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有一个和蔼可亲的外公和一个时尚潮流的外婆。在隔代抚养中,慈爱所占的比重总会更多一些,所以菲菲从小在幼儿园里就没有沈予蓝那么拘束、严谨和胆小。她总是大胆、活泼、热情、乐观,她曾经是沈予蓝童年时期的一颗定心丸。
在幼儿园吃午餐的时候,每位小朋友都可以分得一碗蔬菜清汤,老师为了方便管理,会让孩子们先排队打汤,喝完汤以后再接着盛饭。沈予蓝永远都是跟着大部队排队打汤,喝完以后再接着盛饭。直到有一次,她看见菲菲先排队盛饭,接着换条队伍让老师将汤盛在碗里,在短短几分钟里就完成了两道“工序”。菲菲的“大胆”举动,让沈予蓝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她甚至以为老师会大骂菲菲一顿,结果菲菲却平安无事度过。
父亲的严厉和老师的眼神,很多时候让沈予蓝不敢多想多做。每当幼儿园的米饭有点干的时候,沈予蓝吃起饭来便觉得没有滋味。常常吃到一半,她就会转脸看看菲菲碗里还剩下多少。
有一次,当她看见菲菲碗里带着油亮光泽的松散饭粒时,她的心中再次充满了“为什么我的饭不是这样子?”的疑惑。
“你把菜汁倒进饭里面反复搅拌几次就好了。”菲菲像个大人一样边说边手把手教会沈予蓝炮制顺口的饭菜,让沈予蓝在老师规定的时间内把饭吃完。
午休过后,已经是周五下午,陈老师布置了一项实践作业,要求每位同学回家以后种两盆绿豆芽,要求星期一带回学校,看看哪位同学的豆芽长势最好。
那时,沈予蓝时常会为了一些需要家长参与的实践作业苦恼,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向自己的爸妈提出让他们帮助自己完成作业的要求。
通常,沈予蓝都会先跟妈妈讲,再由妈妈将作业要求传达到爸爸耳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职场工作的缘故,沈予蓝的爸爸回到家总是不吭声,表情严肃、脸庞通红,那时年纪尚小的沈予蓝几乎不怎么敢和爸爸讲正事。
好在沈予蓝的爸爸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豆芽种上了,浇上水,没过两天,两颗豆子就长出了五六公分高的白绿色细茎,整体来看长势良好。
沈予蓝心里乐开了花,是绿豆芽让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在老师面前抬起头来,扬眉吐气一番。可惜,长在切开的矿泉水瓶子里的绿豆芽带到学校里存放的第二天就不翼而飞了。
那天早晨,沈予蓝和菲菲一起上到二楼教室外面的露台上准备给自己的绿豆芽浇水,结果她在灰黑色粗糙地板的角落那一小片存放豆芽的区域发现自己的绿豆牙不见了。
不知怎么办的沈予蓝第一时间跑去告诉陈老师:“老师,我的豆芽不见了。”
当时高个子的陈老师站在大大的圆柱不锈钢大锅炉旁边,正仰着头大口吞咽她不锈钢杯子里的水,喝的时候眼睛向下瞄了沈予蓝一眼,等水完全下咽后,陈老师说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你的绿豆芽去哪了?”显然,老师对此并不怎么在乎。
“昨天我明明放在外面的。”读大班的沈予蓝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放在外面的绿豆芽会无缘无故不见了。
“不见了就不见了。”说着,陈老师盖上杯盖,把杯子“嘚”一声放到木制橱柜上面,然后走进教室分早餐了。
沈予蓝无奈地看着老师的背影。被表扬的希望落空了,她眼神中露出唯有孩子才有的单纯短暂的失落,明明自己的绿豆芽长得那么好,结果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这种失落是显而易见却又很快就烟消云散的。只要生活中出现另外的新鲜事物,沈予蓝上一刻的困惑和不悦就会消失。
找到自己绿豆芽的菲菲捧着她的两颗绿豆芽,小心翼翼迈进门槛向沈予蓝走来。由于缺水,她的两颗绿豆芽的叶子已经发黄变软了,可能是她外公栽植的时候没有松土,装在切开的矿泉水瓶子里的黄泥已经变成了硬块。
菲菲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手中的绿豆芽的状况不太理想,觉得应该浇一点水。在幼儿园里,早上使用不锈钢小杯子前都会用热水烫一下杯子内壁,作为简单的消毒程序,结果菲菲一把将烫杯子用的热水倒进她心爱的绿豆芽的土壤里。
潘老师刚好从教室门口出来,看见菲菲作死的举动,用泼妇骂街般的口吻大声骂道:“你拿热水浇上去,你想烫死它啊!”
潘老师没有像陈老师一样吼完以后掉头就走,而是继续指责菲菲的不懂常识。在潘老师喋喋不休的指责声中,沈予蓝看见菲菲的眼皮垂了下来,她鼓起腮帮子拼命吹杯子里倒剩的热水,她想将水吹凉,但她因挨骂而瞬间猩红的脸却是火辣辣的。
那天,她们俩的运气似乎都不太好。
在沈予蓝的生命中,唯一与她有过感同身受的人就是菲菲。
读大班的一个周五下午,幼儿园里所有的孩子午睡起床回到自己的班级座位准备吃下午茶。按照惯例,沈予蓝和菲菲还是挨近坐在一起,突然之间,陈老师气急败坏从厕所走廊走进教室,大吼一声:“是谁把一堆泡沫捏碎倒在水槽里的?”
班上的同学还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个叫阿斌的男孩子突然喊了一句:“是林以菲和沈予蓝。”
这种时候,听到自己的名字,菲菲和沈予蓝睁大眼睛,跳过思考,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两人都感觉不太对劲,明明自己没有做过啊?
她们还来不及反驳,陈老师一声令下:“林以菲和沈予蓝,你门两个不要吃午点了,现在给我把水槽下面的泡沫收拾干净。”
沈予蓝已经忘记当时她们俩如何与老师正面交涉了,只记得后来,菲菲优先起身,她俩在众目睽睽中,屁股缓慢地离开板凳,班上最矮的两个女生,共同被冤枉,相互之间唯唯诺诺,低头朝厕所方向走去。
那一刻,只有菲菲才能理解沈予蓝心里的委屈。
清理完水槽里面的塑料泡沫,接着还要清理散落在地上沾着洗过地板的水的泡沫颗粒。
地上的泡沫很像被顽皮的孩子捏碎泡沫以后漫天撒花后的迹象,沈予蓝和菲菲只好蹲下身子,伸手将地上那些粉碎的泡沫捡起。她们边捡边抱怨。
沈予蓝:“明明不是我们,为什么让我们捡?”
菲菲:“对啊,那个阿斌为什么说是我们做的……”
“你们两个还在那里说,谁让你们把泡沫弄得到处都是,现在……”陈老师经过厕所门口还不忘呵斥她们两句。
沈予蓝抬头打断陈老师还未说完的话:“明明不是我们干的,为什么叫我们捡……”
还没等沈予蓝说完,陈老师便白了她一眼就掉头走了,留给沈予蓝的是一幅贴着剪裁过的彩纸装饰过的墙壁。
起初,陈老师倒是惊讶沈予蓝一改平常的胆小怕事的姿态,突然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护,但是可能是沈予蓝打断了她的话,让她心里瞬间恼火不爽,于是连批评也免了,干脆掉头走人,心想反正有人收拾就行了。
陈老师走后,留给沈予蓝的是更多的是不甘心,因为老师还没听完她的话就走了,让她觉得不甘心。
这是沈予蓝年少时幼稚的心还难以承受的一些事情,不过这些不好的事情很快就会被放学或放假的喜悦冲刷掉了。那时,沈予蓝脑子里期待的都是美好的假期。
长大以后,沈予蓝想起当年她蹲在地上脚底板发麻,不甘心的那刻,心中还是会忍不住温柔地怜惜自己一下。
至于菲菲的内心世界,沈予蓝不得而知。
沈予蓝从来没有见过菲菲的亲生父亲,她的母亲也只见过几面。菲菲的父母在她两岁那年就离婚了。沈予蓝还记得,幼儿园毕业前夕,有一天,菲菲很开心地告诉她,很快,她的妈妈要嫁到美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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