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没搞清楚状况就对你发难,”由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朱槿只能叹口气,道歉,“是我错了,对不起。”
丫头不想和他分开,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了,相识了五年,看着她一点点在长大,她对自己抱有的依赖和眷恋都是无可厚非的,但在刚才那一刻,自己竟然真的认为她是那样任性嚣张的一个人,以至于此时被问起,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朱槿心虚地舔舔嘴唇,硬着头皮说:“虽然还不知道刚才那家伙是谁,不过我绝对会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从来敢招惹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苗圃毁了就毁了吧,重新再种就是了,长得快,耽误不了多久……”
他话还没说完,唐小棠换了干净衣服出来,哭过后的脸表情有些麻木,两眼无神,从他旁边经过:“我不想再种了。”
“啊?”
“我打电话给秋哲大哥,向他赊账买仙草给你,钱我将来会慢慢还,你吃够了就走吧。”
唐小棠说着,真去沙发上拿手机准备拨号。
朱槿呆住了,没想到她居然气到这程度,要先一步甩账断交,脑海中第一反应是再说几句好话劝住她,但很快就被另一个念头给压过了——自己已经道歉了,她还这么蛮不讲理,管她做什么!
“一座姑射山那么多的仙草哦丫头,”嘴里说出来的,完全不是心里所想的,“欠下这么高昂的债,你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唐小棠食指在屏幕上滑动,找到号码,按下了拨打,凑到耳边。
……她还真打!
朱槿瞬间又怒了,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扑上去夺走了手机,二话不说挂断,扔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老师!”唐小棠发飙了,揪起靠垫就朝他拍去,“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要的不就是仙草吗?你管我用什么方法得到,你管得着吗!”
朱槿被那龙猫的靠垫拍得差点坐在了茶几上,反手猛地一推:“反了你了,连我你都敢打,我是你师父,你说我管得着管不着!”
唐小棠被推得摔坐在沙发上,一把抱着龙猫靠垫,瘪着嘴不说话了。
朱槿看着她那一脸委屈样,就觉得一肚子的怒火都发不出来,只得唉声叹气地在她旁边坐下,手机铃声响,唐秋哲反打回来,被他挂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丫头,你听着,”彼此沉默了很久之后,朱槿还是觉得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她,小孩子不懂事是可以原谅的,但不应该纵容,“第一,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有时候挫折来得很突然,一下就把你过去的努力全都毁于一旦,你可以难过,可以生气,想哭想骂都可以,但是不可以就此一蹶不振,你还小,以后还有很多磨难等着你,你要学着坚强地面对,而不是受了挫就退缩,这样不对。”
唐小棠吸着鼻涕不说话,朱槿抽了一张面巾纸递过去,她默默地接过来擦了擦。
“第二,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老师不可能永远陪着你,就像你的父母不可能一辈子都和你生活在一起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去走,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其他的人……”
唐小棠蓦然打断:“当初你也是这么给千千说的吧。”
朱槿愣了下,旋即想起自己给她看过当年和千千诀别时候的记忆,就笑了:“嗯,老师不太会讲大道理,当初我赖着不肯下山,你师祖也是这么对我说,然后一脚把我从不周山上踹了下去。”
想象着猫咪大的一只小狐狸被仙风道骨的老人一脚踹飞,“叽”一声惨叫着,沿抛物线飞下山的画面,就觉得格外喜感,唐小棠忍不住破涕为笑。
见她笑了,朱槿松了口气,又扯了一张纸替她擦擦脸上的泪痕:“姓黄的小子也罢,唐秋哲那小白脸也罢,或者其他什么人,看你自己喜欢,自己去挑自己去选,老师不会插手的,就算选错了,吃亏受伤了,重来就是,谁的人生不是磕磕碰碰着成熟起来的,是吧?”
唐小棠心里不痛快,可又找不到什么话反驳,只好点点头。
“在我抓到那擅闯封印的混账之前仙草就先不种了,不然也是白搭,”朱槿把手机递还给她,“冷静下来了?给人家回个电话,然后去做午饭吧,我去封印里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嗯。”
唐秋哲在电话那头对总是打不通她电话的事表示了担心,不过情绪稳定下来以后的唐小棠以“手机莫名其妙地中了病毒”为由,搪塞了过去——这必须是个蹩脚到火星去的理由啊,不过唐秋哲善解人意地接受了:“是这样啊,没事就好,先挂了。”
道别的声音一如往常,却少了几分精神气儿,唐秋哲合上手机,嘴角泛起一丝若有所思的微笑。
女魃拢着袖子站在他身后:“主上为何发笑?”
唐秋哲半回过头,愉快地答道:“因为小棠好像遇到了很棘手的麻烦事啊,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和妖狐吵架了,否则以她的性格,还真难想象什么事能难得倒她。”
女魃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多了几分凝重之色:“朱槿师从高人,又勤修不惰,主上若想和他作对,只怕还欠几分把握。”
唐秋哲轻松地笑了笑:“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担心,鸡蛋碰石头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那丫头果然有话不可能为可能的神奇能力啊,只不过,离自己的预期还是差了一点呢。
再说K市这边,朱槿在封印中东走西走,始终没有发现边尽,最后不耐烦地打算回去向司南求助,结果大吃一惊地发现,白天的入侵者不仅毁了苗圃,还把司南也给带走了!
这实在是雪上加霜的大悲剧了,本来只要有司南在手,管对方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把人逮回来,现在可好,对方在封印里撒了一通野,还顺手牵羊地把司南也给拿走了,朱槿觉得自己简直像一头见了红布的公牛一样,怒不可遏了。
“连司南也被拿走了,怎么会这样……”唐小棠听到这个噩耗后,本就郁闷的神情更加惨淡,看起来简直要郁卒了,“我是不是应该去筇竹寺烧个香啊。”
朱槿没好气地一巴掌按在她脑门子上:“烧什么香,没有司南也不怕,爷就不信了,一个藏头露尾的杂碎也想在爷手下讨到便宜,若不将他挫骨扬灰,简直难消我心头之恨!”
唐小棠却半点干劲也没有,坐在泉眼边发呆。
“喂,丫头,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有这个本事?”朱槿没得到预期中的鼓舞,十二分不满地问。
唐小棠蔫头耷脑地回答:“相信。”半点说服力也没有。
朱槿哼哼几声,撵着她出了封印,留下一句:“你在家待着,我去想办法。”扬长而去。
这一去,到吃晚饭了都没回来,唐小棠心里惦记着苗圃被毁的事,捏出来的豆腐圆子一点儿不结实,下锅就散架,最后变成了一大锅豆腐肉碎汤,端上桌后看得唐父唐母啼笑皆非。
唐父边用小勺盛肉碎汤,边笑着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又去看了一转,那只藏獒还锲而不舍地等在那儿,真是一条忠心的狗,也不知它的主人怎么会狠心丢下它。”
唐母面露忧色:“不会是出事了回不来了吧?快过年了,这两天的新闻总在报治安事件,真让人担心啊。”
唐小棠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饭,不时抬头看厨房里的窗子,兔子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它要用什么办法抓到那个搞破坏的小贼。
其实单论实力,她倒是一点不担心,朱槿四千多岁的妖狐一只,就连小神女魃都对他客客气气,战斗力绝对不是盖的,可问题是听白天那贼的口气,像是和他积怨颇深,专程上门来报仇的一样,唐小棠对朱槿的过去知之甚少,猜不出他得罪过谁,以那人背后作怪的行事作风,大概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和他交手,万一设下圈套什么的,那可是防不胜防。
一直到晚上十点半,兔子才满身酒气地哼着跑调的最炫民族风回来了,一进房间就大字型躺在了地上:“喂,丫头,去弄点宵夜来。”
唐小棠正在桌边写日记,头也不回地说:“自己去厨房吃。”
兔子打了个酒嗝,金色的眼不满地眯起:“你这是用什么口气在跟你的老师说话啊,啊?叫你去就赶紧去!”
唐小棠翻了个白眼,只好放下笔去给它切白菜。
她走前顺手将日记本给合上了,这欲盖弥彰的动作没能逃出半醉的兔子法眼,脚步声还在楼梯上,兔子就纵上了书桌,拱开日记本,找最新的一页。
“老师说的没错,可是我还是不高兴,也许我真的太依赖老师了,都没有好好地和身边的人交往,老师早晚要走的,我确实不应该每次一提到这件事就情绪低落。”
兔子啧啧几声,自言自语:“看得挺清楚的么这丫头其实。”
挥爪翻过这一页。
“就算老师不在乎人类寿命的几十年,陪我到死,又能如何呢?在老师眼里我和千千其实是一样的,那么我烦恼的事其实完全没有意义不是吗。”
唐小棠上楼的声音传来,兔子连忙合上日记本跳下地,回到原位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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