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映真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头顶上一盏暖黄色的圆灯,温柔的打在身上。窗外的景色已经蒙上一层黑色的幕布,楼下一片蛙鸣声此起彼伏。
她安静的坐在床边,双手交叠在腿上。这些天,她过得特别累,本来圆润的脸,已经开始瘦削。
她的脑海里,开始反复重映白天的事情。这些就像梦一样无声无息的上演着,而她,却不能改变点什么,只能像一个观众一样,静默的看着周围上演的这些场景。
也许,明天老张头他们就会早早地出现在门口,为了医药费和损失费的事情跟她们再上演一场纷争。
也许,明天或者后天或是以后的某一天里,那个男人又会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让她无所遁形。
也许……
一声悦耳的铃声打断了蒋映真的思绪,她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爸爸。”
爸爸?他怎么会主动打电话过来?
蒋映真没有犹豫,立刻按了接听键。
“喂?……爸。”
蒋映真停顿了一会,喊了一声“爸”。
手机那头的男人像是在叹息,他过了良久,才喊了她的名字:“映真。”
“爸,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蒋映真清楚的记得,一年前的那个除夕夜,爸爸在电话里和她发了很大的脾气。“你不回来就永远都别回来了!我就当没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这句话,在她耳边响彻了很久,伴她度过了那个清冷的除夕。从那以后,爸爸就真的再没打过一次电话过来,蒋映真倔得很,她也没有回过一个电话,父女俩的感情从那次以后,就降到了冰点。
“……映真,你还好吧?”
爸爸在电话那头,哽咽了。他悄悄抹了眼泪,尽量掩饰着浓重的鼻音,和蔼的问着女儿的近况:“家里没什么事情,就是……就是有点想你了,你可倒好,真够绝情的啊,把你老爹一个人撇在家里整整一年,问都不问。”
爸爸在手机里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一年来的委屈,他这个女儿随了他的性子,脾气倔,不论和谁,都是这样。
“……呜呜……爸!”
这一刻,蒋映真实在是绷不住了。她努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的情绪坍塌的这么快,可是,当她听到爸爸的声音时,内心所有的防线,都彻底的消失了。
蒋映真抽噎着,眼泪吸不住的往下流,喉咙憋得生疼。
也许,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坚强高冷,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尽量伪装成那个形象;真正在亲人的面前,她才能卸下所有的盔甲与防备,露出满身疮痍,委屈巴巴的求安慰。
“映真,你别哭啊!乖。别哭了,有什么委屈跟爸爸说,啊!”
坐在藤椅上的蒋守光开始担心远在他乡的女儿了,这一年来,他无数次想打电话给女儿,问问她的生活安定下来没有?问问她还缺钱不?可是每一次,都是拿着手机,犹豫着,又放下。
“真真乖,咱不哭,不哭了,凡事有爸爸在呢,啊!不哭了……”
他尽力安慰手机那头情绪失控的女儿,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在她面前,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就像她小时候一样,当她的天,做她的地。
蒋映真拿着手机,捂着嘴巴哭了好大一会儿。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活得没那么糟糕,一切都没那么糟糕,可是她却听不得爸爸的声音,这熟悉的声音是她情绪失控的原因。
“……爸,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女儿,我错了。”
蒋映真强忍着抽噎声,跟爸爸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映真,乖,别哭了,把眼睛哭肿了怎么办?嗯?乖映真,听爸爸的话千万别哭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啊?爸不是在这呢吗?大不了……就回来。”
蒋守光还是放不下让女儿回来的想法,虽然就是因为这个,才燃爆了父女之间的关系,但是,他还是想说。
一年前,佩佩打工的服装店倒闭了,她们一时半会没有收入,身上的钱也没剩多少了。投奔莲姨以后,更是增加了负担,蒋映真只好打电话跟爸爸求援。谁知道,爸爸知道她在滨州过的不是太好时,就非让她回家,说在莱城找个工作。但是,蒋映真不敢回去,她大学没上完就辍学的事情,爸爸一直都不知道。因为,在爸爸眼里,女儿是个优秀的女孩,她考上了最著名的设计学院,毕业以后,他就能享女儿的清福了。
原本一切都可以像爸爸设想的那样顺风顺水的发展下去,可是,后来的变故,使蒋映真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蒋映真身上发生了这样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她怎么敢告诉爸爸呢?
“爸,你放心,我过得很好,等我稳定下来,我养你,真的。”
蒋映真吸着鼻子,信誓旦旦的向爸爸承诺道。
说真的,就算她只能在滨州当一辈子小服务员,她也不愿意回去,让爸爸看到自己变成现在这样:放弃了自己喜欢的设计行业,每天在小餐馆里忙碌地穿梭着,为了柴米油盐水费电费操心操力。
“映真,爸不逼你了,但是,你要知道,爸爸都是为了你好。你不想回来,就留在那吧。要是有什么事情你真的解决不了,撑不下去了,就听爸爸的话,回来。再不济,爸爸还有五亩田呢,又不是老了动弹不了了,爸养你!”
听了爸爸说出这样的话,蒋映真心里又开始风起云涌了。感动之余,她在想:自己现在是多么无能啊!爸爸为自己操劳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还没享上自己的清福,还要为自己无望的将来继续负责。
“爸,你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让您享上福的,你在家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出什么意外让我担心。我在这努力工作,争取早点让您过上好日子……”
“这么多年……谢谢你,爸。”
蒋映真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又在眼眶里打转,她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总是那么不幸运。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谢不谢的,自从你三岁那年你妈妈去世后,我就一个人带着你;你也听话,从来不给爸爸惹事情,成绩好,又善解人意,是爸爸的小骄傲。你当了爸爸的女儿,应该是爸爸谢谢你才对。”
蒋守光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黝黑的脸庞布满皱纹,典型的朴实农民的形象。
“好了,映真,我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想你了,打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去年是爸爸太不理智了,爸爸答应以后不会再跟你吵架了,你也要答应着爸爸,别再任性了,别再把爸爸一个人撇在家里,不闻不问了。”
“好,我答应你。”
蒋映真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任性,给爸爸的心里带来多少难以抹去的伤害,她在心里发誓,这样不成熟的蒋映真,不会再出现了。
“嗯,那就先说到这,映真要早些睡觉,熬夜对身体不好,啊!听话。”
蒋守光在电话里嘱咐她不要熬夜,之后就挂了这通电话。
蒋映真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整整打了一个多小时,她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仿佛是把自己这几个月来积攒的眼泪全流出来了。
眼睛酸胀的感觉让她有点不舒服,她把手机屏幕熄灭,轻轻地放在了枕头上。
蒋映真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水从水龙头里喷涌而出,她掬了一把水,洗了脸,凉凉的,瞬间让她清醒了。
将近夜里两点了,房间里静悄悄的,蒋映真搓了搓手臂,稍微有些冷了。
她刚从洗手间里出来,忽然就听到了门口防盗门被拧动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怪吓人的,蒋映真顺手拿起了门后的扫帚,手举着朝门口悄悄地走过去。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不停,就快跳到嗓子眼了。蒋映真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握紧手中的扫帚。
“啪嗒”一声,门开了,来人一下摁开了灯。
佩佩?!
蒋映真瞬间平静了下来,她哭笑不得的问道:“佩佩?你怎么大半夜的回来了?吓死人啊!”
冯佩佩一头雾水的看着她,她弯着腰,脱了高跟鞋,换上舒服的拖鞋,拎着包走过去说:“你才吓人呢!举着扫帚跟母夜叉似的。我今天……哎呦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遇见了一群色狼,往我杯子里的酒下药了……我逃出来以后,又碰见一个脑子有病的男人,我把他把他揍了一顿,他就赖上我不撒手了……总之,今天很丧啦……”
佩佩走到蒋映真面前,直接抱着她的脖子,摊在她身上了。
“哦,对了,我今天还看到了那个之前欺负你的男人了,他身边还有一个……”
蒋映真好奇,她问:“还有一个什么?”
“还有一个女人,看样子跟他走的挺近的。”
蒋映真听到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居然有一点难过。她不禁在心里自嘲:那个男人有着怎样的生活,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映真。”
佩佩的头突然从她的肩膀上离开,规矩的站好。
“怎么了?”
蒋映真疑惑的看着她。
“那天你去找他了?为了我的事情?”
佩佩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
“映真,以后,别再傻傻的为了我去做任何为难的事情了。我会难过的,真的。”
佩佩站在那,心疼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瘦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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