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开始慢慢减少跟叶昭奕聊天的频率和信息量,回复的态度也开始变得礼貌而疏远。叶昭奕从来没有明确地对她说过喜欢她,以至于她没有办法直接明了地说明自己的心意。她曾经以为她不捅破、假装不知道、不回应,他们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嬉嬉笑笑打打闹闹,继续做很要好的朋友。她不想失去这样一个朋友。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之前所有的沉默给了他莫须有的希望,然后步步逼向她,把她和他推到风口浪尖上,以讹传讹,让谣言的火焰越烧越旺。事已至此,她只能用冷漠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是不管安澜怎么冷漠,叶昭奕始终当作没事发生,每天依然一如往常地找安澜聊天,他甚至约安澜周六出来见面。直到不久后的一天晚上,在东区运动场夜跑的他碰巧看到了一些让他难过不安的画面,多天积累的情绪才终于爆发。
这天下午,安澜班级没课,周淳、卓盈盈和陈念娆三人都去参加团学的新干事见面会。所谓“干事”,就是指刚进部门的——干活和做事的——大一新生们。宿舍四人中,周淳如愿加入了团学的秘书部,卓盈盈也如愿加入了团学的文娱部,就连最没把握的陈念娆也加入了团学的青志,独独安澜,没有加入团学。
安澜先是午睡到了下午三点,因为睡太久她头晕脑胀地坐起身玩了一会儿手机,然后她下床花了两个小时把这几天堆积的作业写完,最后她百无聊赖地拿起入学时从家里带过来的张小娴的《谢谢你离开我》看了起来。
安澜班级有两位同学最近生日,所以不久前新选出来的组织委员组织班里同学今晚7点半左右在东区实验楼的架空层为这两位同学庆生。安澜本想着差不多7点的时候再下去吃点东西,吃完后可以直接过去东区实验楼,结果不到6点,安澜的肚子就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作为吃货的安澜,在这么悠闲的时刻,是绝对不可能亏待自己的胃的,于是她快速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下楼吃饭去了。
安澜吃完饭后看了一眼时间,6点40分,她可不想独自一人在架空层干等着,于是她优哉游哉地往紫荆桥上走去。9月底的G市开始慢慢地显露秋意,7点不到天已全黑,不时有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安澜走在紫荆桥右侧的人行道上,经过东区运动场时,她透过铁网围栏第一次看到入夜后热闹的运动场。有在篮球场上打球的,有在跑道上夜跑的,有在空地上做运动的,有在沙地上玩耍的,有在草地上遛狗的,也有在草地上点蜡烛搞集体活动的,那一刻,安澜感受到了大学的魅力,感受到了自由与活力,她怔怔地看着,有些挪不开眼睛。
“这么热闹,不进去走走吗?”安澜正看得入神,被这突然其来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她本能地朝说话的方向看去,只见成然左手扶着自行车站在她的左侧,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跟成然几次接触下来,安澜发现成然性格安稳沉着,说话平稳有力,做事不疾不徐,尺寸拿捏得当。一个刚满20岁的少年,能有这样的稳重成熟,实属难得。
安澜忍不住用眼睛的余光悄悄地打量站在她旁边的成然。成然眉间距较宽,眉形平直,眉毛浓度适中且生长整齐,基本没有多余的杂毛,安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眉毛有了一个基本的性格认知,那就是眉间距宽的人性格普遍都比较温和而隐忍,这两个形容词用在成然身上也很合适,而且成然的眉毛长得这样好,安澜不禁想,这眉毛要是长在女生脸上,都不需要修眉毛了,该多省事呀。成然的眼睛明亮清澈,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莫名地觉得他很真诚。成然的嘴角大部分时候都微微上扬着,脸上也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好像没什么事情值得挂心,好像不管遇到什么都能够泰然处之。这样一个成熟、沉稳、温和、真诚、淡然、平和的人,这样一个跟幼稚、急躁、直爽、自私、控制欲强、多虑的安澜完全相反的人。安澜突然很羡慕成然,成然是她一直想要成为却始终成为不了的人。可是这样完美的人真的存在吗?他难道就不会生气,不会有冲动的时候吗?安澜开始对成然感到一丝好奇。
成然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安澜一直在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安澜忙收回余光,假装若无其事地直视前方。
成然看了一眼依旧热闹的运动场,又一次问安澜:“你一动不动地站在这看得这么入神,不想看得更仔细些吗?
“我没有!”安澜立刻矢口否认。
“我说的是运动场。”成然语气中带着揶揄和嘲弄。
安澜瞬间羞红了脸。原来他一直知道她在偷看他。
“走吧,去感受一下运动场的热闹。”成然说着不容分说地就往运动场大门走去,安澜只好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他们绕到运动场大门前,待成然停好自行车后就从大门走了进去。
他们先是沿着塑胶跑道顺时针走了几圈,时不时有运动的同学从他们身边经过,除了运动的同学,跑道上也有其他像他们一样散步的男男女女们。然后他们走进了草地里,站在人群围成的圈圈边缘,看看这些围起来的人们在玩着什么样的热闹游戏。最后他们并肩坐在了草地上,成然跟安澜说起他刚上大学时立志要完成的6件事情。
“我在刚上大学时,给自己立下了6件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剃一次光头,第二件事情是至少逃一次课,第三事情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第四件事情是跟好朋友来一次通宵,第五件事情是至少拿一次奖学金,第六件事情是谈一场恋爱。我觉得,只有完完全全经历过这6件事情,我的大学才算是完整的、没有遗憾的。”
安澜听完后觉得这6件事情很酷很赞,她好奇地问成然:“那到现在为止,其中哪些事情你已经完成了?”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把头发剃光了,我QQ头像就是我剃完光头戴头巾的照片。”
安澜不敢相信地拿起手机,点开成然的QQ头像才发现这是一张成然戴头巾的照片,之前她都没怎么留意,“可是这张看不到你的光头呀,还有别的照片吗?”
成然拿出手机找了一会照片,然后给安澜看了他刚剃光头的照片和刚长出头发的照片。
“为什么想要剃光头?”安澜问。
“因为想要改变,想要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想要挑战我自己,想要疯狂一次。”成然的回答坚定有力。
安澜突然想起高中军训的时候,学校强制要求男同学们把头发剃成寸头,所谓的寸头就是指当别人把手指伸进你的头发的时候,要能清晰地看见那个人的手指,如果不达标,学校就会派发型师过来亲自帮你剪,很多男生不乐意剪,剪完后军训的时候戴着军帽,军训结束后还要戴鸭舌帽,超级无敌重视自己的头发和形象。可是成然却做到了绝大部分人不敢做的事情,这份勇气和果敢让安澜瞬间油然而生出对成然的敬意。
“其他的呢?还完成了哪些事情?”安澜继续好奇地追问。
“关于第二件事情,至少逃一次课,我之所以把这件事情也罗列为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是希望自己不要墨守成规,在某些情况下可以理智判断正确取舍。所以有些时候我会有选择性地逃课。”成然话里有话,“我并不鼓励逃课,我觉得上课是一个学生应该做的事情。我一般只会在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而那节课刚好不是很重要的情况下才会逃课,比如富有娱乐性的选修这种课程。专业课我是绝对不会逃的,这是我的原则。不管怎样,一定要把本专业的知识学好。”
安澜想起团学二面的时候,那个师姐为难她的问题:“如果学生会的工作和上课时间有冲突,你会怎么选择?”她当时的回答是:“我认为身为一名学生,认真学习很重要,所以我并不主张逃课。”她想如果当时面试官是成然,绝对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成然继续说道:“关于第三件事情,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在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就完成了。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我跟舍友两个人去了一次云南的昆明、大理、丽江和香格里拉。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没有跟爸妈去的旅行。关于第四件事情,跟好朋友来一次通宵,上大学前,可能是之前12年教育的缘故,让我觉得彻夜通宵玩耍是一件很酷很放肆很疯狂的事情,但是上大学后我发现通宵玩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你会经常跟同班同学、好朋友、社团伙伴们组织公寓活动,然后通宵玩各种游戏,这会成为你大学生涯里必不可少的疯狂经历。至于第五事情至少拿一次奖学金,和第六件事情谈一场恋爱,我还没有实现哈哈哈。”
“你竟然没有拿过奖学金?”安澜不敢置信地看着成然。安澜跟成然的接触其实不算太多,但很奇怪的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成然是一个优秀的人。那时候的她天真地把奖学金和优秀划了等号。
“没有哦,师妹我可是个学渣呀。”成然半开玩笑地说道。
“奖学金到底是怎么评的?”安澜继续追问。她依然不敢相信成然没有拿过奖学金这个事实,她想要搞清楚评比规则,同时也好为她明年的评比提前做准备。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这个学期才开始第一次评。”成然耸了耸肩。
“我都忘了你才刚上大二,所以你这个学期要评比大一一整年的奖学金咯?”
“师妹真聪明。”
难怪成然没有拿过奖学金,安澜恍然大悟,继而又问:“那评比开始了吗?”
“差不多要开始了。”
安澜和成然两人肩并肩坐在草地上,头顶是深邃的夜空,眼前是热闹的操场,话题是关于他们的大学生活。每次跟成然在一起时,安澜就会感觉特别地舒服自在,他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偶尔的沉默也并不觉得尴尬,于是他们就这样不知不觉聊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今晚怎么突然一个人往紫荆桥上走?”成然突然想起今晚下课,从教三骑车回宿舍,经过紫荆桥底的时候遇见一个人怔怔地看着被铁网围着的东区运动场的安澜,便好奇地问她。
“啊,糟了!”安澜这才想起来今晚7点半班里有庆生会这件事情,她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亮屏一看,满屏的消息和王子昊的几个未接来电,更糟糕的是屏幕顶部的几个大数字赫赫显示着此刻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完了完了,我们班今晚7点半在东区实验楼架空层有庆生会,我是想着随便散个步就过去的,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安澜从草地上蹭地蹦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向还没反应过来仍坐在草地上的成然挥了挥手道别:“成然师兄,我要赶紧走了,就先不跟你说了。今晚很高兴遇到你,让我对大学的生活又有了更多的了解,真的是受益匪浅。下次有机会再见,拜拜!”安澜说完就一溜烟地往运动场门口跑去。
等安澜到了庆生会所在的架空层后,庆生活动已经接近尾声了,她站在人群外围,看到一地乱糟糟的奶油和蛋糕,以及站在人群中间玩疯了的一些同学,这些同学的头发、脸上、身上全粘上了不同程度的奶油,王子昊也是其中一个。安澜看着这些奶油和蛋糕,不禁觉得心痛浪费,心想:“这好端端的蛋糕啊,拿来吃该多好呀,就这么被糟蹋了啧啧啧。”
地上的垃圾、奶油被清扫干净后,庆生会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了。今晚助班师姐莫晓因为有选修课没来,所以这次活动结束后例行的助班总结发言、表扬鼓励、要事交代的发言人只有王子昊一个。王子昊在简短地说了一些事情后,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正经了起来,他说:“最近很多社团组织的面试结果已经出来了,也有一些同学已经开始有了一些自己加入的社团组织的活动,比如今天下午就有同学参加了团委学生会的干事见面会,以后你们的大学生活会变得越来越精彩。但是对于班级组织的活动,我希望大家还是能够给予足够的重视。社团组织如果你不留任,你也就是在里面待一年,如果你一直留任也就是三年,可班集体会陪伴你走过整整四年的大学时光,你们一起上课,一起合作完成各种各样的课程设计和实验,一起参与各种集体活动,班里同学陪伴你们的时光远远多于其他人。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重视我们每一次的班级活动,不要无故缺席,实在有事最好能够提前跟班长或者组织委员说一声。”
今晚只有安澜一个人姗姗来迟,所以王子昊的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那今天就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宿舍洗澡睡觉吧。”王子昊的话说完了,活动也结束了。
安澜看都没看王子昊一眼,扭头就跟舍友们一起往宿舍楼走去,这才刚走出东区实验楼没多远她就收到了王子昊发来的一条消息:“我在东区运动场门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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