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凌斐坐在落地玻璃窗前,一轮红蒙蒙的日正一点点下沉,慢慢隐没在对面的全城第二高摩天大厦顶楼水平线下。有人敲门,他转过身子:“进来。”
“凌斐,报告已经出来了,你看。”肖峰大步走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在他面前。
潘凌斐拿起来,一页一页仔细的看着,其中一页是中联信刚发布的免责声明。
他冷笑着:“想不到,中联信居然弃将保王。”
肖峰那张娃娃脸上浮出一丝戏谑的表情:“一来麦俊是李冠中的内侄,二来,李老头还指望着我们的收购计划,为了划清界线,他只能舍得砍掉TS最核心的管理层。”
“哼,他这么做,等于牺牲掉整个TS,这样的决定只能证明他年纪大了,脑子也变蠢了。”潘凌斐将报告丢在桌上。
“那我们的收购计划是取消还是?”
潘凌斐意味深长的敲着桌面:“当然要取消,收购中联信,本来就是为了收购整个TS,他们才是中联信最值钱的资产,没有那几个核心人员,中联信根本不值钱。”
“但是,中联信本是我们借壳上市的一步棋子,我们又签了协议。”肖峰不无担心的说:“李老头在政府层面还有些影响力,会不会……”
潘凌斐站起来,长腿一迈,走到窗边,漠然的说:“不用担心,我们先前签的不过是框架协议,你安排人跟中联信交涉,因为他们的原因,我们拟重新评估中联信的资产价值,再行决定注资额,把球踢回给李冠中。如果他坚持合作,我们可以继续往下谈,价钱和规则可不是先前的说法了。”
窗外,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以下,天黑了。
林子涵和小苏他们几个站在何涛家门口等了足足三小时。眼看着快到十点了,小苏无奈的说:“看来何老大真的没回家,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子涵,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
看着大家满脸写着的倦意和失落,林子涵只好说:“好,等我一分钟。”她从包里翻出记事本,写上:“见字请速回电,林子涵。”再将字条插在门把手上。
走到马路边上,林子涵自己拦了一辆出租车,婉拒了小苏他们送她的建议,关上车门就走。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林子涵电话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林子涵接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何涛的声音:“小涵,是我。”
林子涵吃惊的问:“你看到我的字条了?怎么换了电话也不说?一笑情况怎么样?”
何涛的声音略显沙哑:“字条?听我说,小涵,你能现在来市人民医院旁边的云赏24咖啡厅吗,关于一笑的事情,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好,我马上来。”林子涵挂掉电话,向前头说:“师傅,麻烦去市人民医院。”
二十分钟后,林子涵下了车,急匆匆的走进咖啡厅,何涛他们已经等在那里,只是这“们”里头的另一个人,却不是林子涵意料中的刘光,而是她绝对不曾也不可能想到的人。
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墨镜不施粉黛的女人,林子涵嗫嚅的说:“杨总?怎么是你?”
杨颖摘下墨镜:“你好。”她虽然微笑着,但这笑看起来很是勉强和凄苦,那双美丽的大眼此刻肿的跟桃子一般,还带着泪痕,脸色蜡黄蜡黄的,平日的傲慢神态一扫而空。
林子涵一脸疑问的看着何涛,他连忙解释说:“小涵,杨颖一直在照顾一笑。”
“老大现在情况怎样?医生怎么说。”
何涛咬着牙:“一笑两个肾脏已经坏了一个,另一个也开始出现了急性衰竭的情况——总之,很危险。”
杨颖别过脸,偷偷擦着眼泪。
“怎么会这样?!原来不是好好的吗?”林子涵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浸满眼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涛一改往日的简言,絮絮叨叨的叙说着整件事情。
“出事前几天,一笑有说过腰间有些酸痛,他有膀胱炎的病史,我劝过他去做检查。一笑说,等过了银杉的那个餐舞会就去医院。”
11号前一天,我、一笑和刘光加通宵班,没有离开公司,等我们准备出发去国泰的时候,忽然警察带着搜查令来了,把我们三个全部带走。
到了拘留所,我们看到老麦和方展也进来了,一笑便质问方展干了什么好事。结果两个人吵了起来,还差点打起来,当时场面有点混乱,警察过来拉人,一笑摔在地上,当时便喊疼了,可能以为一笑故意混淆视线吧,他们把一笑和方展单独关到别的地方。后来,罗坚来见我们,只让我们实话实说,别的什么也没提,包括一笑的病情,我也是到内庭聆讯才知道一笑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
跟你告别后,我去找罗坚问一笑的医院,他不肯讲,老麦就更不用说了,连我的电话也不接。我没法子,便去找拘留所的警察,兜兜转转才找到一笑。”
何涛瞪着眼,回忆着那一天。
何涛把手机交给护士,穿上鞋套和隔离衣,戴好面罩,护士打开ICU病房的门,让他一个人走进去。里头已经躺着三个人,床头各种仪器,监视屏闪动着各种生命读数。“滴滴滴滴”,何涛慢慢走到最里面的那张床,一笑躺在那里,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浮肿着,半睁着眼,喉头一动一动的,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尿管从被里拉出来,尿袋挂在床边,里面装了半袋粉红而浑浊的尿液。
十分钟的探视时间,何涛只能站在旁边远远的看上王一笑一眼,不能说话,甚至不能接近他的床头,十分钟一到,他便被护士催赶了出去。
“我问医生,一笑的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医生说,他本来有点慢性肾炎,要是及早发现,吃药、喝水,好好休息,就没事了。可是我们被抓进了拘留所,整天没喝水没上厕所,加上情绪激动,跌倒在地等等原因,慢性变急性,甚至恶化到肾衰竭和尿毒症。我一听,简直要疯了,他这样一个男人,虚弱成那样,还要帮麦俊和方展顶罪,可是麦俊人呢,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连一个护工都没有安排下来。”
“老大跟我说过,要我小心方展,这次的事,无论老大交代了什么,承认了什么,我都知道,不是他干的。可是,为什么老大要帮他们顶?”林子涵一拍桌子,愤愤不平的说。
“因为我。”杨颖突然说道:“老麦拿我来作要挟。”
中联信里油水最多的部门有两个,一个专管广告、渠道宣传的市场部,另一个便是杨颖的CS部门。别看这个部门做的是客户服务,这可不是单纯的客服管理那么简单,它实在算得上是中联信产品运营的核心部门。
杨颖进入中联信的时候,公司规模远没有今年千多员工的辉煌,早期的互联网以及移动网络产品更多是靠内容和版权销售。
销售起家的杨颖,靠着的美貌打开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拿到不少独家的内容和版权资源。而且她在运营上创意点子也很多。像当时最热最火的彩铃,杨颖从某唱片公司买回来一批音乐版权后,专门请来音乐学院的学生,重新包装混剪,弄出风格迥异的彩铃,使得中联信的彩铃产品在同行中脱颖而出,赢得不少用户追捧,帮助中联信度过最艰难的产品收费拓展期。除了彩铃,还有杨颖让更多产品从毫无用户基础,一直玩出叫得响亮的产品牌。可以说,杨颖的总监地位都是她自己打拼出来的,从李冠中到麦俊,对她非常信任,所以后来,但凡产品使用的内容、版权采购,甚至日常运营活动所需要的奖品采购,单笔数额不高于十万的,都直接经由杨颖核批。而且CS比市场部多了一样好处,那便是市场部申请的费用必经有衡量标准,比如某某渠道覆盖多少用户,每用户点击一次多少钱,合约里写的可是清清楚楚。但CS不一样,它所采购的,大都围绕知识产权,多少钱才是合理的?没有一个笼统标准。就连活动奖品,你说是迪士尼的,可能只是代工的迪士尼A货,采购回来随着活动出去,到了用户手上,谁会去验证是不是迪士尼正品?
这些年来,杨颖从采购这一项获得的油水,就远比工资奖金丰厚,她也很聪明,油水赚了归赚了,她总有办法让公司的投入产出比做得非常好看。老麦看起来只眼开只眼闭,其实收了不少证据,早些日子便想用这些证据逼杨颖委身给他,只是没来得及,便遇到这次的查封事件。
为了洗罪,老麦让罗坚将杨颖贪墨的证据拿给王一笑,让他自己选择。王一笑的病情便是看完那些证据后才急剧恶化的。
“那天,罗坚打电话让我来医院,当着他面,跟我签了一份协议,声明公司不会追究我任何法律责任,我才知道,老麦包藏了那么多的祸心。” 杨颖流着泪,哽咽着接过林子涵递来的纸巾:“我从来没想到,他会同意。我们已经分手了很多年,按道理,一笑应该很恨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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