢她一辈子。
学长问她的事情，她撒谎说自己叫常笑笑，刚刚高考完，住在雍城，十八岁。
学长说自己家住厦门，每晚都能听到海的声音，常晓星没有去过海边，但看过《暮光之城》里男主和女主在海里拥吻，也看过《泰坦尼克号》，便觉得学长一定是像海一样的男人。
学长说，我们见面吧，我去雍城找你。
从来没有坐过高铁的常晓星起了个大早，用偷偷买的化妆品化妆，看起来至少成熟了五六岁，又穿上自己最得意的藕色吊带长裙，站在高铁站等一个像海一样的男人。最后，男人出现，一身阿迪的运动装，蓄着胡子，笑容真诚，二十来岁的样子。常晓星想在他眼中捕捉一点海洋的味道，却被男人像盯着猎物一样暧昧不明的眼神搞得很害怕。
学长说，今晚别回去了吧。
看过那么多小说的常晓星当然明白，学长的言外之意是什么。她支吾着，说不方便。
学长撒娇，他是那种笑起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坏的男人。
常晓星拒绝得很委婉。
学长强制得很直接。
直到常晓星瑟缩在宾馆的床脚，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学长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她听到，他无比粗鲁地骂了一句“妈的!”
落入一个失去理智的男人手中，即使是未成年少女也是危险的。
常晓星从未想过，那些电视上霸道总裁的品质，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是如此恐怖。
她打给妈妈:“老妈？”
“怎么啦，星星？”
“啊，妈妈没什么……”常晓星感觉到脖子上被架上了冰凉的东西。
“哎，对啦。妈妈夜晚要留在公司加班，就不回来啦。”
“啪嗒……”电话挂了。常晓星知道，她完了。
学长夺过常晓星的手机，直接丢在了一旁。轻蔑地笑了:“今晚的事，你不会说出去吧。说出去……”他顿了顿，“这么年纪轻轻就当了婊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学长看常晓星不说话，又说:“放心，你未成年，我知道分寸。”
之后呢？
常晓星摇了摇头，恍恍惚惚地，记不清了似的。她知道，有些糟糕记忆越是忘得彻底，日子就越能过得开心一点。
她轻轻抚摸着左手手腕上的痕迹，凸出来的地方是刀口。
最滑稽的是，她在昏暗的卫生间割开自己，把左手放在冰水里，渐渐失去知觉昏睡过去，因为水太冰冻醒，发现自己躺在嫣红的水中，手腕上凝着褐红的陈血，周围胀起白烂的皮，终究连小说里爸爸妈妈的哭声和愧疚都没听到、救护车的影子都没见到。常晓星从浴缸里出来，睡裙湿答答地粘在身上，像是变态布满全身的吻。恶心……
她扯掉睡裙，自顾自找来卫生纸包扎起伤口来，还在疼。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凉的，不是眼泪。
常晓星好像连自己也骗过了，像是学长从来没有来过雍城一样。他用他粗粝的胡子刺她的小腹时，似笑非笑地说:“记住，我叫郭仲宁。”
郭仲宁啊……
还是那个每晚和她聊文学梦想的文艺青年，偶尔写诗给她，她总是用好看的字抄下来，重复一遍心动。白天，她还是那个喜欢少女小说、相信爱情的单纯姑娘，心里住着自己的江直树。
常晓星摸了摸床单，她知道，是最普通的白色床单，白得比宾馆还敷衍，没有玩偶，书桌前贴着“高考倒计时”，桌上放着看不完资料，男主角不会喜欢她，高考考不好，妈妈就不会认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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