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对那个白止倒还有几分真心。”
桀骜见我刚才还一副剑拔弩张,凶神恶煞的模样,现一提白止就泪水涟涟,柔弱不堪,忍不住又来揶揄我几句。
我自不想也不需要他的怜悯,帅气的将眼泪一抹,念术灭了所有火球,略加收拾一番后,便冷冷道:“走吧。”
打开流水殿的门,就见地上放着装盐巴的陶罐,却不见炽潍,不免有几分奇怪。
“炽潍去哪了?”
我盯着两只火凤问了一句。
桀骜却一副不甚关心的模样,继续往后殿的方向走去,我有点担心,挥手就给了两只火凤一耳光,果不其然,雄火凤嘴一张,口里便喷出一团火来,我定睛一看,这哪是火,明明就是被火困住的炽潍。
我赶紧施术灭了火,好在炽潍并无大碍,只是这倒霉的头发又被烧得一塌糊涂,叹了口气,揉着他烧焦的脑袋,不无歉意的说道:“炽潍,你干脆把头发全剃掉,这样这两只火凤就奈何不了你。”
“不行,炽潍可不要当和尚。”
炽潍一听,以为我要动手替他剃头发,吓得赶紧退后一步,双手捂住脑袋。
“我这是……”
“你有完没完?”
我话还未说完,桀骜冷冰冰的声音就横切过来:“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你瞎闹。若你不想去,不去便罢。”
“哎,谁说我不想去了。”
我收了火凤,暂且饶过炽潍,疾步跟了上去,没好气的说道:“你不觉得炽潍很奇怪吗?”
“我只觉得你有毛病。”
桀骜白了我一眼,凶完我,又侧头瞟了瞟跌坐在地上哭得很伤心的炽潍,忧心忡忡道:“他最中意的就是头发,你不要再把那两只畜生放出来了。否则,明日不饿死你,也得毒死你。”
“我好怕呀!”
听着桀骜的这番警告,我故意拖着尾音,阴阳怪气的说道,说完,就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没开玩笑。”
桀骜瞪了我一眼,可我哪里止得住,花枝乱颤道:“今日在殿外,你说你要吃耳鼠肉以防万一,原来这个‘万一’不是指别人,而是指炽潍。我还以为你多么神勇呢,到头来,竟连自己的侍官都管不住,真是无用。”
“你懂什么。”
桀骜丢下这句话,就气冲冲的走了。
我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趁着换气的空隙,念术将炽潍的头发还给了他,再送上几句好言,方去追桀骜。
“怎么不动手?”
走到目的地后,桀骜突然背着手,不肯上前了。
这倒把我给急坏了,催促一二后,他仍未拿定主意。
我冷笑一声:贱皮子。
火凤鞭就破鞘而出,飞身上前,狠狠送去一鞭子,想自己破了这结界。不料,桀骜却在此时挺身而出,挡在前面,生生吃下这一鞭子。
我讶异不已,忙收住手,怒道:“你不想活了?”
桀骜不置一词,痛苦的半跪在地,嘴角已经溢出一丝血来。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气得直跺脚:“你寻死,也不用拉上我呀?弑神之罪,你知道有多严重吗?”
桀骜忍痛站了起来,脸色十分难看。
“弑神之罪有多严重,我是不懂,但我很清楚,你这一鞭子下去,破坏的不仅仅是我设在此处的结界,还有里面的……算了,说了你也未必懂。”
桀骜抬手拭去嘴角的血丝,运气调整一番后,才念术收了结界。
哼,你怎知你说了我还不懂?
我心里咒骂一声,见结界已去,却没有任何改变,不禁生了疑惑,上前扯住桀骜问道:“怎么不见三生石的本体?”
桀骜叹了口气,只道:“我算是瞧出来了,你这个人就跟娃娃面一样,变得快。先前在流水殿,我见你那般伤心欲绝,以为你对那个白止痴心一片,遂动了恻隐之心,决定带你来此。不料,一出流水殿,你不但跟个没事人一样,还不停拿所有人开刷,当真是没良心。”
“你叽叽歪歪说这些干什么?我问的是三生石哪去了?”
“我说的正是这事呀。”
桀骜粗鲁的继续回呛我:“在流水殿我明明只说一缕相思笛,何曾提过三生石半个字?倒是你,也说来见笛子,怎么到了这里,又变成要看三生石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道理,证明你就是个娃娃面,不讲道理,说变就变。”
“行行行,笛子呢?”
我看着桀骜嘴角又有血丝溢出,想到自己刚刚抽他的那一鞭子,立刻就气短一大截,不再与他争执。
桀骜一副不领情的模样白了我一眼,便后退一步,面朝瀑布,背对我。只听他低声细语的念了几句,飞流直下的瀑布就横向拉出一条线来,线以上的瀑布往上倒流,线以下的瀑布往下顺流,然后这条线慢慢向上下两个方向匀速移动,最后拉出了一个一人高的大口子。
站在我这个位置往里看,并不分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有淡紫色的光透射出来。
桀骜回头瞪了我一眼:“走吧。”
“你是主我是客,岂有我先行的道理?”
我两眼一瞪,站着不动。
桀骜嘴角一翘,露出一个讥讽的弧线:“也知道怕呀。”
说完,捂着伤口带着我往瀑布里面走去。
我边走边瞧,这口子看着一般,不想里面却别有洞天。
“这……这里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我愣在洞口,豁然开朗的地界上竖立着一座宏伟的宫殿,宫门口立着一块宫碑,上面写着三个字——紫阁殿。
一个身着白色袍子的俊俏小生笑嘻嘻的出门迎接,见到桀骜,弯腰行了个礼,恭恭敬敬说了一句:“您回来了。”
桀骜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直接走了进去。
俊俏小生也不气恼,见我杵在宫碑前不动,便小跑上前,同样是弯腰行了个礼,才恭恭敬敬说道:“神君大人里面请。”
我摇了摇头,再看,眼前的俊俏小生还是俊俏小生,模样没有一丝改变,确信自己并非在做梦。
“神君大人这是怎么啦?”
小生上前一步,凑过来盯着我的脸,我猛的撒开双臂,两手死死捏着小生的脸颊,使劲拉扯,口里叫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长得跟炽潍一模一样?”
“啊,痛痛痛,神君大人快住手,下官就是炽潍。”
“撒谎,炽潍此刻正在清风殿里哭自己的头发呢。”
“神君大人,好痛,炽潍真的是就是炽潍。”
“还不老实,我今日非得扯下你这张皮。”
“饶命呀,神君大人。”
“你闹够了没有?”
桀骜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宫门处,冷冷的望着我。
我只得撒了手,跑到桀骜身边,不解的问道:“怎么有两个炽潍?还有,这紫阁殿怎么跟清风殿一模一样?”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我……”
“别在这里我我我,赶紧进来。”
桀骜似乎不愿跟我解释这个问题,敷衍我一句,就不愿再搭理我。
我哼了一声,只得跟着桀骜入了殿。
一入殿,我才发觉,紫阁殿与清风殿既相同又不尽一致。清风殿冷冷清清只有桀骜与炽潍两只生灵,但紫阁殿却热闹非凡,各宫各殿,莺莺燕燕,生灵百态;长廊走道,宫婢侍官,来来往往;后坪花园,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我悄悄停了一步,拽住一直用手捂着脸的炽潍,小声问道:“这里怎么变得这么热闹?”
炽潍怯生生道:“这里,向来都如此。”
向来如此?
我细细一琢磨,终于有了点眉目,贴着炽潍耳根,坏笑道:“我第一次来清风殿时,炽潍就在桃花树下告诉司闭‘清风殿人气旺盛,宫婢上百,侍官两百余数,各类飞禽走兽三百之上’。当时我还奇怪呢,明明冷清到只有两个人,哪来的人气旺盛?今日我算是明白了,那一日的炽潍,是你对吧?”
炽潍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你跟炽潍是双生子?”
炽潍摇摇头。
“既不是双生子,那为何长得一样,名字还一样?”
炽潍嘟起嘴,傻乎乎道:“炽潍也不明白。”
“那你可知,是先有你这个炽潍,还是先有他那个炽潍?”
“这我如何得知。”
炽潍小小的撇了一下嘴,似乎也有不满:“说来,这事还得从神君大人第一次上昔隹山说起。神君大人没上山之前,紫阁殿这般,其实是清风殿的真实形态。那日接到神君大人的帖子,大伙都心生畏惧,全部躲到紫阁殿来。王也是真的生气了,就此便不让大伙回清风殿。其实回不回去,也不甚要紧,因为最开始之初,我们本就是生活在紫阁殿的,王也住在紫阁殿,极少去清风殿。后来不知怎的,王入住清风殿,变得极少再住紫阁殿,大伙因此才去的清风殿。现如今,也算是回到原点,倒没什么。真正让炽潍伤心的是,王突然将那个炽潍带在身边伺候,命炽潍呆在紫阁殿打理。炽潍虽然喜欢热闹,但更不愿意离开王。唉,可惜王根本不懂炽潍的心。”
炽潍这番话说得太绕口,听得我脑子一下子就打了结。好在这些事都是桀骜的家务事,不明白也影响不到什么,便没了刨根问底的心思,只抓着自己顶想知道的事继续盘问。
“听你这么一说,上面那个炽潍是在我第一次来清风殿后,才出现的?”
“不是。清风殿的炽潍,以前一直住在紫阁殿,专门负责伺候小白。您来那次不是把小白抱走了吗?那个炽潍,您也瞧见了,他呆头呆脑的不懂持家之道,更糟糕的是,厨艺还差得离谱,自然就伺候不了这些生灵的吃喝拉撒。王无奈之下,便将他弄了上去。可清风殿又不能留两个炽潍,王就让我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
我盯着炽潍苦兮兮的脸,有了主意:“你若真想回清风殿,也不是没有法子。”
“神君大人,您有何妙计?”
“这还不简单,给你换一张脸,换一个名字,不就成了?”
“这可不行。”
炽潍一听,一脸怒气,义正言辞道:“我本是昔隹山上的一块石头,因得三生石的灵气,才有幸修得人形。我生来低贱,比不得那些修形成功的奇珍异兽,更不似神力了得的器,能够自己选择面相来修,我的这张脸,是三生石给我,即算毁了修为,也不能丢了这张脸。”
没想到炽潍的本体竟然只是昔隹山上的一块石头,这倒更加证实,三生石的不简单了。
若是如此的话,那清风殿的炽潍兴许也是一块石头,只不过是因那三生石粗心大意,给了他们同一张脸。
如此,倒是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会有两个炽潍?
但我心里还有一问。
便故作同情,捡了些好听的话,安慰了炽潍几句。
这个炽潍确实比清风殿那个炽潍要机灵,我才把姿态放低,他就十分懂得进退,反过来又向我言谢。
我一一笑纳。
俩人又走了一段,不痛不痒的彼此吹捧一番后,我故作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小白?”
“小白病了,您不知道吗?”
病了?
我笑了笑,不解的问:“前日它在清风殿还好好的,只是被桀骜施了法,无法变回猪身,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不对呀,小白回来的时候就是猪身,不曾变回猩猩模样。”
是吗?
被送进紫阁殿时,又变回了猪身?
这桀骜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心里疑惑重重,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肯定是因为它猩猩个头太大,不方便进出紫阁殿,桀骜才收了法术,又将它变回猪身。”
“不可能。”
炽潍笑着将我的猜测否定了:“小白的真身是猩猩,猪身是它怕吓着您,才故意变了迷惑您的。”
迷惑?
就它那怂样,色样,还能迷惑我?
我翻了个白眼,真是佩服那猩猩猪的智商。
“它的病是不是昨夜才染上的?”
“神君怎么会知道?”
“那它昨夜在染病之前,是不是吹过一根流光溢彩,十分漂亮的笛子?”
“是是是,当时炽潍还觉得奇怪,它深更半夜的被王遣了回来,不急着去求王原谅,反而无端生出这般闲情逸致,夜半吹笛。待到下半夜后,它发了病,炽潍才明白,原来它是病糊涂了,才做出这般荒唐事。”
不,它不是病糊涂了,也没有做出什么荒唐事。反而是我,没病却一直糊涂,以致没有听出昨夜那笛音在以曲向我渡修为,助我恢复神力。
能够这般不计后果为我,又能够轻易吹奏一缕相思笛的,四界之中,除了他还会有谁?
我吸了吸鼻子,默默拭去眼角的泪,又想起肉包子无缘无故对我生出的深情,似乎所有的事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而这个解释就是肉包子乃白止所幻变。
炽潍说我第一次上昔隹山之前,紫阁殿里只有肉包子与清风殿里的炽潍,其实也可以换一种说法,以前紫阁殿里空无一人,直到桀骜救下白止,将他安置在紫阁殿,方有了这些说辞,为的就是想掩人耳目。
难怪桀骜会把原在清风殿的生灵全部迁入紫阁殿,只留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炽潍贴身伺候。
或许,两个炽潍,不是三生石的大意,而是桀骜为掩盖这一切的手段?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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