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一堂课是语文,上课铃声还没响,语文老师就抱着厚厚一沓作文纸走进了教室。
“我们今天这节课就主要分析一下上次的作文吧,然后布置一下这周的作文题。”语文老师老成拿起讲台上的报纸铺开,把那摞作文纸放在上面,然后搬了把椅子在讲台前合适的位置坐下,扶了扶眼镜,接着说:“我一直跟你们强调的就是啊,这个考场作文,讲究的就是一句话——以不变应万变,可是有同学非是不信我的,今天这么写,明天那么写,毫无章法,怎么说也跟你们说不明白。”
他抬起眼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眼神锁定在后排的几个男生身上,然后缓缓开口:“虽然上课铃声还没响,但是只要老师坐在教室,就代表这堂课已经可以开始上课了,你们还在后面推推搡搡地干什么,都高二的人了,怎么一点学习的自觉都没......”
——叮铃铃铃......
上课铃声好巧不巧地打断了老成的话,于是他理了理自己根本没有乱的衣领:
“你们这届真是我带过的最不听话的学生。”
老成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了看我们,然后一只手打开了电脑,“我把这次的优秀作文名单列了出来,待会课代表把作文发下去,大家都借着别人的优秀作文来学习学习,记住,以不变应万变。”
我眼睛盯着多媒体屏幕,看着它上面的名单逐渐清晰,我飞快地扫视了一遍,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心里免不了一阵暗喜,但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我再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名单。
没有林渊?
怎么可能会没有林渊呢?他的那篇文章,写得很好啊,难道老成没有产生像我一样的共鸣吗?
“是不是漏了个人啊?”我以为我自己是在心里默念,却没想到我已经嘀咕出了声。
一旁的江碧凑过来,“什么?漏了个人?谁啊?”
“噢没有没有。”我故作镇定地看了看她,胳膊架在课桌上双手托着脸,“我刚刚没看到我自己的名字,我就在想我那么优秀的作文怎么可能上不了这龙虎榜!”说完我还夸张地点了点头。
“啧,您可真够有自信的。”江碧瞟了我一眼,然后接着看屏幕。
接着我听到台上的老成说话了:“不过这次我要说一件比较遗憾的事啊,但是说的不是我们班上的作文,是隔壁班的。”老成顿了顿,“那篇作文没有出现在这个名单上,不过并不是因为写得不好,相反,那篇文章写得非常真诚动人;只是这个同学写了两千多个字。”
老成说完这句话,教室里一阵惊呼,继而开始窃窃私语。
“都安静一下啊,不是讨论课!”老成用黑板刷敲了敲讲台,接着刚刚的话题往下说,“我今天说这个同学的作文呢,是想告诉大家,考场作文,答题纸只有那么多个格子,你写太多字老师是看不见的,你也写不下那么多字,所以一定要自己把握好字数......”
接着,老成又开始讲起了“以不变应万变”的终极作文秘诀,可我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堂课上了。
我觉得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是懂林渊的,他是真的在认真地写、有感而发才不知不觉间写了两千多个字的吧。我曾经也有过那样的经历,突然间的感慨和伤感,让自己抓着笔在纸上写着停不下来,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表达什么,但似乎就是怎么写也写不完。很多时候我们选择把感情通过笔和纸记录下来,不是因为害怕用语言来面对现实,而是明白在漫漫的岁月长河里,很多事情都转瞬即逝,一眨眼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但至少有那么一刻时间是静止的,能暂且用文字为自己偶尔的情怀找到一个归宿。
大多数人在写作的时候都是孤独的,很多感情只属于你自己一个人,无从交流。
我从来不会否认真情流露时刻的我都是多愁善感的,但我也不想去承认在某一刻我有多伤怀感触,而林渊呢?他在写下这篇长文的时候又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呢?
其实由我自己的经历联想到他未免有些牵强,因为怎么说我都是对他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我拿着笔的右手微微一颤,嘴角也扯出一丝苦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他感到心心相惜、知己难逢,什么时候我已经敏感到一篇两千字的作文就能让我想到这么多了呢?
“诶,想啥呢!”江碧看我一脸出神,撞了撞我的胳膊。
我抬起眼偏过头看向她,才发现我想着想着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课了。我一脸迷离地看了一眼江碧,打了个哈欠:“没啥,被老成给说困了,天天语文课听他讲以不变应万变。”
“谁说的!”江碧一脸正义,“刚刚上课讲的明明是‘用同一桶泥养出不同的花’好吧,一看你就没好好听课!”江碧抢过我手里的笔。
“是是是,同一桶泥,不同的花。姐姐你说得是!”我夸张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把我的笔捞了过来,“说话就说话,还抢我的武器。”
“好了好了,不跟你吵。”江碧站起来拿起她的杯子,然后另一只手顺手在我桌子上拿起我的,对我挥一挥,“我要去办公室问个题,你去帮我接水吧,顺便帮你自己接。”
尽管非常无语,但善良的我还是拿着两个水杯走了出去。
结果我一出门就看到林渊站在饮水机前面,一只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拿着杯盖,眼睛看着自己的左腿,然后左脚艰难地往上抬。看上去像是扭伤了或是怎么样,行动似乎不太方便,尽管如此脸上也依旧淡定。不过他腿又是怎么受伤的呢?
话说回来,这又关我什么事。
我假装没看到他,若无其事地拿着杯子走到了饮水机前面,打开瓶盖,接水。然后我看到林渊偏过头来看了看我,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没有说话。我继续若无其事地接水,盖好瓶盖就转身准备进教室。
刚一回头我就听到林渊开口说话了:“可以帮我拿一下杯子吗?”
他没有叫我的名字,他大概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不过我确定他是在跟我说话,因为饮水机前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回头看向他,盯了他有两秒钟,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他看了看我表情略带尴尬地说:“可以帮我拿一下杯子吗?我腿麻了。”
他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依然以为我听错了,不过我的手却比我的脑袋反应速度更快,在他讲完这句话以后立马走上前去接过了他手里的杯子,然后他接着把杯盖递给我,我把江碧和我的两个水杯揣在怀里,顺利地给他盖好了瓶盖。
紧接着我看到他挪了挪脚步,靠在了墙上,然后开始用两只手一本正经地锤自己的左腿。
这一系列动作联系上他之前讲的话,实在好笑得很,而事实是我也很实诚地看着他笑了出来。声音不大,但很明显还是被他听到了。手里的动作停了一秒,林渊抬起头来微微看向我:“有这么好笑吗?”
听到他这么认真地发问,即使是之前没觉得有多好笑,这一刻也控制不住自己地笑出声来,然后看到他似乎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我赶紧进行了一番并没有什么营养的解释:“其实不好笑的,不好笑,我只是笑点比较低噗哈哈哈哈。”
林渊又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溢出一丝貌似无奈的笑意,低头接着捶了捶腿:“你别是在嘲笑我就行。”
“哪有啊!我......”我还想说点话解释些什么,诸如“我很善良的一般不嘲笑别人”或是“怎么会嘲笑你呢我还觉得挺可爱”之类的话,但他突然间又抬头看向了我,那一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让我没能顺利说出话来。
没等我接上自己的话,他所谓“我腿麻了”的主角左腿先生似乎已经无恙了。于是他向我走过来,我反应十分迅速地把他的水杯递了过去,顺带着没过脑子地说了句:“呐,不用谢啦。”说完之后我觉得他大概又得笑我了吧,我这人真是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人家说谢谢了吗?你这么急着说不用谢?
果不其然,他接过我手中的杯子再一次微微一笑,倒是没有让我太尴尬,很配合地学着我的语气对我说了句:“呐,谢谢你啦。”
我一瞬间又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指了指教室,看向他:“快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拜拜。”
不知道是他反应太慢还是我速度太快,听到他说“拜拜”已经是我转身之后的事了。
回到教室放下杯子我就又一次撑着脸陷入了出神状态——不过这次是真的出神——不是因为想别的事情而是完全什么也没在想的出神。邓黎君刚好从讲台走下来,经过我的时候用手指对着我的脑袋轻轻一敲:“咋的啦?想啥呢?”一股东北大碴子味。
“也没啥,只是在想,原来林渊也不是我想象中一样高冷啊。”我一边嘟囔着,一边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脸。
“诶我说......”邓黎君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声又一次及时地打断了话。她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戳我的背示意我往后靠,然后把头贴过来,趁着老师没进教室噼里啪啦向我发问:“你说什么啊,你今天又看到他干嘛了,什么高冷不高冷的?”
“哎呀行行行,待会跟你说。”我故作不耐烦地向后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前门的物理老师,想起上次林渊的话和曹绛的物理作业,又忍不住笑了。
林渊可真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要真是有机会跟他做朋友的话,也许每天都会有说不完的开心。
我拿出书桌里的物理课本,看向黑板。今天的学习内容是,电场和磁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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