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疼!”
洋楼内,程叶戴着口罩横跨在一架高梯上,她绝望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霍景郁,希望能唤醒他的怜悯之心。
“擦快点,没剩多少了。”霍景郁催促道。
就不应该对他抱有奢望,程叶用力擦着玻璃柜撒气,“一点都不绅士,一点风度都没有!”
“一点都不淑女,一点温柔都学不会。”霍景郁难得和她斗斗嘴。
“谁说我不淑女,谁说我不温柔,我的学生们觉得我可温柔了。”程叶不服气地说道,像个赌气的小孩。
“是吗?你怎么不展示给我看。”
“还不是怕你爱上我,你爱上我我还得想拒绝你的理由,以后你见到我会尴尬。”程叶这话说得十分正经,却是霍景郁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噗嗤一下难以控制自己。
“你笑什么笑,我是认真的!确实是有不少人向我表白,我那时候可苦恼了,工作忙的很,还得额外想怎样拒绝他们才不会伤他们太深。”
霍景郁彻底放声大笑,真是太好笑了。
“不许笑!”程叶恼羞成怒,认为自己被他贬低了,将抹布扔他身上。
霍景郁躲开她的攻击,笑着说:“那我可得谢谢你一直这么男人婆,免了我被你拒绝的痛苦。”
程叶背向他轻松地摆摆手说:“不客气不客气,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
干活的时候,时间总溜得很快。天黑了,程叶满头大汗划开最后一个纸箱拿出一罐颜料,无力地扭转脖子,“拿坡里黄放哪?柜子满了。”
霍景郁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反思自己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他说:“放着吧,我们去吃饭,吃你爱吃的。”
得到了赦免,程叶撑着箱子站起来,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她喜欢他此刻的语气。
“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都想吃。”
霍景郁把空纸箱都堆在角落,“外面吃。”
“哦。”程叶不死心地说:“可是餐厅里的大厨没你做的好吃。”
“拍马屁没有用。”
天色已经黑得深沉,程叶隔着车窗看对面缓慢移动的车辆,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的创作!!
耳边传来一阵阵拍打脑壳和敲击大腿的声音,霍景郁瞥一眼旁边,见她皱着一张脸,不知在作什么法。
吃饭过程中,程叶一直心不在焉,连最爱的肉排都没吃几口。
“你扔哪呢?”霍景郁口头制止她的举动。
程叶回过神,看着自己干的蠢事,她竟然把挑出来的洋葱扔进霍景郁的水杯里,她立刻把自己没喝过的水换了过去,“对不起啊,我没注意。”
霍景郁叹气,让服务生换了一杯。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程叶切了一小块牛肉塞进嘴里,都凉了。
“想词?”
程叶惊讶地看着他:“你有透视眼啊?”
“是读心术。”霍景郁展开餐桌上的餐巾纸,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钢笔,“歌手几岁?”
“十几岁,有四个,都是男孩。”
十分钟过去,或许更短,霍景郁停了笔,他还没开口,纸巾瞬间被程叶夺走,她捧着纸嘴角越翘越高,小小声念出来:
时光流逝
生活随之颠倒
这里或那里的喧嚣
不过是拨去的一记空响
太阳照旧升起
夕阳是如此美妙
不变的,是人的五官
散了的,是谁的依靠
你看这样好不好
我们背着行囊
驾着自由
一站一站停靠
程叶念完激动地问:“这词真的给我吗?”
“我怕这餐饭要吃到打烊。”
程叶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哎哟,平时这么挤兑我,没想到都是表象。”
心头大患解决了,嘴就开始馋了,才刚吃饱程叶就嚷着要去吃宵夜,被霍景郁强制塞回家。
一进家门,程叶趴在落地窗前,看着似蝼蚁的行人,夜晚的霓虹聚成五彩的圆点跳跃在半空。
她微笑着掏出叠好的餐巾纸,那些简单的字凑成的句子,还挺像她能写出来的东西。
时间不早了她打算洗漱,刚推开房门就迈不动步子,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她移开视线眨了眨眼睛,重新回过头,发现它还在那里,于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害怕惊扰它。
她心念许久的留声机优雅地站立在房间中央,她轻轻用指尖碰了碰做工精良的木制喇叭,感受到冰凉的触感,她忍不住激动地大叫。
她立刻掏出手机,号码刚接通就大声告白:“我爱你!!”
霍景郁聪明地提前免提,要不然他的耳膜不能用了。
“你是上帝吗?你是观音显灵吗!不,你绝对是我的阿拉丁神灯!”她举着手机边说边摸着机子,脸上满是欣喜。
开心过后,她恢复理智,“这个做工和光泽肯定不便宜,你为什么突然间送给我?”
“我买来放在那房子里,不是送给你。”霍景郁说道。
她打开小柜子,拿出一堆唱片,全是她喜欢的音乐类型,切,口是心非,“好吧,不是送给我也谢谢你把它放在这里。谢了,兄弟!”
程叶与霍景郁相识多年,同学,隔壁班。
要说程叶是怎么粘上这个看似寡淡,实则滚烫的霍景郁,可以回顾到她学生时期寻找兼职的那个夜晚。
程叶脸上带妆,披散头发,捏着招聘广告站在一家音乐餐厅门口。她紧张地深吸一口气,努力像个成人一样淡定。
老板娘面试的很随意,听她唱了半首歌问了几个问题就通过了。
准备回家时她撞见了霍景郁,他竟然在为一名女客人调酒。她大胆地凑过去,看着他将调好的鸡尾酒放在客人面前。
霍景郁迎上她炽热的目光,倒了一杯橙汁给她,“喝完这个就回家。”
程叶惊喜地接过来,她以为他会装作不认识她,没想到他不仅主动搭话,还请她一杯果汁。
两人第一次以非校服的状态在校外碰面,这里的灯光设计即清冷又浪漫,衬得霍景郁带妆的双眼迷离而深邃。这种陌生的熟悉感使程叶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现在顾客不算太多,霍景郁还算清闲,能和她扯上几句。
“你为什么在这里?”
程叶反问:“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工作。”霍景郁擦着玻璃杯说道。
“我也是工作。”
霍景郁这才仔细观察她的样子,刻意成熟的装扮并没使她褪去在学校里的傻劲,反而像处在叛逆期的少女,偷涂妈妈的口红。
“驻唱?”
程叶兴奋地点点头,“我刚刚通过面试,老板娘让我下周六日晚上来。”
“你家缺钱?”霍景郁问的直白。
“缺。”程叶也回答得实诚,“我攒钱买把琴。”她说得乐呵,眼底的无奈难被人捕捉。
上班的日子到了,程叶坐在小舞台上抱着把吉他,面对台下好奇的目光,她的手指紧张地蜷缩在一起。在数十对眼睛里,她寻到一双幽深的瞳孔,将她紧张的情绪抚平了。
到了下班时间,程叶背上乐谱向霍景郁走去,“谢谢!”
对上他不解的目光,她解释道:“我紧张的时候一看见你,就不那么紧张了。”
霍景郁当着她的面脱下制服,令她有些尴尬,飘忽的眼神定在墙上。看她那样子,霍景郁笑了笑,快速套上衣服。
程叶见他拎包就要走,追问:“你回学校吗?”
“回家。”
“你家在哪?”
“附近。”
“我也在附近耶!说不定我们家离得很近呢!”
程叶看着他在距离自己五米远的铁门停下,他们住的真的很近,就在隔壁。
自从程叶知道家附近有同学之后,就经常找上门,虽然霍景郁时常对她爱搭不理,但她图的是有人在身边的安全感。
两人几乎每天同进同出,让人一度认为是男女朋友关系。既然同道为什么要分开走呢?这是程叶的观点。
霍景郁为了摆脱她,特意早出门半小时。程叶上学见不着他,她就站在他的班门口,高调地等他一起放学,直到她交上第一任男友后,他才得到了解放。
谁知程叶偷偷报考和他同一所大学,一朝回到解放前。
习惯了这个人,程叶就很难离开。被甩不掉的牛皮糖粘了这么久霍景郁也习惯了,两人互相磕绊了十多年。
静谧的图书馆内,三楼靠后方的桌上有一部不停亮着光的手机,它的主人正焦躁地翻阅书籍,无闲理会它。
“喝不喝茶?”
一个毫不遮掩音量的声音响起,打扰了小范围内埋头用功的人。
程叶下意识抬头,只见一名身着黑色馆服端着茶壶的中年女子满怀关切地看着她。
程叶压低声音说:“嫂子,你好好待在办公室,不要再下来了。”说完她抱歉地迎上对面探究的视线。
“没事,我就来巡查一下。”周静说道。
程叶哭笑不得,这是周静第三次绕到她身边嘘寒问暖,她都能感受到这片区域当班的管理员从悠哉到紧张的心态转换。
周静说:“晚上回家吃饭。”
程叶连忙摇头,“我明天要出东西,忙,下次吧。”
“哎哟,我都不知道你天天在忙些什么,和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来这里工作没有压力多好。”周静嫌弃地看一眼她的电脑埋怨道。
她嘴上说好,周静以为她想通了立刻展开笑颜说:“你说个时间。”
“嗯……在你退休之前。”话音刚落,一掌落在程叶背上,“退休,我让你退休!”
“你一个领导,打读者不怕损了形象?”刚说完程叶就被掐住后颈。
周静龇牙咧嘴地说:“我遇上你就没形象可言。我不管啊,你尽快来,不来我就抹你脖子!”
程叶掰开她的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跋扈啊,真是可怜我哥了。”
周静毕竟是领导,在这里聊天影响不好,她绕去服务台对管理员交代几句,证明她是来做巡查工作的。
程叶长叹一口气趴在桌上打算小憩一会儿,可是没过几分钟就被管理员温柔地戳醒:请不要睡觉,馆内周六日人多,座位供不应求。
她抬头看一眼面前这个明显比自己小很多的管理员,她的内心是无语的,嫂子是想让她来干这种得罪人的工作吗?
她微笑着对管理员点点头,快速收拾好东西把座位让给在这里兜了很多圈的读者。
晚上,程叶还是乖乖跟着周静回家。
程叶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刚放在餐桌上,大门就被人打开,一个白花花的男人大摇大摆走进来,“老婆,我回来了!”
周静在厨房里没听见,站在客厅的程叶听见了,不但听见还看见了,她的两颗眼珠子弹了出去,下巴掉在地上。
李逵天在门口把身上的脏衣服剥落的彻底,生怕周静有一点不高兴。他用余光瞄到有人,明显比周静要高,他嘴角微微抽搐,内心十分恐慌却装作淡定从那人面前走过。
“哥,你脑子被门挤了吧!”程叶一声大吼,吼断了李逵天假装镇定的那根弦。
李逵天,程叶的亲大哥,一个随父姓李,一个随母姓程。
周静在厨房里炒菜,油烟机的声音掩盖了外面的嘈杂,她炒好一个菜端出去,看见程叶在训斥她那像皮蛋一样光滑的丈夫,她笑着说:“回来了就去洗澡。”
一声令下,李逵天冲去浴室,可冷死他了。
程叶感到荒唐,“嫂子,我哥这样不得被人当成变态抓起来啊?!”
“谁让他脏兮兮的呀!”
“你不管管吗?”
“管呀,如果你不在,我可不让他进家门。”周静叹了一口气,“要是你哥能像景郁那样干干净净就好了。你瞧你哥,在我出差的那几天家也不回, 画室里特地为他建的浴室都能被他当成摆设。”
“你不能拿我哥和景郁比呀,他俩没法比啊!”程叶的话里带着些许的骄傲。
“行,不比就不比。”周静将话题一转,问:“你什么时候能嫁给他呀?”
程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嫂子,你这话题的跳跃性是不是强了一点呢?”
李逵天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她何德何能啊,有男人要就不错了,霍哥要是想娶,我还得阻止一把。”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妹嫁人你还阻止?”周静上手一个扭耳朵,疼得李逵天嗷嗷叫,他忍着疼都要说:“不能让霍哥误入歧途啊!”
程叶心里很是不畅快,她有这么差吗?不过就是不爱打扮,个性没那么女人,有时候爱打打游戏,喝喝小酒,看些惊悚片,不爱干家务,不会做饭,不爱看书,嗯……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确实一无是处,唯一可取的优势还赚不了什么钱。
同一件事在程叶身上就是缺点,换成霍景郁就变成优点,而她的优点也是他的优点。要说比得过他的,就只有她的亲和力了,但是霍景郁很会装,所以,完败。
程叶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能赖在他身边这么久,真是上天赐的运气啊!
“你有空就回去住几天?”吃着饭,李逵天问道。
程叶夹起一块烧茄子放嘴里,“嫂子,这茄子你放了什么?咸香又带点甜。”
“盐、糖、鱼露。”李逵天替周静回答,他重新问一遍:“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爸妈?”
“嫂子,这个汤也好喝,改天你教我吧。”
周静看着丈夫布满阴霾的脸,不安地抿嘴说:“这汤你哥教比较好。”
“那不行,他爱吃咸,会齁死我。”
李逵天忍着火气说:“这周六和我回去住两天。”
“我没空。”程叶冷漠地拒绝。
“那是你爸妈!”李逵天终究还是发火了。
程叶丝毫没受到怒火的影响,平静地吃饭,她吃完最后一口白饭站起来说:“嫂子,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款待,你们慢吃,我先走了。”说完,她抄起包包就要走。
周静急忙挽留:“这么快就走啊?没吃水果呢,有你爱吃的橙子!”
“下次吧,我走了。”
李逵天一声不吭地坐着,程叶的冷漠就像一盆冰水,浇息了他冒头的火气,烟散去只剩愁怅。
“下次吃饭别提这事儿了,人都被你气走了。”周静无奈地把程叶吃空的碗收进厨房。
李逵天想不通,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错不能被原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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