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让她去!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啊!”
“子扬,你先走。”
他被人一把一把推着出了病房,他脑子嗡嗡地响,手脚根本不受控制,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医院电梯门口的。
赵子扬慌了,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是对是错,他该何去何从。直到看到电梯门映射出自己的身影,自己把自己惊醒了,他酿酿跄跄去按下电梯开关,走了进去。出了医院,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在台阶上,把脸埋在了膝盖与臂弯里。寂静,茫然,心痛,这就是他此时的状态。
他不知所措到想把自己就地埋掉,甚至希望自己只是一个灵魂,那样的话,也许能见到林枫,见到林枫,一切就都好了。
医院手术室外的夫妇仍旧悲痛欲裂,刚被送进手术室的林枫已经几乎没有了心跳,夫妇两个正在随时面临着女儿失去生命的噩耗,为人父母,谁舍得自己的儿女比自己先离去,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躺在冰冷的地方啊!
赵子扬在夜色即将降临的时候回到自己的家,他在这个城市租的房子,这个房子,是他租的最久的。因为她,他留在了这里。赵子扬回到房间就坐在床上,猛地倒了下去,看着天花板。他太累了,不是身体累,是心累,整颗心像是被包裹了无数层,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躺了一会,突然坐起来,向写字台走去,他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本自制的相册,里面贴满了打印的照片,旁边还写了密密麻麻的字,这是属于他与林枫的回忆,字有林枫写的,也有他自己写的,他一页一页翻着看过去,像是要重新回忆一遍,从刚开始认识她直到此刻。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可他不想去管,手机已经响过无数次,他没看过一次,仿佛与他无关,现在他只想去寻找她,照片,笔迹,回忆。
他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的照片中有他们两个,背景是海边,林枫笑得很开心,仿佛她就是阳光,赵子扬歪着脑袋贴近她,两只手比着耶,这就是一对很幸福的情侣啊!旁边有两行字,“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做。”有你,我就不怕了。
这一夜不知怎么过去的,反正赵子扬是没闭过眼睛,他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开心的悲痛的,气愤的,欣慰的,所有好的坏的事情他都想了。月亮慢慢移动着,到了快不见的时候。天微微亮,房间里还是很暗,赵子扬打开灯,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把珍贵的东西放入一个箱子,封好。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仿佛是在告别。他打开手机,全是指责,对他的指责,他把手机关掉,扔在了床上,开门走了出去。
他来到相册中最后一页他们那张合影中的地方,海边没有人,现在是九月份,风从海面上吹来,稍微有些冷。赵子扬穿着短裤T恤,慢慢地向海边走去,海水浸湿了鞋子,裤子,上衣,赵子扬走的越来越吃劲,紧接着海水没过了脖子,他干脆任海水把他冲倒,一切安静了,脑子空了,他想“结束吧。”
包裹着赵子扬的是无尽的冰冷与黑暗,可是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力量操控着,往上抬。他懵懵懂懂间感觉自己仿佛要飘起来,可是,他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了。
曾经的林枫患有先心病,不能剧烈运动,可是心中却无比向往自由与挑战,她多想征服她的心脏,征服上帝对她的不公,征服从出生起就带着缺陷的这副身体。这样的她,正巧遇见了赵子扬,这个桀骜不驯的男人,两人兴趣相投,赵子扬愿意陪她冒险。
赵子扬有一个哥哥,他做什么哥哥都支持着,哥哥加拿大留学回国后就与朋友一起创业做软件,已经有了一点成绩。赵子扬从小与哥哥形成鲜明对比,哥哥整天安静的在电脑前编程,赵子扬天天不归家,家里没人知道他又跑到了哪里考察民情,但是赵子扬的聪颖不比哥哥差,自学摄影,作品曾多次被某杂志社刊用,想录用他为长期摄影师被赵子扬拒绝。他去北方拍过极光,去边境拍过狼群,但是他最喜欢拍的,还是那些没有预料,不经意的某一刻。
赵子扬看到了她,是林枫,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在这片海边,林枫正独自一人在岸上走着,赵子扬背着单反,一身装备,跟两位朋友正准备乘快艇去海岛露营。
“你好,你们这是要去干嘛呀?”林枫满怀好奇心地笑着问。
“去镜岛。”赵子扬的朋友晟阳停下脚步回答。
“去露营,顺便拍照。”赵子扬补充了一句。
“去镜岛?租了快艇吗?”林枫像是自来熟一样追问着。
“嗯。”赵子扬点了点头。
“等一下!”林枫在他们刚要离开的时候及时喊住了他们。
“可以顺便带我一个吗?”林枫说的很没有底气。
“……你确定?”
“嗯,好机会。”
“这……”陈少杰仍有些犹豫。
“我们明天上午就回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陈少杰道。
“好吧!那就一起去吧!”赵子扬点了点头。
“走吧!你叫什么?”晟阳似乎很兴奋。
“林枫。”
……
赵子扬看到这一幕,会心的笑了。疲惫的身心终于得到了一点点的安慰。他不自觉的想跟着林枫走去,发现竟真的可以跟着她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的手,他的脚都真正存在啊!他的身体,正真真切切站立在这片土地上啊!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明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林枫还有两个好朋友,却也能看到自己!这是梦吗?他知道并不是!
“怎么回事?”实在是太怪异了。
他向林枫和当年的自己跑去。
“林枫”他喊着她的名字,她却没有回头,他怎么喊林枫也不回头,林枫根本听不到!赵子扬快步追上他们,没刹住,往林枫身上撞去。“林枫!你……”他竟然,竟然从林枫的身体穿了过去!
他回过头,林枫笑着,很开心地说着“你们都带了什么装备啊?……”
赵子扬明白了,事实并不是他从林枫的身体穿过了,而是他自己的身体不存在!不,对于他自己来说,是存在的,可对于别人来说,他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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