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仔细看,P7就是个很帅气的男人。
她剃短发,穿皮靴,牛仔裤,黑外套,带黑色棒球帽,混迹在男人堆里,说话大气,脾气急躁。
甚至连我都觉得,她的眼睛比一般的男人迷人。
小唯也很漂亮,纤细温柔,长长的卷发,穿着暖色风衣,和颜悦色的靠在P7肩头,抿嘴笑。
当然,这是若干年后我看到的他们。
谁都有过学生时代,大家都知道一个真理,学生时代的爱情,只要没被拿出来摆到大家面前审判,就都是合理的,美好的。
但一旦被拿出来,摆到公众面前,就是道德败坏,就是坏胚子。
P7和小唯有再好的成绩,也没办法去抹平舆论的传播,班主任、校长、教导处、家长,一番又一番的轰炸,只要闭上眼,两个人面对的就是各种骂声。
高三有个小太妹看不惯,打着“平民愤”的旗号叫嚣着找了一群打手要收拾这两个女孩子。
小太妹谈好了价钱,留了个名表抵押,说打完就结清价钱。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准备赶去收拾这两个不被世俗所接受的女孩子,肖扬森是半路加入打手中的,妹妹受了伤,他迫切的需要钱,一听说打完就结钱,二话不说就挂了兄弟的电话从半路上赶去会和。
那天,他骑着自行车慌里慌张的赶过去,路上摔了一跤,后背车篮子里的东西全部掉到了地上,正好被去县中看望添度的我撞见了,我就扶他收拾了东西,让他小心点。
“谢谢你啊,剩下的我来,你忙你的去吧,真的谢谢了!”
我见他固执,地上的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走了。
肖扬森赶忙捡起地上的东西,忙着赶去约他的地方,只是看到地上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吊坠,认定是我刚刚掉的,便把它挂在了裤子口袋上方,以便再遇见了好取回去。
这个吊坠,确实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准确的说,是我和添度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所以,当添度跑上前去拉开压在苏西身上毫不留情揍她的肖扬森,看到那只吊坠时,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那天,我并没有在学校里见到添度,只是他给我打电话,一接通就直接追问:“我之前送你的吊坠呢?”
我看了看自己的背包,挂吊坠的地方已经被扯坏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好像丢了,怎么了,对啊你怎么这么心有灵犀,你怎么知道我搞丢了……”
我继续说着,电话那头却突然挂了电话。
添度放下电话,看了看床上的苏西,苏西知道肖扬森为什么这么痛恨自己,但她不能让添度知道,她心里打鼓,“那个,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打我?他跑了,警察还没找到吗?”
但没想到添度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找到了一个这顿打的好处。
“我知道是谁要打你,你放心,你的伤势我会负责的。”
“你怎么知道?”茜茜紧张的追问。
“我看到了那个吊坠,是我送给她的,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
亚东说完,不再说话。
苏西那么聪明,稍微一想,整个通了。
只是,那个吊坠为什么真的会在肖扬森的身上呢?
苏西也不想管那么多,他知道添度是怕自己会找林子又的麻烦,所以提出负责的话,自己倒莫名其妙得逞了。
至于林子又,我当然不会去找她麻烦,肖扬森想杀了我,是有其他的原因。
那个男人,恐怕不是因为妹妹需要活着,恐怕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我能给他钱,让他给妹妹续命,他再怎么恨我,如果他被抓起来,不仅自己完了,妹妹也会因此失去照顾。
所以,这个男人妥协了,咬着牙妥协了。
添度也在这场事故后,亲口对林子又说了分手,和我在一起。
我不管他是如何想守护那个女孩,我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后来听说,那个女孩无父无母的,一个人还没等到高考,就离开学校,去了什么地方,无从知晓。
我听见添度偷偷地向几个老同学问起她的行踪,我知道他会和我逛着街突然就开始发呆,我知道他仍旧忘不掉那个女孩,但我还是相信只要这个人在我身边,早晚有一天,我会占据他的整颗心脏。
苏西的喜欢不像敏敏,她会讲出来,坦然无谓的讲出来。
所以,当第一次和添度打完篮球后,她就当着大家的面,跑到添度跟前说:“你好,我叫苏西,我喜欢你!”
一旁认识添度的老同学,凑到面前来:“你喜欢他啊,那你可晚了,这孩子老早就把别人拐了,要不我允许你考虑我?”
苏西瞪了他一眼,看向表情毫无变化的添度,等着他反应。
添度拽着球,走到三分线处,帅气的一投,中。
“他都说了,考虑他吧,我有喜欢的人了。”
末了,加了一句“感情很好!”
苏西不死心,灿烂的笑着,“那好啊,我可以等,我一定会等到你的。”
然后接过添度中了之后的球,也反手帅气的进了一个。
那阵势,像是在表达“你迟早会被我收服的”。
后来,添度要去找子又参加敏敏的婚礼,苏西就逮着机会,想去见识一下他林子又喜欢的女孩子。
添度没办法拒绝,总不能给她画个圈,把她困起来,就不管她,让她跟着一路了,只是要求她不要乱说话。
苏西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喜欢了添度三年,直到有一天添度说会对她负责,不管这其中的误会,她就是等到他了。
敏敏的爱是昙花,错过了盛开的那一刻,一切都归于孤寂和平凡,但苏西的爱是向日葵,一直面对着阳光,总不可能被阳光婉拒。
迟早有一天,太阳会把最耀眼的那一抹光辉投向她的身边。
而我是路边不知名的小丑菊,缘起,缘又灭。
我不知道为什么添度会因为那么一点点的小事和我闹不愉快,态度还那样的坚决,由不得我解释半点。
那时候,高考将至,我为初升高的事情对添度满怀歉意,所以尽力的去缩短和添度之间的差距,我省去了大量和添度联系的时间,转而埋头在书山题海中挣扎,添度不会知道,他那么轻易地说出口的放弃,我需要用多久的时间去化解对他的依赖和思念。
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座大山,重重的压上来,让我喘不过气来。
就在高考前夜,我逃跑了,但不是因为高考。
我的妈妈从外地回来看我,她身后站着身形阔绰的叔叔,指着手里牵着的小孩子让我叫妹妹。
我没有妹妹,我也不会有妹妹,甚至在她抛下爸爸离开的那一刻,我没有妈妈。
你不会知道,一个16岁的孩子,很无力的跑去找医师救救自己的爸爸,求他不要急着下死亡通知,“爸爸就是太累了,您再等等好吗?等等他就有气息了呢?”
她双眼猩红,眼袋凸起,眼泪像瀑布一样一直往下冲,停不住。
“你也不会知道,一个16岁的孩子,是怎样张罗着办完了亲生父亲的葬礼,等着他火化,捧着他下葬,盖上黄土,参加白事的人好像看热闹一样在一旁开一些低俗的玩笑,整个世界悲伤的只有我一个人,我独自一人,我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啊!”我对妈妈吼道。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对我有着几分的爱,对爸爸有着几分的爱,还是从一开始,她就想逃离我们。
关于这些我从来不想再去询问半点,我害怕,更是逃避。
所以那晚,我真的逃了。
添度将手搭在苏西的肩上,妈妈牵着小孩子的手,青白宁面色憔悴的告诉我要出家……
我在开往西藏的火车上一遍一遍的回忆,我不想记起,可我好像除了重温悲伤,什么事也做不了。
火车颠簸了两天两夜,我不知道怎么走出的车站,车声在我耳边轰鸣,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慢慢看不清人影,最后,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我不知道去哪里,我只知道最西方离我家最远。
隐隐约约的,我看见一个阿婆,她触碰我的头,用她的手捧着我的手,我觉得好温暖。
又过了一阵,我再醒来,阿婆端着热好的鲜羊奶示意我多喝一点。
我饿坏了,两天两夜只有靠睡眠打发饥饿,我能吃下一整只小羊羔。
开始的那几夜,我夜夜难眠,既因为高原缺氧让我头痛炸裂,也因为一闭上双眼,那一幕幕就会侵占我的大脑,让我无心睡眠。
阿婆烧了个小火炉陪着我,一旦我因噩梦或者头痛惊醒就会赶紧拍拍我的胸脯,喂我吃药,擦汗。
我渐渐好起来以后,阿婆才开始过问我的身世,我一一说道,毫无隐瞒,阿婆心疼的看着我“好娃子,狗的命,一定活得久,没事,以后有婆婆在。”
说着,又将我搂得更紧,那是我人生为数不多觉得温暖的时候,我深深的记得阿婆的体温,她的味道,她的声音。
后来,我抱着救援队员在大雪下掘出的阿婆,她冰冰凉凉的,发不出声音,没有味道,不跟我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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