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副驾驶上,习惯性的听着歌,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也偶尔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被风吹着。
再过一些时候的风会比较舒服,大清早的风会让人觉得很冷。被冷风一直吹着,无比清晰感受着身体浸满凉意,直入骨髓。如果有过这种感觉的人,又刚好从梦中醒过来,一定会突然难过的落泪。那是一种被人狠狠抛弃在风中的无助与委屈。
“你不冷吗?就穿了个短袖!”爸爸趁着红灯,把外套脱下来,让我披上。“爸爸真好!”
我笑了笑。这真是一句多余又矫情的话,他是我爸,他不对我好对谁好。但是他还算自然地笑了笑,让我稍稍放了心。
“高中有以前的同学吗?”“嗯。”我把音乐的声音调低了一点,以便能听清他问的问题。
“是……”
“筱筱,叶筱筱,来过我们家几次,有一回你见过她的。”
“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了,高中是寄宿制的,有个认识的人也好相互照应!”
“嗯。”话题就这么终结了,我继续看向窗外,调回之前的音量。
头朝车窗靠了靠,头发被吹乱,看来今天的风比较多。
车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我看到推着大大的已经明显失去它原本鲜红的满是脏迹的垃圾桶的橘黄色。那是一个穿着橘黄色环保服的老人。
我是见不得这样的情景的,如果我刚好路过那个老人,我会懊悔,手中哪怕只有一瓶快喝完的饮料,我也不至于如此懊悔惊慌。
倒不是我善良,同情一个人,并不代表善良不是吗?我只会为他们心痛。并且我尤其会去猜想,拾荒老人的生活与家庭状况。他为何落魄于此?他是否有子女?他的子女又为何对他不管不顾?
见到这般落魄无依无靠的老人,我的整颗心都会为之流泪。
面对那群悲惨的人,我既痛恨自己无能为力,又埋怨为何让我遇见这样的场景,让我再次深刻地体察自己的无能。
然而如果真的不遇见这样的场景,那也不过是愚蠢的我们,在自以为是,自欺欺人。这样悲天悯人的天性,也肯定不止我一个人有过。
但同情一个人很可笑不是吗?我们总是随随便便同情一个人,可同情毕竟不是共情,无法感同身受,同情完了就再不去想起。一时的同情毕竟解决不了一个永久的问题。
车已经驶过那个拐角很久了,我的眼睛被风吹的有些酸涩,闭上又睁开,眼眶就积聚了一点半点的泪。
我转过头,看着正在专注开车的男人。说实话,我记不清他的年纪了,是四十几来着,可能才四十出头吧?看上去,却好像快到了耳顺之年。
因为得了什么病,头上只是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长了指甲盖那么长的灰蒙蒙的头发,有些地方已经长不出头发了。胡子倒是打理的很干净,不笑的样子给人一种很老实的感觉。偶然遇到一个和爸爸在一个单位的阿姨,她也曾说过爸爸是一个老实人。所以从整张脸看去,虽然皮肤已经松弛,发黄,笑的时候还会露出一嘴黄牙,却让人觉得看起来并不那么讨厌,显老却不丑。
想来,年轻的时候,是个惹女孩喜欢的男生。他的一双手却不如他的脸看上去那么舒服,手背凸起的那些地方已经看不出原来血管的颜色,皮肤干黄起皱的,还有不少淡斑。身材微微发福,体重却并不重,这是听妈妈说的。
我和他既陌生又熟悉,此刻可能由于我能近距离的看到他脸上,因长年操劳而显出的老态。我又不禁对他产生了同情。
这同情究竟是一时的,还是会时时令我想起,想起时如同一份负担?
我想,等我长大,然后我养他们,这是很自然的事。我现在就已经觉得自己不小了,所以我时常担心我的未来。
不知道喜欢什么,想做什么,但一定要挣很多钱。这样我就可以用钱养我的父母,让他们不至于晚年如同那些拾荒老人一般境遇。我想这是唯一让我减少对他同情感的方式。
这样想着,车子便缓缓停在了一所陌生的高中门口,透过窗,我看到了窜动着的人流,人群中隐约有个熟悉的女孩的身影,又转瞬再寻不见了,可能是我看花了眼。
在陌生的环境中,只有熟悉的人和事物,才能让人安心。
费劲几番周折,才终于找到宿舍。宿管阿姨意外地看起来很年轻,但一般来说年龄都在四五十吧。她偶然出现在我的宿舍,看爸爸在一旁略显笨拙的铺床,忍不住想出手帮忙,但结果必然是被拒绝的,最后只好提醒了一句,让我收拾好去班里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过了头,她走时看了我一眼,我从那眼神中看出,她似乎在责怪我不懂事?好吧,也可能是我心里暗示在作祟。因为我私心觉得,铺床这样的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但是,不容我多说什么,爸爸他表现出来的感觉就是,他一定要帮我铺好。
“你哥走了快一个多月了,你想他吗?”或许是为了不让此刻显得尴尬,所以他找了个话题聊。
“每天都很想。”
“看来你更喜欢你哥哥啊,那等到你暑假的时候,我工作不那么忙了,我们去美国看你哥哥。”
“好。”
他看了看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能觉得我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我究竟哪里不对。我只是笑了笑,在心里偷偷想着,我也许应该表现得更激动一点。但我确实很开心!
没想让爸爸在领着我去教室。
一来我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在一所高中里迷路,即使我是路痴,长着一张嘴我也可以四处询问,甚至死皮赖脸地请人带路。二来几乎校园里没怎么见到学生家长,我和他也从来不是那种临别不舍的情深父女。
尽管记忆中他从不回头的背影,在今天显得些许犹豫,我也不可能和他突然情谊深厚起来。
“璐璐,那个是你爸爸?”
熟悉而悦耳的声音响起。
“嗯……感谢缘分,把我们分在同一个班,先去教室报道吧。”
我头也没回的应着,筱筱她下一秒就搂过我的肩,欢快的应着我,感觉把身上大半部分的重量都压在我的肩上,好在我早已习惯。我从书包右侧的小包里,拿出早上的盒子。
“喏,支离破碎……”
“哇……”
没等我说完,她就从我手中抽出那个盒子。兴奋地一边走一边打开看,对着阳光,似乎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好让它再次折射出那种彩色的小小光芒。
我在一旁笑着,我想那天可能是找到了一个很特殊角度,也可能是我们都看错了。
她可能也觉得没趣,然后自顾自地想着什么事,脸上慢慢露出一丝不满的神色。
“我突然感觉支离破碎这个名字,听着好奇怪。”
“也是,就是一个手串,起什么名字呢?”
“不不不,我要想一个更好的名字。”
我耸耸肩,望向别的地方,看到一个女老师,黑色长发,微卷,皮肤很白,脸不大,嘴巴小巧,看起来很温柔。我在心里猜想,或许她是一位音乐老师,她身上有那么一股我说不清的艺术气息。说不定她会弹钢琴,弹得还很好,也说不定,她就是专门教一些学生弹钢琴的。
她也看了看我,对我微笑。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下,好像在温柔地说着什么,我只隐约听到了一些,又不是很清楚了。
“老师我们有时间的,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我只听到筱筱这么回她。
“我忘了锁琴房了,但是现在我要去开会。你们可以帮我去锁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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