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我常常感叹我的幸运,因为我的何慕天是一个这样温柔的人,温柔到只要一想到他,我就能在阴雨天漆黑的夜空中看到星星,在炎炎烈日下抓住微风,在柳树冒枝丫的季节接住雪花,我想,我大概是出现幻觉了吧,上帝敲晕了我的脑袋,我却不想醒来。
那时候我眷恋着他单纯的温柔,我并不知道温柔的人伤起人来......嗯......是那么的伤人,而这伤人的过程,只能简简单单的用“年轻”两个字来概括。
我常常跟欣妍讲起我和何慕天的小时候,真奇怪,今年怎么总是想起那些往事呢?并且想起的时候总是自动忽略那些不好的回忆,我想,回忆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就是太过于美好,哪怕虚幻的像水中月镜中花,你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做做白日梦。
那时候我觉得我变成了一个诗人,我问欣妍,“你有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从刚开始意识到有爱情存在的时候就喜欢,直到颠了流年覆了岁月,你还是喜欢他,直到分不清楚这是真爱,还是一种习惯。
欣妍不说话,默默地倾听我讲述那些我与何慕天的回忆。
何慕天从小就是我们那一片儿长得最好看的小男生,经过十里八街的热烈讨论之后,何慕天从一堆窝瓜中脱颖而出,成为一票小女生的梦中情人,其中包括我,启铭。即便何慕天已经高调的宣布了与我的“恋情”,我也从不觉得它是属于我的,因为觊觎他的女孩子实在太多太多。
那时候他眼睛里的忧郁,还没有完全遮盖他在那个雨天给我的温柔。
他头顶撑一片大大的荷叶踏着落花而来,对着跌倒在泥泞中的我笑得很暖很暖,“我帮你挡雨,但是,你要自己爬起来。”
年少的我还不懂爱,却迫不及待的想要守在他身边,以为付出总会有收获,爱了就会有结果,殊不知爱情从不是一个人的主宰。
细雨,莲池,轻舟,这大概就是世人眼中的江南了吧,都说江南烟雨中的女子最美,然而每当我躲在芦苇旁偷窥静立在池边的何慕天时,我就想,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他的眼中偶有波澜,我又想,或许这个男孩是寂寞的!
虽然杨珂珂不止一次在我看直了眼的时候把我踢下水,我依然不止一次固执的擦擦脸上的水,感叹道,“在水一方啊!”
外婆常常取笑我,“铭儿还这么小就思嫁啦?”
我歪着脑袋问她,“什么是思嫁?”
“就是小丫头已经等不及要离开外婆,去给别人当小媳妇咯!”
“给何慕天当媳妇就能一直待在他身边了吗?”
“是啊!”
那时候我对“小媳妇”这个词十分敏感,难道我还没有开始过青年节就要迈入家庭主妇的行列了吗?可是一想到何慕天,我又觉得十分幸福,因为那样,我就可以时时刻刻都跟那个男孩子在一起了。
我以为时光会一直眷顾我,然而我还没有来得及嫁给何慕天,就已经身处在异国了。
“真的有那么美的地方吗?你在中国的家。”
“它到底有多美我已经不能清晰的记得了,但是在我心里,有那个人在的地方,就是最美最美的了。”
后来我与欣妍几乎形影不离,她喜欢听我的故事,我也不再讨厌她的笑了,反而觉得跟她在一起,我会慢慢忘记我所处的环境,跟她一起笑起来。
欣妍已经不读书了,在那个年代小小年纪就辍学的孩子多的数不胜数,而我的父母固执地相信着那句话,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虽然老套,但却实在,我想要挣脱现状,就只能比常人更加努力,可是这个世界诱惑太多,你想要做成一件事,如果对它没有超越一切的热爱,比别人多一点点的天赋和坚定的毅力,就真的很难完成它。
现实不允许我闲置太久,我意学习的名义瞒着父母,每天放学后继续去赌场打工,换了班以后我可以和欣妍一起上下班,一路上倒也不孤单。
那天下班后我没有找到欣妍,往常她都会在门口等我,可是那天同事们说没有看见她,我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出现,我隐隐生出不安。
我先去了欣妍家,欣妍爸爸一点儿也不担心,“她常常晚回来的,你放心,这一带她很熟,不会有事,那孩子调皮!”
如此,我就放下心来。
黄昏了,母亲还在灯光下织毛衣,她会很多种不同的织法,只是这里的天气太热,就算是冬天也只需加件外套而已,根本不需要穿毛衣,不知道母亲怎么想起来织毛衣,我只当她是闲着无聊用来打发时间。
“妈,天黑了,明天再弄吧。”
“得快些多织几件,让你带回去,妈也没什么能给你的。”
我微微诧异,“回去?”
这时爸爸走了进来,宠溺的摸摸我的头,“你快上高三了,我跟你妈商量过了,还是让你回去读,大学也在那边读,你总不能在这呆一辈子。”
“你爸说的是,这些年让你跟着我们受苦了,孩子。”
受苦?不知道为什么,不说苦的时候我觉得日子难以熬下去,如今从妈妈的口中听到这句话,我反而觉得不那么苦了,可是我面前的这两个人却真真实实的老去了,如果我的辛苦能够换来他们的安乐,我不介意再苦一点,再再苦一点。
“那你们呢?”
爸爸说,“我和你妈可能还要再待几年,毕竟在这里的收入怎么说都比打渔高一些,她的腿,我也......还想再治治,以后你读书要花的钱更多。”
妈妈笑着接话,“你要是再不回去啊,你的那个小哥哥怕是要等不及了!”
我害羞了,“妈!”
终于,我要回去了吗?
何慕天,我终于要见到你了吗?
夜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睁大眼睛使劲瞪着天花板,我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我幻想来了无数次我与何慕天相见的场景,他现在长什么样子呢?他的身边依旧花团锦簇吗?他会高兴的拥抱我,还是,他会认不出我呢?
不,他一定会认出我的,我也一定会认出他,因为他总是那样,在人群中第一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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