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满是不舍,稍许停顿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因为十倍的违约金你也赔不起,你目前也需要这份工作。”
他已猜到她会主动辞职,才故意在会上说十倍违约金的事情,他有意为难洛羽,目的就是想留住她的人,他要亲眼见证她的幸福,他希望如此,却是深深怀疑。
尚俊:“从今往后,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日后我们也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他往后退了几步,最后一次,眼神再次锁住洛羽,仔细打量着,他爱她的全部。
只是,此刻,他只能彻底放手。
他走出了办公室。
他失恋了。
另一方面,帮洛羽送完设备,签完字之后,娄烨来到了副院长办公室。
副院长姓隋,年近五十,可是头发全白了,脸上挂着一副黑色眼镜框,衣着朴素。他早年丧幼,膝下无子,娄烨一直是他所钟爱的学生,有意想认他做干儿子, 可是却一直开不了口。了解到派对上娄烨与别的青年厮打后,他也是左右为难。
娄烨:“隋老师,我来接受批评。”
娄烨一脸的谦卑,递给他一杯热水。
隋院长:“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娄烨:“没有。”
隋院长:“平时不是最喜欢解释吗?今儿怎么了?嘴巴被洛羽封住了?”
娄烨一惊,没想到院长连洛羽的名字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就更没有必要再多说了。
隋院长:“虽说你打架了,可毕竟先动手的不是你,你也只是本能反应。再说,我也年轻过,为了心爱的女孩,热血沸腾的年华,我也明白。”
不出意外,隋老师又替自己做了解释。自己的狡黠,隋院长又怎会不知!
隋院长:“但是毕竟是在公众场合,还是在众目睽睽的舞台中央,你身份又特殊,总得给大家个说法。”
隋院长从眼镜框底下,探出目光,瞥视了娄烨一眼,他依旧面不改色。
娄烨站得笔直,等候发落的架势。
隋院长:“我会在学校发公示,警告一次。警告期间,不可入党。反省半年后,再作考虑。”
娄烨心里仿若明镜,处罚看似严厉,却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发展,只是稍做延迟而已。老师还是有意偏袒他。
娄烨:“我接受批评,谢谢隋老师。”
隋院长:“你小子可真贼。都快结婚了,我连块喜糖都没有吃到,是不是喜酒也没打算让我喝。我就罢了,不过老师而已。不过你父母知道你的婚事了吗?”
隋院长一语双关,盼望着能得到肯定答复。
娄烨:“老师你这话严重了,在我心里,您的地位不比我的亲生父母低。不过我的婚事,我亲生父母都没有您知道得早。”
看着醋意大发的隋老师,想起之前饱含深意的对话,回忆起他的过往,辛酸和孤独感。一幕幕,一历历。
隋老师的早年经历他早有耳闻,除了怜悯,还有爱戴。隋老师早年丧偶,独自一人把唯一的儿子抚养成人,可是天意弄人,儿子10多岁那年就病逝了。此后就孤身一人,扑在医学的世界里了。他是娄烨敬重的一位老院长,自从入校以来,和他朝夕相处也快三年了,他医学造诣深厚,经验丰富,平时虽不苟言笑, 可是慈祥的面容还是让他多了些亲近感,在教师中人缘颇佳, 对学生也从不摆教授架子,平易近人,把学生当做自己般孩子看待,能照顾的尽力照顾,能满足的尽力满足。可是自失孤以来,内心的那份孤独和寂寞让他无法释怀, 看着别人都开始抱孙子,享尽天伦之乐,他更显得无所适从。
这三年里,众人都看得出,隋老师对娄烨那是偏爱有加,娄烨也切身感受得到。
娄烨瞅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话锋一转,
娄烨:“你要是不嫌弃,就认我做干儿子。”
隋老师先是一惊,娄烨果然聪明,猜透了他的心思。只是许久以来的盼望,此刻终于成真,他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隋老师心里早就有了这个打算,他打从第一眼见到娄烨,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把他视为己出,可是娄烨的心理他并不确定,有些话语自然是不好说出口,他怕落水有意,流水无情。如今听到这番话语,心里那份喜悦自然不必多说。
他拿出一边的眼镜盒,掏出眼镜布,装作擦拭眼镜的样子。
只是旁边递过一张纸巾,他抬头看了看,娄烨毕恭毕敬地站着,手里的纸巾已经递到跟前。
他放下眼镜布,卸下伪装,接过娄烨的纸巾。
隋院长:“让你见笑了。干儿子。我会找个机会和你父母坐坐。”
听到“干儿子”这声称呼,稍有不适应,随之他调整了状态。
娄烨:“干爸,听你的安排。”
这声久违的“爸”,虽是“干”的,隋院长心满意足。他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想去抚摸下娄烨的头,却发现只能触到他的耳后根,只好揪了揪他的耳朵。
没有人愿意选择孤独,可造化弄人,好在老天终于在他的有生之年,把娄烨送到了他身边,那份深沉的父爱终于有了慰藉的对象。
隋院长:“好。好。好。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小兔崽子,给我聊聊你们的故事吧。”
办公室内不再是书香,也不再是文墨,只是长者与爱子的家常闲聊,流淌着浓浓的亲情和厚爱。
或许也是该带她见下自己的父母了。
从公司回校后,洛羽一直心神不佳,游荡在校园,她试图理清一切。尚俊的爱超乎她的想象,原来自己一直活得如此幸福;可是尚俊的爱也开始让她动摇。她一向自信果敢,可尚俊的那句某些话却时刻萦绕在她的心头,她对自己产生怀疑和忧虑,怀疑的不是自己的选择,忧虑的也不是遥远的未来,她只是在思考,那件事情发生后自己的生活态度。即使表面再坚不可摧,外表如何无懈可击,可是那终究不是真实的自己。
她是否有必要对尚俊隐瞒,如果告诉他实情,他会不会好受一些?再或者是否要对娄烨坦诚,难道自己就这么隐瞒一生吗?自己又能隐瞒一生吗?
游荡了校园的某处,她在一个石板凳上坐了下来,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因为积雪的原因,周围寥落几人,树枝上的残雪依旧挂在上面,地面上一片潮湿,她想,这种天气,估计没有课的同学,都躲在被窝里冬眠吧!自己本该去自习室的,可是此时却无暇顾及。正在思考着,一位男生走了过来,带着几分怨气。洛羽仔细一瞧,原来是赵元宝,后背驮着个斗大的书包。
赵元宝:“听说你兼职模特。”
洛羽:“是又怎样?”
赵元宝:“枉你花容月貌,没想到如此心如蛇蝎!”
洛羽:“多谢夸奖!”
赵玉宝:“哼!说好听点,是模特;说得难听点,和卖身没两样!”
洛羽顿时站了起来,一把扔下了书包,只听“啪”的一声,赵元宝瞬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立马失去了反应。
洛羽:“把嘴擦干净!”
赵元宝顿时没了脾气,那晚被众人奚落之后,他就一直怀恨在心,今天恰巧遇到洛羽,找到元凶,本想前去数落一番的。没想到自己反被将了一军。这女人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气场强大,竟然当众动起手来,让他大感意外。心想果然是一个宿舍出来的,和毛羽一个德行!泼妇一个!
赵玉宝向后退了几步,稍显弱势,用手指着站立在一旁的洛羽。
赵玉宝:“哪-哪-哪,君子动口不动手。”
洛羽没出声,继续向前走了一步,赵玉宝紧随着后撤一步。
赵玉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
赵玉宝随之逃之夭夭,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路上的雪水溅了一身。
洛羽有些哭笑不得,枉他一身才气,可人品和素养让人不敢恭维。
她捡起扔在石桌上书包,挎到肩头,准备离去。书包内突然发出 “嘟嘟嘟”的声响,夹杂着震动。犹豫了半天,她掏出包内的手机,果然是娄烨。
娄烨:“洛羽,你回校了吗?”
洛羽:“嗯-在学校。你那边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娄烨:“和预想的差不多,还好。”
娄烨稍适停顿,半秒后,说出了心底的疑问。
娄烨:“和尚俊的关系整-理-好了吗?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他左思右想,只好选择了“整理”这个词语。
洛羽也感受到了他语词的力度,谨慎而又敏感,他拿捏得当。
洛羽:“处-理-好了。放心,没事。”
她想让他放心并且放松,修改了语词。他终究是自己的恋人,自己愿意长相厮守的爱人。
洛羽:“可是我会继续留在他的公司。”
想起那会和尚俊在办公室谈话的场景,想起尚俊的拥抱和她的痛心,她愿意深埋心底,这些对于娄烨来说,过于沉重,也有失公平。
娄烨:“好吧。随你意。不过,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他知道尚俊是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只是没想到洛羽会答应继续留在他的公司。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而且很明显洛羽也没有打算告诉他。依照洛羽的性格,如果不是她自己愿意,即便尚俊给出再多困难,她也会断然拒绝的,可是她还是选择继续这份工作。这让他怅然若失,也让他自己更加清楚在洛羽心中的分量,她虽然选择了自己,确是依旧没有完全信任自己。
洛羽:“嗯。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娄烨:“你在哪儿?我现在没事,去找你吧。”
洛羽:“今天有些累了,我想回宿舍休息下,明天见吧。”
娄烨:“好吧,天冷,注意保暖,别着凉了。”
说完两人挂断了电话,洛羽心里暖暖的,很少有人对她说这么贴心的话,她想起了曾经的娄烨和过往的时光,田边的郁郁葱葱,水塘边的虫叫蛙鸣,儿时的童言无忌。而今的他已比她高出一个肩头,充满男性的气息,躲在他的怀里,窝在他的胸口处,又是如此真实和充实。过去与现在重叠,编制着如华的未来,或许这就是她选择他的原因。
另一方面,挂断电话之后,娄烨却倍感压力。压力越大,他也越发坚信自己的感情:自己喜欢这个女孩,究竟喜欢到什么程度,他自己都无法探知。
自己本打算和她商讨下,约见父母的事情,看来只能稍缓进行了。自己也已经许久没回家了,是该给二老吃个定心丸了,给他们汇报下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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