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男的女的啊？一会儿喊姑娘，一会儿喊儿子的，爹爹您能严谨一点吗？待会儿我要喊你娘了。”林晏廓打趣道。
“你可别，你的‘娘’自己好好收着就行。”苏白连忙浇灭林晏廓懵懂的坏念头。
“那我到底男的女的啊？”林晏廓问道。
“你是一个，雌雄同体。”苏白一边吃蛋糕，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晏廓没好气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她正想催他快点吃，吃好了还要去买菜呢，却见苏白停住了动作：“怎么了？”
他顿了好久，才开口，声音十分低沉，可以听出来语气里满是愧疚：“对不起。”
林晏廓一头雾水：“嗯？”
“就，昨天晚上的事，你还生气吗？”苏白没有看她，低着头，慢慢吃蛋糕。
林晏廓嘟嘟嘴。
生气啊，怎么会不气呢。
本来真的好失望，不仅是失望，还有难过，愤怒，甚至觉得以后都不可以再对别人满怀希望了，决定要和苏白划清界限，保持距离，可是苏白出现在她眼前，她就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找不到一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或许像混沌里生长的花朵，有一天碰见了太阳。
苏白就是那抹暖意。
会微笑的光。
如同混沌世界里的神明。
过去的几年里，她从一个万众瞩目的优等生，成长为一个同学眼里的坏孩子；从一开始的不能自理生活，到现在一个人也勉强自得其乐；从双亲疼爱，到自己一个人……没有人切身体会她的难过，更没有感同身受。
相较痛苦，可能她这些年来更多的是茫然。
不知所向。
苏白，是她过去生命里的又一条分割线。
“应该吧。”林晏廓别开头。
吃过蛋糕，两个人一起去了超市。
林晏廓走在前面，苏白推着一个小推车，跟在后面。
她先拿了一袋饺子，思考了一下又加了两袋，饺子嘛，煮两三顿就没了。今天有苏白帮她把购置的东西提回家，能多拿点便多拿点。
捡个小便宜。
苏白跟着林晏廓走，路过满是零食的货架时，林晏廓的脚步连顿都没有顿一下。
他虽然对这些小零食不感冒，毕竟从小何薇就不许他吃，不过竟然会有女孩子面对琳琅满目的辣条薯片酸奶面不改色，苏白觉得挺新奇的。
他一直觉得女孩子上辈子就是这些膨化食品的情人。
逛到生鲜食品区时，林晏廓二话不说往购物车里丢了绿色的蔬菜。
苏白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林晏廓每往里丢一样东西，他就捡起来研究半天，要研究出花来似的，翻来翻去，左看看右看看。
接着才是买肉。苏白本以为林晏廓说着要减肥，于是打算全素，没想到买的肉比菜还要多。
“不是说好了减肥嘛，弄这么多肉？”苏白看着购物车里的肉，哭笑不得地问道。
“你不是要去吃饭嘛，而且，几斤瘦下来也不难，过几天轻了就可以吃了呗。”林晏廓说着又拿了袋鸡翅，“给你弄可乐鸡翅。”
“好。”苏白笑了笑。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林晏廓问道：“你想吃千层面吗？”
“千层面？”苏白首先想到的是动画片里加菲猫爱吃的那个千层面。
“对，非常好吃……好吧，我是前一久在网上看一个美食博主弄的，好不好吃我也不知道，还没有试过。”
“你做的肯定好吃。”苏白乖巧说道。
“啧啧啧，这小嘴给我甜的。”林晏廓笑着拍了拍苏白的胳膊。
“对了，你这么喜欢加菲猫，你养过吗？”苏白问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了，他明知道林晏廓不太愿意提从前的事情。
“不喜欢，我喜欢的是那只橙色的大肥猫。再说了加菲猫长那么丑，脸跟被人‘啪叽’踹了一脚似的，全是扁的，虽然别人都说它们可爱。”林晏廓自然地回答，没看出来情绪有什么变化。
苏白看着她，笑了笑，觉得林晏廓真是好玩极了，他还第一次听说被人踹一脚用“啪叽”这个拟声词。
“其实以前的时候养过一只的，后来就死了。”林晏廓说着便垂下眸，情绪有些难以察觉的低落。
“不好意思啊，我不该……”苏白连忙道歉，生怕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没关系，我又不喜欢它，死了就死了呗。”林晏廓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只不过，它是林晏买的。”
林晏？
林晏廓？
苏白沉默，他这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内心是欣喜的，难以抑制的欣喜——他选择不过问的关于她的往事，她已经开始透露了，或多或少，总之可以证明，她慢慢打开她的心门了。
“你从来不会好奇关于我的事情吗？”林晏廓看向苏白，“比如，我为什么一个人住，又比如，林晏是谁。”
两个人都停住了脚步。
苏白看着她。
当然好奇，而且这些问题反反复复在他的脑子里回想，还假想预设答案，又一次次被推翻。
“你愿意说的话，总有一天会说的。”苏白道。
“林晏是我爸，林晏死了……”林晏廓说着，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我总会说的，谢谢你，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好。”苏白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他抬手摸了摸林晏廓的头，“去买做千层面的材料吧。”
“嗯。”
所以……她真的要告诉苏白吗？说出来之后苏白又会怎么想？
林晏廓不知道。
但可能她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信任苏白。
“要买什么？”苏白问。
“我想想，”林晏廓努力回忆那个美食博主介绍所需的原材料，“那个，大多数材料我家里都有，我们现在去买牛肉酱，一点淡奶油，还有白汁和芝士。”
林晏廓也一边说一边扳手指头数。
“OK.Let's go.”苏白一手扶着小推车，一边撅着下唇向上吹了口气，他额前的流海被吹出来的气带的往上飞。
林晏廓不禁好笑。
真是幼稚死了。
买完林晏廓刚提到的做千层面要用的配料之后，苏白以为事情就会结束，没想到林晏廓又绕回去买了一堆零食，辣条，薯片，柠檬水，苹果醋。
And so on.
所以，林晏廓果然还是要吃零食的。
不是说好了减肥吗？
“对了，我忘了奶酪和白奶油酱了！”两个人正排队结账，林晏廓却突然想起来材料不齐，“这样，你在这儿排队，我去拿。”
她说完也不等苏白回应，拿着手机小跑开。
她转了小一圈，最后被导购员领路才找到奶酪。拿了奶酪接下来就得找白奶油酱，但她不想麻烦导购员了。
说是不想麻烦，实际上她是觉得导购员太烦了，刚刚她明明只说了找奶酪，带路的阿姨一边领着她一边嘴里叽里呱啦说个没完，从油盐酱醋说到火锅底料。
烦人。
自己找。
幸运的是白奶油酱和拿奶酪的地方只隔了两个货架，可怜的是，白奶油酱被放到了林晏廓够不到的货架最高层上。
不是林晏廓矮，是货架太高。
这个超市的老板会不会做生意？要是她现在走掉了，老板就失去了一单生意，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林晏廓暗自吐槽。
跳起来够的话感觉被人看见了好尴尬，况且万一跳起来一不小心撞到货架把它撞倒了怎么办？
可是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晏廓四下张望，直到路过的人彻底在视线中消失，几个货架之间的走道也不再有人，她咽了口口水，轻轻地试着蹦了两下。
看监控录像的会不会以为她是来搞破坏的？
好了，试跳完毕。
林晏廓抬头坚定地看着那白奶油酱，正要开始她决定生死的一跳，头顶上突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向林晏廓心心念念的白奶油酱。
“小姐姐，你要这个吗？”
林晏廓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个背着书包的男生，他穿着宽松牛仔外套内搭白色T恤，戴着一个无边圆框眼镜。
五官里有尚未完全褪去的稚气，比骆末还要奶的阳光美少年。
他原本正笑着看她，看到她的全部容颜时，却明显地顿了一下。
林晏廓瞧着他觉得眼熟，但一时记不起。
林晏廓接过白奶油酱，没由来对这个男生有好感，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她微笑着道谢。
那男生一直看着她，没有说话，林晏廓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没得到他的回音便决定错身走开，毕竟苏白还在等她。
等她去结账。
林晏廓将头发拨到耳后，正微微弯腰打算从他的手臂边出去，那男生却好像是突然才回了神，着急忙慌地伸手抱住林晏廓。
林晏廓先是吓了一跳，之后开始发懵。
这是什么发展？
光天化日而且在还有摄像头的情况下竟然这样占她便宜，还是几秒钟之前她以为的阳光少年？！
林晏廓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挣扎，却嗅到他怀里淡淡的香味。
林晏廓不合时宜地认为他用的这个沐浴露很香，也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可以问一下他，回头推荐苏白，吴狄，骆末他们用。
那男生抱的很紧，她的后背被箍的发疼，她一边挣扎一边不满道：“你谁啊，松手！”
他闻言触电一般地把林晏廓从怀里推出来，却又紧紧攥着她的双肩，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他使了很大劲，林晏廓觉得肩膀要被他捏断了……一个看起来这么奶的男孩子，居然这么粗鲁，还很不可理喻。
林晏廓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可他这样对她，她是真的怒了，便抬起头瞪着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愣了好久，才咽了口口水，嘴唇在短短的时间里，居然有些发干了：“林晏廓，我是何小楠。”
可以听出他的声音有些苦涩，还有些莫名的委屈。
果然是个奶奶的小男生，他眼眶里已经有眼泪在打转了。
林晏廓难得的有些自责。
而且这种感觉也非常熟悉。
等一下，何小楠？
何小楠，那个初二时她天天送牛奶的，第一个交往的小学弟。
居然都长这么高了，真是不可思议，原来还是个戴眼镜的乖乖小男孩儿呢。
林晏廓窘迫极了，没认出前前前男友是什么神操作？！
竟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错觉。
林晏廓清了清嗓子，才道：“是小楠啊，你那个，外套好好看。”
何小楠看着林晏廓，满脸震惊，似乎是想不到林晏廓会一出口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好在他很快就适应了，可能以前和林晏廓接触时便已经有了了解。
他叹了口气，松开紧握着林晏廓双肩的手：“你喜欢吗，我托朋友网购的，喜欢的话我发链接给你。”
虽然是个奇怪的展开，不过至少局面没有刚才那样紧张了，林晏廓悄悄松了口气。
“不是，我不喜欢穿男装。噢对了，谢谢你帮我拿这个。”林晏廓抬起手，晃了晃，示意手中的白奶油酱小瓶子。
“一瓶够了吗？”他又接着问道，神色已经没有刚才那般阴冷了。
不得不说，一个阳光美少年突然变脸是个很惊悚的事情。
林晏廓点点头：“够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有事在手机上说吧。”
“可是你不是一早就删了我微信吗……”何小楠有些无语。
是吗？
林晏廓不记得了，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确实是很尴尬，只想快点离开。
刚就说瞧何小楠眼熟来着，果然是认识的人。
“我平时容易手抖，手机也老是有毛病，我肯定不会故意删你的，我有病啊没事删你干嘛，你不要多想，我回去会仔细看看的。”林晏廓说完尴尬地笑了笑，还下意识地抿抿嘴唇。
“不用了。”何小楠道，“别看了，我确定以及肯定删了，并且不是手机有毛病手滑等等等，我亲眼看见你删的。”
所以，这样直截了当的拆穿对你有什么好处？！林晏廓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你在四中，我高中一定会去四中找你的。”何小楠突然笑了笑，抬手揉揉林晏廓的头发，说着，“祝我好运吧。”
他说完就走开了，留下还在原地一脸懵逼的林晏廓。
来找她干什么？中考就好好中考啊，她当年分数差了好多，在茉莉背地里拜托有能力的亲戚，应该还有陆女士的暗地里一些拉关系才能进来的。
何小楠要搞什么？
所以刚刚算威胁她？！
林晏廓瞪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翻了个意味深长的白眼。
她去结好账，和苏白每人提了两袋子东西出超市时，外边的天际已染上墨色。
打车回到家，林晏廓着手准备晚餐。
晚餐不用吃太多，她打算给自己弄个水煮青菜和白蘑菇汤，苏白刚回来的路上已经说明白了要吃千层面，肉也要吃。
虽然买了肉，但实际上不算多，煮一些，剩下的搁冰箱里，等过几天她轻了再吃。
“我不想看电视，我可以观摩你的千层面吗？”苏白靠在门口问。
“你没早点来，千层面弄好已经放到烤箱里了。”林晏廓一边切肉，一边回答。
“烤箱？你平时在家里会自己烤小点心吗？”苏白的眼里闪过几分兴奋，亮晶晶的。
“不会，这个烤箱是前房主留下来的。我只会在网上看美食博主弄，我刚也说过了，千层面还没有自己做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她对自己的厨艺虽然信心满满，但没有尝试过的东西不敢太肯定。
况且对方还是苏白。
“我们去楼下买冰激凌吧，我突然好想吃。”苏白说道，还应景地咽了口口水。
“啊？”林晏廓不解，天气这么冷，苏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想吃冰激凌，“我还要给爹爹你炒肉呢。”
“今天不吃那个了，你拿去搁冰箱里呗，吃千层面就好。”苏白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林晏廓，听语气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跟你讲了，千层面不要抱太大希望。”林晏廓低头将几片已经切好了的肉片放到碗里，打算顺着苏白的意思，把它们放到冰箱里。
“那我们走吧。”苏白自然地拿过林晏廓手里的碗，跑到外面，打开冰箱门给放到冰箱里去了。
林晏廓止不住地嘴角上扬，苏白就好像自己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一样。
看起来轻车熟路的。
“不过说好了，你陪我去买，但是只能看着我吃。”苏白说完，笑了笑。
不是那种治愈的笑，也不是露出深深的小酒窝那样醉人的笑，而是一个二里二气的傻笑。
“过分了啊。”林晏廓憋着笑。
“这是为了你着想啊，爹的宝贝姑娘，你不是还要减重嘛。”苏白还是笑。
“是哦。”林晏廓挑了挑眉。
两个人一起说笑着下楼，来到楼下小巷拐角的小卖店里，本以为这个季节里这小地方不该有冰激凌，但很出乎人意料，这里不仅有冰激凌，还有好几种口味。
一看就是夏天没全卖出去，剩下的。
苏白拿了两个粉色包装的甜筒冰激凌。
林晏廓憋着自己想要吐槽苏白居然要了粉粉嫩嫩包装冰激凌的少女心，跟在他身后，到收银台结账。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挑了太久，刚还坐在小板凳上数零钱的中年男人老板不见了。
林晏廓正要和苏白说把钱放到柜台上就可以了，店门口小跑进来一个背着粉色猫咪书包的小女孩。她头顶着两个圆团，脸也是圆嘟嘟的，眉眼里满是稚气，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还小口喘着气，正看着林晏廓和苏白。
这是小卖店老板的女儿，和林晏廓挺熟的，这几年也算互相见证成长了。
“我爸打酱油去了，你们把钱拿给我就好。”她一把拿过苏白手里的钱，一点也没有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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