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前殿和正殿的是一座空场,正中由石砌的宫廷香灯所延伸出的一条锒嵌碎金大理石铺成的道路,风火记得过去每次来到南浙宫时都会情不自禁在这里驻足。回想当初,当夜晚临近,香灯点燃,两侧烛光莹莹,檀香袅袅,就如一条通向仙境的桥,走在这氲氤缭绕的烟雾和香气之中,每每让他如痴如醉的不能自已。而现今这里却残破成这番景象,当仙境化为炼狱,繁华也只剩下凄凉,那些美好也只能封存在他的记忆里了。
从前殿出来后直达正殿的这段距离异常地安静,竟没有遇见一个食丧鬼。这突如其来地变化,反而让欧阳红叶他们觉得不安,死气沉沉的空气里只能听得见他们三个的脚步声,甚至连前殿残存的食丧鬼的惨叫也渐渐消失在身后,让人有种前行路上凶险未卜的感觉。
正殿的门是紧闭着的,红叶试探地推了推,门轻微松动,他刚刚准备推门而入,却从门内传出了鸣鼓一样的轰响。那声音和食丧鬼所发出的声音明显不同,虽不刺耳但却更加有穿透力,每一声低沉的鼓点都震得欧阳红叶他们的心跟着颤动。
“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望月向欧阳红叶投去疑问的目光,小声说道。
“听!”欧阳红叶也感到那鼓点越发的猛烈了,并且在不断加快。
“有什么东西可以和食丧鬼并存吗?”望月问道。
风火陷入了沉思,不会是……但愿不是,那是只有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怪物,见过它的人无一幸免于难,他们怎么会恰巧在南浙遇见它呢?本来进入食丧鬼城已实属无奈,他们的运气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吧?他感到不寒而栗,连他这样一个曾经出生入死的壮汉,后背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跟着竖起来了。
那传说中衍生于黑暗里的神秘生物,是在恐惧和死亡中诞生的一种非妖非兽的魔怪,它的体内堆积着无数幽灵的冤魂,它的肉身由整团的虫蚁幻化,它靠吞噬一切壮大自己。它的呼吸沉重如擂鼓,当猎物出现在它的狩猎范围,它的呼吸也随之变得更急更沉。它拥有巨大的身躯,雄壮无比,孔武有力,长着狮身鹰首的它,背上一双扩展的双翼,后面拖着一条铁杵般紧硬的尾巴。它就是只在传说中才有的黑暗魔怪——黑狮鹰兽。
欧阳红叶捕捉到了风火表情的变化,他也想到了这种传说中的魔怪,更晓得这个家伙到底有多难对付,相传只要遇上它想活命难如登天。他掂量,不知道这只黑狮鹰兽已经长到多大了?再联想起为什么外面的食丧鬼会自动回避而不进入南浙宫正殿?他似乎就明白了,那是因为这里是这只黑狮鹰兽的巢穴,进来这儿等于是自动成为它的口中食、盘中餐,而宫内的食丧鬼很可能也不是自愿留在这的,他们极有可能是被它抓回来供日后慢慢享用的。
“看来我们真是不虚此行了!”欧阳红叶对风火说。
“是啊,没想到我风火在有生之年还能一睹传说中才有的怪兽。”风火似乎也掌握了些欧阳红叶的那种调侃。
“哈哈,看来,我们只有进去会一会它了!”欧阳红叶轻描淡写地说,风火态度的转变让他也觉得从里到外轻松了许多。
“嗯,即使现在想掉头逃跑也不可能了,我们已经被它锁定在捕猎的范围内。听着轰轰的鼓鸣声没有?这家伙尽吃食丧鬼了,可能到现在都没尝过鲜肉,我们对它来说,哈哈,该是怎样的一道美味啊!”风火已不再端着架子,而是自然而然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到底是什么怪物啊?你们两个别光顾着自说自话,倒是给我讲讲啊!”望月听完风火和欧阳红叶的对话,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名堂。
“我们今天能亲眼看到黑狮鹰兽了!”欧阳红叶平静的地说。
“天哪!真的假的?”望月根本没可能联想到这个名字,现在一听也惊出一身冷汗。
“今天,我们也能成为传奇了。”欧阳红叶看望月似乎紧张的都快说不出话了,对他俏皮地挤了挤眼睛。
“传说中连天神都很难对付的家伙?黑火炼狱关着的头号囚犯之一?没想到南浙城到了今时今日也还是要什么有什么。”望月又恢复了平日里说话的不羁。
“说句正经的,以我们三人之力想战胜这家伙,需要的是足够的运气。”欧阳红叶动情地说,“如果一旦不走运,我们中的谁或者全部都将报销在这里。我只是想说,很高兴与你们一路同行,成为同伴和兄弟!”
“兄弟”这个词,无疑让风火感到煽情,他虽然倔强傲慢,但也情感丰富,听了红叶的话,眼眶不免有些湿润,“我没什么遗憾了,如果不是你们不离不弃,我风火刚刚早就命丧黄泉了,反正这条命是你们捡回来的,也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已经值了!”
“如果能平安带着天符回到王城,我们一定要好好喝一次酒。”望月摸了摸怀中揣着酒壶的地方说着。
“好,今天并肩作战,明日不醉不归。”欧阳红叶点点头。
三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决心已定,肩并肩地上前推开南浙宫正殿的大门。虽然,宫殿外面的光线极为灰暗,但还是给正殿带来一线微明。正殿内沉重的灰尘如雪花般下落,被重重的鼓点声震得在空气中飞舞旋转,竟有几分北国雪飘的苍劲之美。可现在是悠关生死的时候,他们已无闲情逸致去感叹这些了。
“小声点儿,别弄出动静!”
“怎么看不到,它到底藏在哪儿?”
“这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欧阳红叶和风火突在前面,望月断后,他们向里面来回张望。借着外面投进来的光线,四下里微明混沌,他们尽量搜索着黑暗中的巨大身影。但是,他们尽目扫视,它却并不在那里,这反而更让人觉得惊耸。那家伙到底藏匿在什么地方?会不会突然袭击过来将他们三个撕得粉碎?他们心底清楚,以它那锋利的爪子,撕碎他们应该就如同撕碎纸张一般轻松。
顺着依旧轰鸣的鼓点声,欧阳红叶小心翼翼地寻去,仰头张望时发现了最不想看到的情景。在正殿里的一根立柱顶部,盘踞着一个硕大的黑色身影,原来正是那头早在他们预料当中的黑狮鹰兽。
它的身体漆黑发亮,跟这座大殿仿佛融为一体,它偏着头只露出一颗橙黄色的圆眼,死死地盯住他们三个不动。巨大的翅膀不停地一煽一合,每一根羽毛都像准备攻击前那样直立着,仿佛随时会掀动起一阵飓风地从高处俯冲下来。
看这架势,欧阳红叶他们不敢怠慢,站成马步,手持各自的武器,神经紧崩,等着迎击它的进攻。
可那黑狮鹰兽似乎并不急于攻击,像是静待着猎物的动静,这很可能是它来到这世界后第一次见到如此鲜活的生命,并非是它天天吃掉的腐朽干枯的食丧鬼。从它那颗睁着的眼中看出,除了对猎物和鲜血的渴望以外,还有几分忍俊不禁地好奇,不过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楚。
欧阳红叶向其他两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急于向黑狮鹰兽发起攻击,双方就这样进入僵持的局面。不一会儿,黑狮鹰兽眼神中的凶恶和警惕消失了大半,换来的是更加旺盛的好奇心,甚至还出现了几分孩子气的单纯。
“看来这家伙还只是只幼兽!”
欧阳红叶猜测这只黑狮鹰兽很可能还很年幼,刚刚成形不久。他一边感叹,即使是幼兽已拥有如此强大的身体;另一边又暗自庆幸,真是上天保佑,让他们遇上的是个还不经事的“孩子”。
当他与它对视,思考着下一步的应对之策,黑狮鹰兽突然从立柱上俯冲下来。它翼展的面积大得惊人,伸开有好几丈宽,煽动起殿内沉积的灰土,一下子让红叶他们迷了眼睛。
等再睁开眼时,黑狮鹰兽已经站在欧阳红叶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它偏着头,用那只张开的眼睛与他对视着,时不时地还眨动一下,似乎想和他进行交流。这样的对峙,叫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应该动呢、还是静止,手里举着的剑也不敢就此放下。他不知道这种怪物的智商到底能否达到与他交流的程度,或许它会把他们当成同伴也说不定,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异想天开的念头。
黑狮鹰兽将头凑过来,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嗅了嗅,接着又用利喙啄了下他手里的剑,“当”地发出一下金属清脆的振鸣。
他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一点点动作惊恼了它。当他发现它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或是纯粹为了去讨好它,竟然试探着向它伸出了一只手。
起先,它还有些抗拒的将头向后缩了缩,后来就停下不动,任凭他将手放在它的头上抚摸起来。在某一个时刻,它突如其来地转过头,将另外一只眼睛暴露出来,样子极其可怖,惊得眼前这三个人错愕不止。原来,那只眼睛的眼皮上被一只金属钩勾住了,金属钩由它的上眼皮一直贯穿进下眼皮,使得它的整只眼睛都无法睁开。虽然他们不知道那只金属钩是如何插进它的眼睛中的,但显然令它痛不欲生的正是它,所以它才削减掉原本的野性,变得如此乖顺。
欧阳红叶看懂了,它是有求于他的帮助,他并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选择了自己。他仗着胆子,慢慢试着上前,小心翼翼地抓住那钩子的一端,顺着它的弧度将它一点一点的拔出来,嘴里还轻轻地安慰它:“好,就快好了……忍着点儿,小家伙……”
把金属钩彻底拔出后,他又从怀里掏出愈创药,掀开身上仍旧罩着的食丧鬼的脏衣服,从里面自己的干净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沾了些药粉轻轻地涂抹在它的伤口上,一面施以妖法促进那伤口的愈合。
当一切就绪,它看上去一改先前萎靡不振的状态,既轻松又满意,高兴地从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看上去像是已经认可了欧阳红叶的存在。但它仅仅是认可了他的存在,它转过身带有敌意地望向另外两个人,嘴巴里发出很响的呜呜声,那可能是在对他们发动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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