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着食堂里环顾了一周,终于在食堂的一角,找到了正看着我的黎丘齐。不知道他是否一直都在看着我,是否看到了我不知所措地握着画笔却迟迟没有落笔,又是否看到了听了严部长的话而猛然间抬头四下寻找他身影的我。
无论是何种情况,我们都在此刻交汇了目光,没有迸发出多慷慨激昂的情绪,也没有电光火石的意味,我们两个人的对视,像极了平日里无数次对望中的任何一个。只是在我看到了你的时候,你恰巧也正在注视着我而已。
我带着心里一小点的抱歉,把剩下的工作扔给了严部长,而自己,则径直去了黎丘齐那里。
我在黎丘齐的对面坐下,三个星期没有见,他好像瘦了,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现在好像更加的分明了。黎丘齐把头发剪短了,清爽地露着额头。他穿得很少,大衣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虽然已经是春天,可S市的早春,基本是和冬季不分彼此的。
我不由自主地问他,“你,冷不冷?”
黎丘齐听到我的问题,竟然笑了,咧着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我以为你一开口就会骂我。”
黎丘齐,你还是不够了解你,我对任何人都会这样,唯独你是个例外。我一直把你视作真理,我又怎么可能亵 渎真理。
我也跟着笑,却不是释怀的笑,直觉告诉我,黎丘齐的笑容背后一定藏着什么。
“你怎么会来A大?”答案应该是显而易见地,可我还是傻傻地问了,面对黎丘齐,我总是不断地做着傻事,犯着低级错误。
“希希,我是来找你的。”黎丘齐倒是不介意我犯傻,反而很认真地回答着我的问题。“我去了你们寝室楼,你的室友告诉我,你在这里。”
“她们没怎么你吧。”一想到吴恬恬和周晓西刚听到我分手那会,同仇敌忾的样子,真怕她们见到黎丘齐真身之后会抑制不住想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心。
“她们。”黎丘齐故意顿了一顿,我的一颗心,也随着他的停顿仿佛要静止了。
“无论她们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千万别放在心上,她们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是真的要和你过不去的。”我急着和黎丘齐解释,生怕他会不开心。
“希希,对不起。”黎丘齐的这句对不起,听起来比我对他的解释还要来得急不可耐。这是这几个星期以来,我听到的黎丘齐的第二次对不起,而第一次,是他对着卢铭说又由卢铭转述给我的,他说他对不起我。
“丘齐,你别这么说,那天我也有错,我不该一走了之,我应该听你解释的。你会解释的,对吧?”我以为黎丘齐的这次对不起,会和他跟卢铭说的那个对不起不一样。可就像黎丘齐不了解我一样,我同样还是不够了解黎丘齐,他说的对不起,原来是真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我。
“希希,我的签证下来了,就在昨天。”
黎丘齐好像完全都没有要跟我解释的意思,他的签证下来了,这,就是他跟我说对不起的原因么?
“这是你的解释?”我装作自己没有听懂的样子问他,也许是他没听清我的问题呢,也许,他还有没说完的话呢。
“希希,真的对不起。”我想起来了,黎丘齐曾经说过的呢,我们之间是不需要解释的。现在,我和黎丘齐的关系,如同计算机程序一般只有1和0的分别。要么就是全有,要么就是一无所有,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的灰色地带。没有所谓的“给我一点时间。”,也没有所谓的“我等你。”。黎丘齐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出国留学,而没有选择我。他认定了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也没有给我申辩的机会。即使我愿意等,一年、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七年我都等过来了,我会在乎还要再多等几年吗?可是黎丘齐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甚至没有给我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机会。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比当初被陆知遥诬陷的时候,比当初被林敏之泼冷水的时候、比当初被黎丘齐拒绝站在台风里淋雨的时候,都要来得更难看。
黎丘齐来找我就是为了正式通知我,我们两个彻底结束了?他是不是觉得我不够难堪,才要与我面对面地说,为了让他能够亲眼目睹我的不堪,是这样的么?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黎丘齐施了定身术,浑身僵硬动弹不得。黎丘齐在我对面,又说了句什么,我却像失了聪一般听不到了。
我心里其实盘旋着很多的问题。
黎丘齐,你是不是一早就预见了我们的结局。
你既然明知我们之间不可能善终,又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追了你7年很可怜,所以打算在走之前同情同情我,给我一段可以让我回味终身的回忆?
黎丘齐,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可是,我像个得了失语症的病人,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是定定地看着桌子那头一脸抱歉的黎丘齐。我上辈子是不是对着黎丘齐做了什么天大的、不可饶恕的坏事,所以这辈子,老天要让他这样折磨我。将我从天堂,直直带到了地狱,不给我任何翻身的机会。
可是我哭不出来,就跟刚刚知道黎丘齐要出国时一样,一丁点眼泪都挤不出来。以前觉得电视剧里,那些遇到悲痛欲绝的伤心事却哭不出来的演员们一定是演技不过关,现在才明白。人在悲伤至极的时候,真的一点眼泪都哭不出来。
我也想自己能哭得梨花带雨,哭得让路人都心疼不已。我想,即使残忍如黎丘齐,也多少会因为我的眼泪而让他的心难过地抽动一下吧。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我仍然像个演技拙劣的演员一样,面无表情。
“张希希?黎丘齐?”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里。我突然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像是带着万丈光芒出现的引渡我脱离苦海的神明一般的存在。
周晓南带着耐人寻味地表情,站在桌子边和我们两个神情尴尬的人打招呼。
周晓南一定是觉得,我和黎丘齐之间的气场,不适合他久留,于是,没定到我们两个人的回应,他就自以为识趣地离开了。
可这个突如其来、又迅速消失的人,却成了我心里那根可以抓在手里的绳索,或许他,可以带我逃离这水深火热的十八层地狱。
我把手机放在桌子底下偷偷给周晓南发短信,“救我,求你。”
虽然我不知道周晓南会不会看见,也没把握他会不会再折返回来。这毕竟是我和黎丘齐之间的事情,任何人好像都不应该插手。但是我努力了,如果徒劳无功,我也只能任命了。
我和黎丘齐之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我是无话可说,而黎丘齐则实在观察,他也一定是怕我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现在任何的闪失,都有可能拖了他的后腿,让他的出国梦成为一场泡影。
一只手,把我从食堂的椅子里拽了出来。周晓南朝我看了一眼,对我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脸转向黎丘齐。
“不好意思黎丘齐,我要把张希希借走,你不会介意的哦。”可是他显然并没有想过要等黎丘齐的答复。说完这句话,他就直接将我带出了食堂。这场景跟猪八戒抢亲差不多,我这个比喻是不是用得不太好?反正现在脑子也不是太正常,大家就随意感受一下吧。
周晓南把我连拽带拉地拖出食堂,我才像一个即将在水池里溺毙的溺水者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那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贪婪地呼吸了很久,才觉得自己好像缓过了劲来,手脚也恢复了知觉,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
“周晓南,谢谢你。”我不应该对着他哭,但也着实没办法对着他笑起来,于是我面无表情地同他道谢。
“我以为你们俩和好了。”
我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于是打算直接离开,可我又不想会寝室,这个点,周晓西她们几个一定都在,她们已经知道黎丘齐来找我,一定会问我,可是现在的我,一点都不想回答。
于是,周晓南就看着我奇怪地向前走两步,又往后退三步。
“张希希,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情人节的晚上,处处都是惹眼的情侣,周晓南能带我去哪里?哪里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不去,今天忌出门,黄历上写着,我不信邪,结果栽了个跟头。所以,我哪里都不打算再去了。”
周晓南看着我这些匪夷所思的举动,估计以为我被黎丘齐刺激地脑子坏了。
“我不觉得你这样是要回寝室的样子。”周晓南一语中的,不带任何避讳地直接戳穿了我。
我像是被人抓住了痛脚一般,对周晓南怒目而视。
周晓南却仍然表现地若无其事,完全不受我那双杀人般眼神的威胁,“要不要跟来,看你自己哦。”
说着便朝着医学院的方向走了,我的心里其实是十万分拒绝的,可我的腿却不听使唤地跟着周晓南。可我万万没想到,我会在情人节那天,连续栽了两个大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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