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昆仑山到长白山,飞得我腰酸背痛腿抽筋。好在赤阑殿尖尖的屋檐已经若隐若现,我打了个哈欠,身子一偏,便离了原有轨道,直接一个猛子扎进近在咫尺的天池。
天池位于长白山最陡峭的一个侧峰——天山之上。
与所有分支一样,这里除了石头就是树,没有传说中能修形成人的奇花异草,也没有天赋异禀的珍禽灵兽。
直到二千万年前,司闭选下长白山建赤阑殿,动工之前,请我去看风水。
风水?
我噗的一声就将口中还来不及咽下的桂花糕全部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望着司闭。
风水是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弄个祭祀神官干些问天卜卦的蠢事。
既是蠢事,我自是不会干的。
我以为司闭明白,没想到他如此迂腐。
“火族不需要祭祀神官,但选址建殿不但事关王的命脉气息,更攸关一族存亡,请王上火轿。”
司闭的迂腐,很多时候,就是固执。
我气岔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气息断了,死的是我,我都死了,火族为什么就不能亡?
司闭给我扣了一顶胡搅蛮缠的帽子,再以从此不再做桂花糕相胁迫,逼迫我上了火轿,一口气飞到长白山。
轿子落地,我刚撩起帘子,出轿才走了第一步,整座山便轰轰隆隆的摇晃起来,一盏茶后方停止。司闭心有虔诚,自是不安,飞上飞下,四处查探,回报:除去一则分支——天山原凸陡的顶被夷为平地,凹出一个大口子外,再无异样。
瞧着这口子,司闭眼一闭,心一横:“王,还是容司闭另外再选个地方吧。”
我哼哼冷笑两声,反定了主意。
第二日再去,那大口子不知何时已蓄满水,烟雾缭绕,一看就不普通。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闻到这水汽,竟倍感亲切,想都未想,直接跳了进去,意外发现此水比司闭精心备下的浴水还舒服。更神奇的是,水底还泛着淡淡的红光,我念了个术,一口气潜到底,底下满满全是散发着红色光泽的血玉。
浮出水面,我左右环顾,冲着旁边一块高耸的石碑,哈了一口气——天池-火王御用——几个大字便显目的刻了上去。
我漂在天池的水面上,指着碑上的字,将这段过往一一说与笛子听,说完,得意洋洋一笑:“瞧见没有,火王御用。今日便宜你了。”
笛子翻了个白眼,戳着我的腰,不感兴趣的提醒我:“焱兮,你不会是想在这睡一觉再走吧?”
我打了个哈欠:“有何不可,这里暖和,不比赤阑殿差。”
“再好,也不过是一只澡盆子,怎么能用来睡觉?你从前可不会这么不讲究。”
笛子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我叹了口气:“我就是怕赤阑殿的四只鸟烦我,所以才想在这里偷闲睡个好觉,不想你更烦。”
笛子听罢,闭上嘴不说话,我以为它是知错就改,谁知它是另有计谋,贼笑道:“我好像感应到幽篁戟的气息了。”
“幽篁戟?”
我知道十大上古神器之间存在着一种无法解释的感应。
如果幽篁戟在附近,一缕相思笛的感应不会错。
它来了,那是不是说明白止也来了?
我心一动,跃出水面,连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烘干,就急着飞去赤阑殿。
笛子瘪瘪嘴:“瞧你心急的。”
我装作听不懂,傻笑着继续往前飞。
刚落地,笛子又嘀咕一声:“奇怪,怎么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两声,心道:这家伙,肯定是故意耍我。
却又不好发作,只得灰头土脸的往里冲。
“司闭,我回来啦。”
“司启,你在哪?”
“司至?司分?”
偌大的赤阑殿,我里里外外找了三圈,别说鸟人,连一根鸟毛都没看到。
“这群不长眼的东西,我赤阑殿满宫满殿皆非俗物,他们竟这般不当事,留下一座空城,只顾着去寻欢作乐,真是可恶!”
“会不会是与幽篁戟有关?”
笛子嗡嗡,我可不会再上当,白了它一眼:“还嫌耍我耍得不够彻底?”
提起裙摆,冲出宫殿,手一摊,召出火凤,指使这两只鸟与我一道坐在赤阑殿正殿的台阶上静候。
我到要看看,那几只东西,见到我,会作何解释?
就这么干坐着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眼见长白山山顶仅剩最后一丝余辉时,那群不知死活的鸟人终于记得归巢了。
我鼻子一哼,飞身而起,口里念术,火凤成鞭,握入掌中,另一只手横腰叉着,怒目以对,冷冷道:“四位侍神大人,本神君恭候多时了。”
一见我,那四只鸟就似吃了熊心豹子胆般,念个术,羽服变成战服,羽扇幻做利剑,挥剑以对。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纵观神界各族,我知我不是个合格的神君大人,但威望还是有的,统治火族两千万年,谁敢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冲我拔剑?
好吧,我承认,以前没有,不代表今生永远不会有。就冲着他们这份难能可贵的勇气,本神君必得卯足全力成全他们一心求死的夙愿。
嘴角一扬,直接上鞭。
第一鞭子挥过去,他们四剑齐抗,用了全力,方化解了我鞭子的霸气。
大难临头,没有各自飞,反而齐心对外,精神可嘉。
我不禁乐了,笑道:“竟然你们全力以赴,那我也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说完,将火凤鞭收回体内,闭上眼,凝神静气。
时隔这么久,再次动用洛河之神的力量,的确生疏,但我必须尝试一下,能否在不毁火凤鞭的情况下,将两颗晶石的力量糅合起来,为我所用。
正当我运功之际,司分突然嘟囔起来:“这疯婆子,扮得可真像。”
司至摇头晃脑,附和一声:“不说十分,至少也有八分。”
这群混蛋!
我还来不及调整气息,一口恶气冲上来,直接将我好不容易才静心聚集起来的神力一下子冲散了,神力暴走,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我歪头吐了一口血,赤目夺人,重新召唤火凤鞭,一股烈焰自脚底开始往头部升腾,所灼之处,便是赤色战袍,待火焰漫过头顶,刚才那个薄纱青裙的女子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威名赫赫的司战之神——火王。
这下子,轮到四只蠢鸟目瞪口呆了。
我嘿嘿一声冷笑,不与他们废话,腾空飞起,一人赏去好几鞭,抽得他们嗷嗷乱叫。
司分鬼哭狼嚎道:“不用再怀疑,以我长年被抽的经验来判断:她绝对是真的。”
“废话,这还用你判断?”
司至趴在地上,浑身抽搐,好半天才气急败坏的说道。
许是久未抽人,鞭子格外给力,四只鸟人,华丽丽的羽服全被抽得稀巴烂,赤阑殿的上空满是红的、蓝的、灰的、黑的羽丝。
直到我抽累了,鞭子还很兴奋,不愿罢手。
想来,我的确有很久没让它们这么尽兴了,只好再施一法,将司分、司至单独绑了,吊在一旁的两颗歪脖子老树上,地上躺着司闭与司启。
我哼哼两声,下定决心,不挑日子,就拣今日,新仇旧恨,一并清算,让鞭子彻底过把瘾。
便哈了一口气,将一缕相思笛幻做一把老藤椅,一边摇,一边问:“我是疯婆子?”
树上、地上统共四只鸟人立马摇头。
“撒谎!”
我翻了个白眼,挥起鞭子,连抽司分三下,他悲泣连连,几次欲开口解释,却全被我一个眼神封杀。
“本神君再重申一遍:本君问,你们答。多余的字一个都不要说,听明白了吗?”
四只鸟点点头。
“司启,刚才谁说我像疯婆子?”
司启抬起头,艰难的看了看司分,司分打了个哆嗦,拼命摇头。司启只好将目光又转向司至,司至两眼一挤,飚出几行清泪。
司启叹了口气,勾下头去,轻轻道:“司启。”
“撒谎!”
我冷笑一声,鞭子就扑到了司至身上。
司至痛得眼泪鼻涕横飞,哭诉道:“王,司至什么都没说。”
我摇摇头:这孩子,真是不长记性!
又补上一鞭子,出言警告:“再解释,剥了你的皮。你个不学无术,成天只知道沾花惹草,到处留情的东西。”
骂到这,我才猛然记起,我这么急着赶回来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教训司至。
一个鲤鱼打挺,从老藤椅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司至跟前,扬起鞭子就死命的抽,口里还不忘大骂:“糟心东西,让你油腻!让你到处卖弄!”
“不学无术,自己不学好,还教坏别人,没廉耻的东西!”
“让你‘不说十分,至少也有八分’!我抽不死你!”
……
抽到两耳全是哀嚎与唏嘘时,我才喘着粗气,决定歇口气,再来教这四只不成器的东西什么叫以下犯上,什么叫君命不可违!
司闭生怕我没完没了,壮着胆子爬到我脚边,一脸心酸与委屈:“王,您听司闭解释。今日这事真的不怨我们。”
“那怨我?”
“不敢不敢。”
司闭陪着笑,继续解释:“王,在您回来之前,赤阑殿来了个假冒您的生灵,等我们察觉,却又寻不到踪迹。转身回来,见到您,以为又是那冒牌货,才会与您动手的。”
假扮我?
我手一抖:“可少了什么东西?”
“司闭已经查过,殿中未少任何东西。”
这就奇怪了,不偷不抢不骗,来做什么?
我扔下鞭子,转身准备回赤阑殿。
岂料,这鞭子刚一落地,便呼的一声,幻做火凤,上蹿下跳,最后分别落在吊着司分与司至的歪脖子树上,翅膀噗通几下,张口就是一顿老火,烧得那两只东西哭爹喊娘。
司闭于心不忍,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吞了吞口水:“王,司分与司至如此冒犯您,碎尸万段也不为过。但火凤毕竟不是火凤鞭,没有您的神力加持,它们再怎么喷,也烧不死那两只鸟。烧不死事小,将他们身上的羽服烧没,就事大了。因为那羽服,不便宜。明日管您要银子为他们制新衣时,你就知道了。”
这话不假。
烧不烧得死,我不关心,但银子不同,那是我留着去人间买桂花糕的。
岂能浪费在这两只鸟人身上?
赶紧手一挥,将火凤收入掌中,匆匆跑回寝殿,撩开我的大衣柜,在左边暗格里抽出一个硕大的锦盒,打开以后,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方松了一口气:还好,东珠一颗不少。
一缕相思笛忍不住笑了起来:“闹了半天,你只紧张这几颗东珠?”
我知道它真正想取笑的是什么,但我不介意。
非但不介意,我还就承认了,承认我就是稀罕我的容貌,就是想容颜出彩,像瑶华一样名动四界。
“王。”
还来不及将东珠收好,司启小心翼翼的跟了进来。
我扭头一看,正好看到他的脸,这孩子,都几日了,疤痕怎么还在?万一留疤毁了容,以后还怎么打发他去骗赤练仙子的肌肤紧致霜。
我叹了口气,招招手,唤他进来。
等他走到我跟前,随手捻起一颗东珠,按在他脸上,轻轻磨蹭起来。
一边磨,一边道:“我给你的那颗东珠,你可磨过爪子?”
“嗯。”
司启小声的答了一声。
“不碍事,洗一洗,还是可以磨脸的。”
我笑嘻嘻的调侃着,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他心事重重,根本听不进半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以前我不知道自己与他的渊源,每当他有心事,愁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我就烦,不是找了借口打发他,就是唤来司分将他拖走。但今日,我知我不能再那么待他。因为他是我在洛河之滨最贴心的仆人?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在生命危急之时,将那般重任,交与他去办。
纠结了老半天,咬咬牙,忍着心痛,强装大方的说:“你若也跟司闭一样,有洁癖,嫌弃你那颗东珠磨过你的爪子,不愿再拿它磨脸,那我就将这颗东珠送给你专用磨脸。放心,我未从用它磨过脸以外的地方,保证干净。”
“王。”
司启犹犹豫豫,似乎还是没有让他中意,扭捏半天,方惊恐不安的说了一句:“您在隐山从琥珀妖精身上拿走的那块三生石,被那个假的您,骗走了。”
我就知道,天下没这等好事!一个不知什么种族的生灵,冒着分分钟钟都有可能被剁掉的风险,假扮我来赤阑殿,又怎会只是为了来个不留名也不留姓的到此一游?
我收回东珠,小心翼翼的放入锦盒,再将盒子按原样放入暗格,关上大衣柜,走到五步之外,才浑身颤抖的吼道:“你这只二愣子,怎么不早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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