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章知年。
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个定义,是从街里邻居私下议论得出的。
他们说,父亲当年被抓进去,母亲抱着那些人的腿苦苦哀求,可我压根儿没半点反应,反而看了一会儿就跑去镇子后面的小溪旁玩了,一直玩到饭点,才知道回来。
她们还说,谁家死了自己养的狗啊猫啊,不多多少少难过一阵子,就没见过我这么没怜悯心的。
我们一家子搬来溪镇不过五年,溪镇没有多少人待见我的。
除了,蔺纪承。
任凭我怎么闹,他就是不恼。
永远一副仁者大爱,你还小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或者嘴角挂着微笑。
这种人虚伪,还不如那些私下里议论我,表面从不给我好脸色的人。
我还清楚的记得蔺纪承来到溪镇的那天下午,我在溪镇后院的桥头上,拨着栏杆上的漆皮。
他带着纯色的鸭舌帽,帽沿压的很低,背着个巨大的画架,穿了个米色的夹克衫。
他似乎站在桥头徘徊不定。
后来,他把画带往肩上又提了提,就直径走了过来,我记得他的声音自带沙性,很低沉。
他问我,“姑娘,你知道章家是那户?”
姑娘…这年头打个招呼不都是,小妹妹,或者你好,怎么还有人称呼女孩子姑娘的。
我是知道这人是谁的,母亲说让我去桥头等着,说有贵客要来家里,莫非就是这小子。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没有”
他怔住了,往兜里掏出来个纸,上面画这个条条线线的街巷,我们这溪镇是古城,这两年才翻修,恐怕外人来用手机定位都难。
他看一眼纸又皱眉看一眼远处的槐树,想了想才点点头,沉闷了嗯了一声。
“章程,他是我爸”我干脆也不逗他了。
他蹙眉,咧嘴一笑,露出那颗像贝壳的虎牙。
看他笑了,我就没皮没脸的哈哈大笑起来,总感觉这人脑子有问题,反应慢半拍儿。
母亲说他,是专门给我请来当家教的老师。
可我不信,他一定跟我母亲沾亲带故,否则母亲也不会经常把他留在家里吃饭。
他总向母亲告我的状,就算母亲让我叫他老师,连哥哥我都不叫他,怎么可能叫一声老师,何况他也就大我五六岁。
所以,我常常直呼他的名字,蔺纪承。
那天午后,我兴致勃勃的把从后院角落里不同样子的风筝给扒了出来,把它们晾在地上。
得意的抱着双肩,“蔺纪承,快过来看。”
喊了半天,这家伙连个影子都没有。
却没注意他一直靠在我身后的栏杆上,一副嫌弃的眼神看着地上破破烂烂的风筝。
半响,他拿起一个较为完整的风筝,举起来,阳光投过来才发现有一个窟窿。
“把这个洞补上,还能飞”他提溜着这东西,进了堂屋。
也没顾雪白的衬衫已经被粘上了泥土。
等他出来时,衬衫很多地方都黑了。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衬衫,一点也不爱惜。
后来我们带着这成功的战果去了田野,那片田野开的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还有一大片一大片油菜花。
“我父亲走后,就没人陪我来过这儿”
想起父亲,我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难过,虽说他不常回家,在外面经商还被告了贪污。
可让我像母亲那般,哭的死去活来的,还是算了吧。
“以后我带你来”
我被蔺纪承这突如其来的话,稍微怔住,很快就摆摆手:“不用”。
…
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我和蔺纪承认识了两年,两年不够了解一个人,但也能熟悉一个人,可我对他一直熟悉不起来。
我总感觉,他的身上有总无法让人靠近的气息,他并不多么冰冷,也不多么热情。
“蔺纪承你教我画画吧”我总是看他拿着画架画板,还有一桶水,还有各种颜色的盒子。
后来我才知道他画的是水彩。
他被我折腾的放下笔,扭头很认真的看着我,他说“你的性子不适合学这个。”
“为什么?”我不服气的拉了个小木凳坐在一旁。
“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想学”
他很平静的问我。
我随口嚷了句“看着好玩儿”
本来理直气壮的我我盯着他那双深沉的眸子,竟开始有些慌张,我把目光转移到别处,耳根子发烫,我知道这种谎言现在已经瞒不住他了。
我重新换了个理由,有点尴尬“我…就是想把这个院子画下来,万一我以后走了,还能看看。”
他把眸子垂了下来,才缓缓点点头,“好。”
我得意的把他揪了起来,换成我坐在那把钓鱼椅上,抄起笔就往上涂。
他就淡淡的在身后看着我,轻轻一笑。
随后,他慢慢靠近,控制着我在画板上胡乱移动的手,那一刻,他手心的余温触及着我的手背。
不过一会儿,他的手在不住的颤抖,等我注意到那只手已经脱离的时候,我转过头,他已经倒在地上,额间冒着冷汗。
我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他也不肯给我说。或许那个时候我并在乎他的生死。
后来,他告诉我,他这是很普通的贫血,我也就不以为然。
有的时候我并不是多么抵触他,可母亲偏爱他的紧,还有小时也喜欢跟他闹。
母亲乐于把他留下来吃晚饭,我也就坦然接受了。
看着母亲一筷子一筷头往他的碗里添肉。
我倒是习惯了,不过偶尔打岔“妈,他自己有手有脚的,不用管他。”
母亲听见这话总是黑下脸,“说什么呢你”转而又眯着眼笑着跟蔺纪承说:“把这儿当自己家,别客气。”
我瞥了一眼坐在旁边安定自若,一脸假笑的蔺纪承,眼转子差点翻到天上。
…
说是蔺纪承带的宝物也不少,小时喜欢跟他玩,他们都是男孩子,一提到打游戏就能谈天论地。
后来,蔺纪承在小时九岁生日的时候,送了他一个游戏手柄和游戏机。
“章时,谁让你收他东西的”我眼尖就看到了。
虽然我赌气阻止过,章时从来都没有听过。
我知道那东西贵,也不知道蔺纪承哪儿来那么多钱。
我从来不问他是干什么的,跟我没关系。后来上了高中,我去了寄宿学校。一个月才有时间回溪镇,家里有章时,也没什么惦记。
临走,我把蔺纪承教我画的小院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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