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跟身边这棵槐树最大的区别大概只是我自由地享受在这个世上;以我的意志等待着下一个黄昏和黎明;可以的话再加上那个穿着红鞋的女孩。或许这也是不对的,因为我还是不知道,槐树是否也是自由的。这些啊,都没什么所谓的。
今年九月份比往年凉了些,下午四点,出站的时候,天空飘着小雨,细细的雨丝连接着这个城市,将远处的世界散出一层微光,不绝不断。看得久了,会分辨不清这些丝是从上往下还是自下由上来的,只有伸出手,任由雨丝在手掌心溅落,才会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没有变。
对,我总能想起和陈晓晓一起,在这样的下雨天,撑着伞,在图书馆广场前的湖边,看着雨水在湖面打出密密麻麻的波纹。整个世界仿佛只有那雨水的窸窣声,滴落在湖面,滴落在头顶的雨伞上,不断地在耳边响起。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水汽和泥土的味道,隐约中夹杂陈晓晓身上的薰衣草味,即使有时只有一丝,我也能够清楚地捕捉到。陈晓晓习惯把一只手放在我的口袋里,我便用相反的另一只手紧握着,产生的温度足以温暖这一方天地。
她总是喜欢在雨水击打的湖面上寻找锦鲤,只要看到了,她就会立马指给我看,我也便跟着一块儿找。那鱼就像夜晚初降的天上的星星,开始觉得很少,能够用几个数字记录。不久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突然浮现,再也看不过来,然后就不再去找寻。
“你说这些鱼会不会很冷。”她有时候问。
“可能它们习惯了,本就生活在水中。”
“但我总觉得它们在下雨天的时候,情绪会很低落。”
“为什么?”
“我觉得所有的动物都会。”她看着我。
“包括你?”
“那是所有生物从诞生的时候就保留在体内的最原始的反应之一。”
“听起来很顺当,或许以后我可以写到我的东西里。”
“是吗。”
“我倒是认为它们会更无趣,一直是这样的声音和灰暗。”
“无趣……”我感觉到她的手紧握了一下,“对了,我还有个听说。”
“什么?”
“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
“假的吧。”我笑着。
“说养在鱼缸里的鱼从来不会孤独,因为它们从鱼缸的一边游到另一边的时候,已经忘记了另一边的样子,然后就继续返回去,一直那样循环。”陈晓晓看着我,认真地说。
“那样的话,大概是它们的时间感和我们不一样,可能七秒钟对它们来说已经足够长了,在那七秒钟的时间里,他们可能是孤独和无趣的。”
“这样……”
她便不再说话了,继续看着朦胧的湖面。
暑假,我们两个人不在一块,有时候学校那边下雨的时候,她会给我打电话。那雨不像现在夏末这样,常常伴随着头顶滚滚的打雷声。
“吉生。”
“恩。”
“我们这儿又下雨了,倾盆大雨。”
“是吗,我这边没有。”我便起身,仔细向外面确认一番,“外面的太阳晒得很。”
“小时候碰到这种大雨的时候,我总是担心会一直下个不停,然后水会漫过房子。”
“那样岂不是不必上学了。”
“但是从来没有,最多只能淹没我的脚。”话音刚落,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雷声的轰鸣,清晰得很。
“吉生,我挂了,妈妈回来了。”
“行。”我还未未说完,陈晓晓便挂断了。我望着院子外面,脑海中就能想象到陈晓晓在那样的下雨天一人待在家中,屋子里除了外面的暴雨声和偶尔的雷响声,再无其它声音。我不知道她的房间中是否养着几条鱼,那样还能陪伴着她。
“我给你写个小故事吧,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我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好。”过了半个小时,她回复我。
于是我便开始动笔,按照我的想象和感觉,晚上十点多我把文档发给了陈晓晓。
后来,在大三第一学期末,六月份的时候,我参加了系里的校园文学颁奖会,是陈晓晓帮我投的稿,征稿从三月份的时候就开始了。此前我完全没有个那样的想法,直到那天,我第一次走上颁奖台:身后的音乐震耳欲聋,头顶的聚光灯照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站在台上,下面的观众竟离我如此之进。我看到陈晓晓坐在最后一排,把手举到脸旁向我挥手,但我看不清她的脸,那天她穿了一件纯白的体恤。
后来从系里的公众号看到了那片小故事:
记忆
亮晶晶的太阳像往常一样刚刚半挂起来,足以照亮视线所及的一切地方,除了我的壳。从阴凉,湿润的洞穴中出来,我停到旁边一块熟悉的草地上,它深深刻下了我的烙印——由于我经常停在此处,这片草已经被压出了明显的形状:从四周较高的草之间塌陷下去,大小正好容纳我的壳。
准备好姿势后,就开始呼吸新鲜的空气,其中夹杂着使我愉悦的蝴蝶花的香气和浓浓的青草味儿。张开嘴,就着旁边一滴压弯了草尖的折射着阳光的露水,便可把阳光吃进嘴里,肚子里都是暖的。也并不排除这是我的心理作用。
远处是鸟儿欢快的歌唱声,我是这么听的。话说它们除了休息和进食之外的时间都是在唱,它们实在是我见识过最具文艺的种群,交流都是用歌来的。这么说来,它们可能从不烦恼?应该不是的,可能有一首《烦恼之歌》,艺术本身不该被情绪限制。
屁股后面是一条白净的小河,始终播散着悦耳的哗啦声,你能想象得到,这声音足够清脆,我觉得我的壳都在一同震动,仿佛传说的魔音一般,但我享受这样的感觉。然后就没什么可说的,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在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从不停歇,也不知疲倦。我曾问过它;
“你将去向何方?”
但却反馈一种不知是在向谁说话的感觉,反倒更像是在问我自己。以后,我就不再关注,任凭它从我的洞穴旁边哗哗流过,就像一阵风吹过,像一片树叶落在我坚硬的背上。我想我永远不可能知道,它从哪里来,要到何方去。至今,它已经不眠不休行进了无数个日夜。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从嵌着我的壳的草地移到不远处的一棵小槐树下,那儿已经放好了面包块儿。这种奇异的食物起初我并不认识,直觉告诉我它是可以吃的,在那之前我没有闻到过如此的香气。此间一个穿着黑白相间衣服、一双小红鞋,背一个黑色背包的小女生又出现了。她蹲下来,开始用指尖触摸我的背壳,没有理会她,我依旧品尝着美味的面包。
“慢点吃,又没有人跟你抢。”女孩把手缩回去,交叉抱着双膝,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的吃相,“要迟到了,我先走了哦。”
“肯定不会有人跟我抢啊,除了你。”我心想,此间我还是一直在吃。
当时是一个下着绵绵细雨的早晨,河里的水却一直在涨,呆在洞穴里实在感到湿闷,我便到河边的那棵槐树下待着。那是我第二次经历下雨:头顶的天空再次变成灰蒙蒙的颜色,放眼看不到动弹的事物。呆得久了,树枝间漏过的水丝和空气凝结的水汽开始从头顶流到我的眼睛里。我便摇摇头,用前肢拨一拨,最后缩进我的壳里。透过里面看,这个世界便显得小了很多,但还是可以清晰地看见整个世界被雨滴的微光包围。
直到我的视线变得昏暗,我以为天已经黑了,准备就在这棵树下过夜。但紧接着感到有东西在触碰我的背,探出头来,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她就那样蹲着,手里撑一把雨伞,盯着我看,“哇!看到你的头啦!”。还是那双红鞋子,白外套和黑裙子。
“她也是出来透气的吗?但是挡着我的视线了。”我想。
“小乌龟,就你一个吗?”小女孩认真地对我说。
“没错,旁边还有个——人。”
“好可怜啊,肯定会很孤单吧。”
“什么意思,是说我——很小吗?”我扒了扒脚下的草,它扎着我的脖子了。
然后女孩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伞扔到地上,取下背包,从里面翻找东西,发出沙沙声。我就看着她,逐渐地她乌黑的头发表面浮现了细密的雨珠。“来,吃饼干。”说着把一块散发着香气的块状物放到我的嘴边,“很好吃的,我会再来!”说完一抹自己的额头,立马起身,撑起伞小跑着隐匿在薄薄的雨雾里。我便吃着被雨水微微浸软的饼干,直到最后一粒碎屑。自那以后,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知道,那儿总会有我想要的东西。没错,对我来说,就是吃的东西,我如何也想不到其它什么。
饱餐之后,我可以继续观望着那茫茫天地,此时我的脑子跟这混沌的雨的世界是一样的。存在其中,很多事情我全然不知:这雨为什么这样朦胧,小河要前往何处,那个女孩每天忙着到什么地方,她说的话也不是很懂;甚至我对自己的来历都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在很长时间的黑暗后第一次看到光明,身周都是跟自己一般模样的兄弟。我们短暂的相互观望之后便四散走掉了,到了现在,我大概可以推断出些许信息。奇怪的一点是:我们之间为何表现得那么陌生?不过这也没什么所谓,它们中的大多数,包括我自己,还是要在这样的下雨天,缩进自己温暖的壳里,看着这个被渲染得模糊的一切;还有很多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的不知道的想法……这并不意味着我常常在思考什么高深的东西,事实上我从未有过深刻的思考。类似的问题我想到,它们便存在,很多时候我只是趴在柔软的草地上晒太阳,看着视线之物。
我觉得我跟身边这棵槐树最大的区别大概只是我自由地享受在这个世上;以我的意志等待着下一个黄昏和黎明;可以的话再加上那个穿着红鞋的女孩。或许这也是不对的,因为我还是不知道,槐树是否也是自由的。这些啊,都没什么所谓的。
回到现在,渐渐,气温开始升高,我要从槐树转移到我的私人游泳池——一个被河冲蚀形成的小水坑。说到这里,我还是要感谢一下这条河,即使这并不是它有意为我而做,又或是为我而设,我到这儿之前,是没有这个水坑的。我总是不确定想到的一切,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如果说真的确实了,那开始倒不必想了。
在池边,我发现一只小蝌蚪在里面遨游着。
“嘿,你在快乐地游泳。”
“为什么?”小蝌蚪停下来,看着我。
“因为这是我的私人泳池。”
“但是我迷路了。”
“这样的话,我可以送你一把。”
“哪里?”
“你不是迷路了吗?”
“是啊,我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小蝌蚪摇摇尾巴。
“为什么要回家?”
“我开始不是在这儿的。”
“这有什么所谓。”
“我总觉得应该回家。”
“你在哪里并不重要”,我顿了顿,“重要的是你本身。”
“我还不知道我应该是怎样的。”
“你就是你本身的存在,不用说应该是怎样的。”
“但我总看不到自己,我必须时刻有一些目的,并以此确认我的存在。”
“你明白,你已经迷路了。”
“我知道。”
“留在这儿也是可以的,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说罢,小蝌蚪真的开始围绕着泳池快乐地游。对它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而在我看来那起初就不是个问题。所以它可以比之前更加快乐,舒畅,就是这么简单。
我也一脑儿栽进去,共享水中之乐,小蝌蚪被吓了一跳,“你可真大,我刚才飞起来了。”
“你太小了,钻到我的壳里就没事了。”我肚皮朝天浮在池面。
“我感觉还好。”它向我这边靠近一点。
“怎么你可以没有腿呢?”我看了一眼。
“我很奇怪?”它摇了摇自己的尾巴。
“我不是对你而言来说的,只是想不到。”
“不必这样,那对你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
“但那会使我好奇,我不是在追求对我而言的什么意义。”
“有这样的未知感不好吗?有时候真相没有预想的那么神奇。”
“我只是想知道,可能我习惯了之后也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了,但我觉得那样会更加让我失望,如果我还能想起现在这个问题。”
“好吧,这很简单。”,小蝌蚪吹了个泡泡,“我的腿还没长出来。”
我一头载进水底,“这么说确实没有一点神奇感。要不要到我的家里去,这儿的水开始变热了。”
“好啊,我出不去。”
“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蝌蚪盯着我。
我顿了顿,“你进我的嘴里,我含着你。”
它短暂地迟疑了一下,便摇着尾巴钻进来,我把嘴巴闭上。
“里面好黑啊。”它在我嘴里发出沉闷的声音来,“你可别咬到我,那样的话你就永远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腿了。”
“我倒是更担心,不小心把你咽下去。”我边往外爬,边想。同时感觉到它紧紧靠着我的左颚,有时抖一下尾巴,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紧张。此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在我的心里诞生并且生长:这只弱小的蝌蚪正在以一种绝对的信任跟我相处,在我嘴里静静待着约定好的结果。我有义务保护它,而且必须有义务保护它。无论下一刻发生什么,这是我首先需要坚持的事儿,虽然我知道在这样美好的世界不会出现什么危险。更重要的是我忽然间体会到我的下一刻不是无所谓,无可期待的,这个世上有些事儿不止我一个,我不单纯是一个旁观者。我的脑子开始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好了,到了。”我张开嘴。马上,小蝌蚪一溜烟儿钻出来,它倒是没什么,一出来便开始观察四周,围着洞口游上窜下。
“怎么只有一半水呢?”小蝌蚪望着洞口。
“我是用嘴呼吸的。”
“怎么还有一半水呢?”
“没水我的皮肤会干裂。”
“不过有这一半水够我了。”说完顺着洞口进去,我在后面跟着。
“很不错啊,以前我们都是挤到一块的。”它的声音在洞穴里又变得空灵。
“那就好。”
“一直都是你一个?”小蝌蚪浮到水面观望着洞顶四周。
“可能四周有些小东西,我并看不到。”
“那突然多出我一个,不会感到不爽吗?”
“你这么小,还没什么所谓。”
“这么说?”它调回头来。
我意识到说了不合适的话,便没有接应。进到洞穴中央的空地上,它也随着我的动作转过身子。整个洞穴中安静下来:一方面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另一方面,我觉得有点累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还是小蝌蚪先开了口:“我得出去找点吃的,现在的我需要充足的营养。”
“你吃什么?”我这样问。
“浮游生物,或者是海藻之类的东西。”
“哦。”
又是与刚才一般的寂静,这种氛围让我感到不太舒服,以前的我从未有过这种体验。我感觉它在等我继续说些什么,但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之后我听到很小的游动的声音,我猜它是出去找吃的了,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嘿?”我唤了一声,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自己的回声在散播。我想提醒它别又迷了路,其实在刚才的时候我就这样想过,但直到现在只剩下我,才真正决定下来。在确认没有任何游动的声音返回,我感到有些后悔和空寂,同时大脑开始昏昏沉沉,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洞穴外的光热渐渐褪去,星星开始一点两点显现,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布满整个夜空;草苗以更加挺拔的姿态加快生长,各类昆虫的鸣叫开始占据暗夜。相对洞穴中的我来说则是处于另一个空间,在这里既没有光明,也谈不上黑暗。一切都是静止的,包括时间,直到我从昏睡中醒来,一切还定格在小蝌蚪离开的那一刻。我一动不动地谛听着,但却异常之静,以至于我竟然听到了地底植物的根生长之中与土壤的摩擦声,却依然没有我所期待的声音发出。我确定我的内心是有所期待的,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于是我开始回忆不久前的每一个场面和每一句对话,清晰无比。在这个过程中,我深刻地感受到了它问到的一句;
“一直都是你一个?”现在想来,在它出寻的时候,真的只剩我一个了。这是用词语和句子说不清楚的,那不是一种简单的数量问题,而是变化莫测。而我也渐渐想到了——它不是在确认自己在何处,虽然它之前的生活我完全不了解,但可能它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像我担心的那样又迷了路,不过这倒不是一种怎么糟糕的情况,它大可在另一处快乐地活着,就像在我的泳池中一般;还是说由于我说了不合适的话导致的;我尽量不去想此外更糟糕的情况,可只要一旦有这样的推测闪现,我就不能安心地呆在这儿了。只得出去,做点什么。
可洞外的天地又如此之大,我尚且最远只及那棵熟悉的槐树;漫天闪烁着的星,无边黑暗中汹涌的虫鸣声,在此刻使我强烈地感受到无力感和渺小感。如今的一切在我看来都变了,原来重要的并不是食物,也不只是我本身,就连我活着也要被确认,而一切发生之后,我只能在原地默自祈祷。
那晚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小蝌蚪,也再未见那个女孩。几天后我顺着那条河走了很久很久。这一过程中,我见识了这个不可想象的世界:在河滩边见到数不清的小蝌蚪,但我没有见到它;在如茵的草地上有成群的男孩儿女孩在欢笑,我都不认识;最后见到了小河的终点——一望无际的蓝得深邃的神奇世界!梦幻的星光在其中闪烁不定,变化万千,渐渐融入我的身体。在那一刻,我忘记自己已经衰老,忘记了一直以来自己,我的一生。
我依然活着,那是个极其遥远的地方,以至于被世界所遗忘。这里没有下雨的声音和气味,没有时间,没有过去和未来,还未有新生和死亡。草儿一直保持嫩绿,天空永远蓝的惊心动魄,一切都是世界伊始,彷如初生的自己。
我在这儿又度过许久,到底是有多久,我没有刻意记着。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远处了,身体也不灵便得很,每日都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度过,就像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但我确实未曾老去,我的脑子还异常清醒,而且会一直这样下去,因为孤独始终还未从我身边离去。
我确信,我一直活着,一切就都还活着。
“吉生,我是里面的小蝌蚪,还是小女孩?”
“恩?”我有些意外,“您觉得你是哪个?”
“我觉得?”她看着远处,“那只小蝌蚪吧。”
“怎么你不能成为那只乌龟呢?”
“是吗?”
然后我俩便笑了。那一刻,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一天,她真的像那只故事里的蝌蚪,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令我更加悲伤的是,故事里的蝌蚪,我从来猜不到它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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