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七紧紧地捏着那张银行卡向家的方向飞奔而去,妈妈有救了,有了这些钱,妈妈就能换一个肾,她就能恢复健康了,接下来他们一家三口一定要要好好生活……
这么想着米七开心地笑了,那一笑就像是夏夜里闪烁的星辰,明亮而耀眼。
在黑暗中拼命奔跑的少年,任由微凉的风抚过初具轮廓的脸,他唇畔漾开的笑,仿佛拥有温柔一整个夏天的力量。
米七跑啊跑,有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也顾不得擦,他只想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掠过那些大大小小的拐角,向着那个方向一点点靠近……可是离家越近,越是没来由地心慌。
“豆儿,妈有救了!”米七推开门,激动地大喊,那一瞬间迸发出的希望让他忘记了刚刚强烈的惊慌。
米七一进门,本想找米豆分享这个好消息的,却瞥见妈妈的房门虚掩着,米七的心咯噔一下,一阵强烈的不安漫上心头,他赶紧推门进去,灯关着、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却没见妈妈的影子。
他像是一只发狂的小兽,在那个小小的家里歇斯底里地寻找,却依旧看不到妈妈,他喊醒了趴在桌上睡觉的米豆,两人下楼又是一顿兵荒马乱的寻找。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晚。
两人听见了,便一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米七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是关于母亲的,他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灵感应,只属于血亲之间的那种。
是米思淮,她直挺挺地倒在一摊血泊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白发的直发蔫在脸颊上,嘴角无力地溢出一丝鲜红的血。
就在刚才,她从六楼的楼顶一跃而下,脑袋撞上了新修的花坛,磕出了一个血骷髅……
米七对着刚刚尖叫的那个女人喊道,“快叫救护车!”那个女人微微顿了顿就很快反应过来,她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米七则一个箭步跑过去,握住米思淮冰冷的手,他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着,关于结果,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急救医生检查了米思淮的情况,眼里闪过一抹惋惜。
米七害怕极了,他紧紧抓着医生的手,不断地说着,“请你救救我妈,救救她……”
见医生不说话,米七的声音渐渐由急切转为哀求……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
刚刚握着妈妈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已经死了,那没有余温冰冷的触感早已说明了一切,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罢了,明明刚刚还在一起吃饭,明明刚刚还那么平静地和他谈话……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会呢?
厚重的白布,盖住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骨肉至亲……
米七突然想起了以前的点点滴滴,妈妈坐在他旁边教他写字的循循善诱的样子、她从家长会回来时春风得意的样子、她看见一桌简单饭菜时欣慰的样子……
是不是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拼命回忆一个人的好。
他跪坐在米思淮旁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早已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他已经哭不出来了,他只是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回来?
太平间很冷,那种冷更像是从心底升腾起来的,顺着血液,流经每一个鲜活的细胞。
小时候的那种,一个人的不安又袭上心头,米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热热的,米七转过去,看见哭得一脸脏兮兮的米豆,她的眼泪滴到他的脖子里,冰冰凉凉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懂事地环住他的脖子,刚刚他只顾着伤心,却忘记了还有一个她,她,应该也是很害怕的吧。
米七突然鼻子一酸,他把米豆抱在怀里,不让她看见自己掉下的眼泪。
还好,他还有一个妹妹,他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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