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凌晨,黎丘齐在我家楼下驻足了许久。看着走廊上的灯亮起,一层两层三层四层,再到房间,接着是拉上的粉红色窗帘,再到房间里的灯暗下去。黎丘齐一直抬头看着,任由1月凌冽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和衣襟。这个干净修长的男孩子,带着悠扬温暖的目光,将这层楼里的某一处,反复凝望着。
直到2年后的某一天,在离开S市去往别处之前。我也和黎丘齐当时一样,驻足凝望过他所在的地方。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我才将黎丘齐理解得更深刻了一些。只是一切都成了惘然,变成了缅怀。如果当时的我们,能够早一些抓紧彼此,或许后悔和内疚都会少一些再少一些。
1月2日,教室黑板旁的高考倒计时显示,离2011年高考,还有157天。
“希希,你没跟我们一起跨年好可惜哦,我们看到好多明星耶。”丁一一大早就在我周围叽叽喳喳。
我一边把书包里的书往课桌上搬,一边回她,“丁丁,我就喜欢你这么没见识的样子,真可爱。”
丁一被我气得直翻白眼,狂呼交友不慎。然后我们两个又笑成一团,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朋友就是如此,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又不舍得放开对方。只有自己可以嫌弃对方,却不允许别人说她一句坏话。
教室里还洋溢着同学们对元旦的意犹未尽,此时的灯泡赵又来给我们警钟长鸣了。
“还有一个月就过春节了。”灯泡赵话还没说完,已经有好事的同学瞎起哄了。
“赵老师,我们春节放几天呀。”
“都给我安静点。”灯泡赵用黑板擦在讲台上敲了敲。“过完春节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么?”
除了无休无止地做题,还能意味着什么?我们确实不清楚。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可经历了高三,这个“愁”字,我可算是体会深刻了。我一直觉得,全天下最苦逼,最吃力不讨好的工种应该就是高三毕业生了。起早贪黑,全年无休,不止没有加班费,还得倒贴学费、饭费和补课钱。还得矜矜业业,不屈不挠,再大的困难都得迎着头向前冲,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灯泡赵又敲了敲讲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同学们啊,过了春节,等着你们的除了联考和模拟考,还有志愿填报啊。你们自己心里有没有数?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到底能进什么样的学校?你们考虑过没有?”
灯泡赵一口气吐出那么多个问号,让我以为,他真是恨不得替我们去填志愿,去考试了。顿时为灯泡赵捏了把汗,怕他那滚远的身躯会招架不住这高强度的题海战术。
说着,灯泡赵从怀里抽出了2天前我们临放假前做的化学卷子:“来来来,都来看看自己的分数,看看是不是都稳进北大清华了?”
灯泡赵不做语文老师真的是教师界的一大损失,看看这起承转合用的,简直鬼斧神差,一瞬间将我对他的同情和怜悯统统都击碎了。
进入1月,S市的天气冷得不像话,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割,围巾帽子口罩统统不管用,在露天的环境里多待一秒钟都感觉整个人要死过去了。
下了晚自习,为了避免在极端天气里暴毙而亡,我和丁一两个人把脖子缩进羽绒服里,埋着头着急忙慌往寝室楼赶。
“哎哟。”我感觉自己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衣服穿得太多,所以倒是没感觉疼。
“张希希,是你么?”黎麦齐把我的脑袋从羽绒服里拔了出来,用他戴着手套的手,把我的老脸反复揉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熊了?”
我把黎麦齐的手掰开,又把脸藏进了衣服里。“那么冷的天,我没把自己整成个球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看你还能贫,恢复能力挺强啊。”我知道黎麦齐指的是什么,我没理他,朝丁一摆摆手,让她先回去。关于我暗恋失败这件事,我觉得还是不要广而告之比较好,虽然我表面像个糙汉子,但我始终有着一颗粉红色的玻璃心。
目送丁一上楼,我放心大胆地开始控诉黎麦齐,“你这人怎么那么缺德,老爱看人笑话是怎么个意思?”
“喂,我还没说你呢,老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来关心你的好不好。”黎麦齐把他那双大眼睛瞪成了两个大铃铛,大晚上的,看着还真是有点瘆人。但是,见他整张被寒风吹红的脸,却又恨不下心再对他的好意视而不见,他为了等我,一定在这里站了很久吧。
“你要找我,不会先打个电话吗?”我把黎麦齐拉到寝室楼对面的车棚下,虽然还是挺冷的,但总好过四面都是风吧。
黎麦齐吸吸鼻子,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张希希,你没发现,我每次找你都是人肉模式吗?我根本没你的手机号!”
什么?聪明绝顶的黎麦齐,居然从没跟任何人打听过我的手机号码?不过回想一下,好像确实如此。在寝室楼下吼着我名字的黎麦齐,在学校门口堵我的黎麦齐,每周固定时间出现在食堂为我补课的黎麦齐。我现在才发现,我们两个之间,连最基础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竟然也能如此熟念地相处了小半年,你说世界奇不奇妙。
我竟一时无言以对,不知道应该如何启齿,只能对着他苦笑。却又冷不丁地想起黎丘齐来。“希希,今天我没空,我找我哥来给你补课。”,“希希,把我哥当成我就好。”我和黎麦齐的每一次见面,都和黎丘齐脱不了干系,真是想到就心酸。
“你是不是还不准备把手机号给我啊。”黎麦齐看我不做声,以为我在犹豫。
“我不给你,你不会问其他人要么?你是不是傻的哦。”
“我不喜欢。”
“怪人。”
“你到底给不给。”
我和黎麦齐之间的相处,不需要刻意营造氛围。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用的句子只有主谓宾,不需要定状补。虽然在言语上,我从来都讨不到什么便宜,我也从来没奢望过黎麦齐会对我口下留情。可渐渐地,在不知不觉中,他却成了如同卢铭一样的存在,总是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庇护着我,让我在这浮沉起落的人世间迷途知返。
“张希希,元旦也过去了,你该收心了,明天我来给你补课。”黎麦齐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和灯泡赵一模一样。
之前黎麦齐给我补课,全是因为黎丘齐的关系,现在,黎麦齐似乎已经没有为我继续补课的必要了。
我推脱:“不用了,一直麻烦你,不好意思的。”
“张希希什么时候脸皮变得那么薄了?”黎麦齐调侃我。
我斜睨他,“喂,我也是一个女孩子好吗!”
黎麦齐此事却收起了戏虐的表情,义正言辞,“张希希,我是我,黎丘齐是黎丘齐。我们原本就是分开的两个个体,谁都不是谁的附属。从一开始,我就是自愿要来的,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所以,不要觉得为难或是觉得麻烦到我,知道吗?”
他那么一本三正经,倒是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只要说,黎麦齐大人,万分感谢你抽出宝贵的时间莅临一中,来为我这种资质平庸之辈补习,是我无上之光荣。就可以了。”黎麦齐就是一个正经不过三秒的超级逗比。
“为我补习,是你无上之光荣是吧,我懂了,不必多礼,我准了。”说完大笑着走回寝室,留下那个自大狂黎麦齐一个人在背后“喂,喂。”地叫个不停。
和黎麦齐分开,我走上楼准备回寝室,却在楼梯口碰到了又一个成妖成魔的人精,陆知遥。
“张希希,你没男人是不是不能活啊。”
我懒得搭理她,继续往楼上走。
“跑那么快,你心虚啊。”
我靠,老娘怎么就那么不招你待见呢。一见面就要掐,一说话就撕逼,人家说一山才不能容二虎,怎么那么大个学校,就容不下我们这对事儿精呢。
“陆知遥,我没闲工夫跟你在这里扯皮。”
“哟,是没工夫还是没心情啊。”陆知遥这个时候出现,我就知道她想挑事情,果然。
“你什么意思。”
陆知遥冷哼:“也难怪,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不要你,你当然没心情。”
陆知遥是怎么知道的?
陆知遥见我一脸惊诧,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诡计得逞般的表情。
“张希希,看你的笑话真是让我觉得比外面的天气更让人觉得爽快。”说完,挂着一脸蔑视,擦着我的肩膀走了。
陆知遥简直是一个疯子。哪有高中生把看别人笑话当乐趣的?不过,我不在意她对我的挑衅,觉得那只是一个无聊的人,做得甚是无聊的事情,她无聊她的,我活我的。
但是,关于陆知遥知道黎丘齐把我甩了的这件事情,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痕迹。只短短两天而已,黎丘齐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只有当时在场的连同我在内的5个人知道,何况艾莎对其中的各种原委并不知情。陆知遥到底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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