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往后,节日的气氛愈加浓烈起来。临近黄昏稀薄的太阳光照逐渐趋向于冰冷,空气里充满了凉薄,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掩饰不住一种迎接喜庆的兴奋,包括那两个文化差异有点距离的外来女人,她们似乎对这种耳目一新的节日庆典方式兴趣盎然,时不时跟在成轩美身后讨教一些有关当地风俗人情的问题,譬如“为什么元宵节要全村人一起出动去祭拜祖先”和“为什么一整个下午要放那么多的鞭炮”等等在成轩美听来很笨拙的问题。当然,发起提问的是岑文雅,那个冷美人宣若岚只会站在一旁偶尔低头看看手机。
她们看见成轩泽从外面提来一只大卤鹅,装在两层半透明塑胶袋中,明显有一定的重量,袋子表面被拉扯得像紧绷着的肌肉。岑文雅开始吵着要他先放在柜台上拍个照发朋友圈。
“晚上去摆厂的时候再拍吧,那里到处都是摆得整整齐齐的供品。”成轩泽笑道。
到了晚上,她们真的在一个祠堂前空旷的广场上看到了很夸张的一幕。黑色的天空背景断断续续被四处飞扬的烟花染红,地上充斥着潮剧戏曲声和“地雷”爆炸声。那种成轩美口中的“地雷”,其实是一颗看上去很大的炮而已,裹在一层大红色的油纸里,犹如沉睡在襁褓中的婴儿,但是被点燃爆开的时候威力却异常惊人,有种山呼海啸的地动山摇轰击着心脏,令人胆战心惊、望而生畏。
有一次他们四个人结伴就那么走在一条昏暗的小路中,两边是低矮破败的瓦房,但来来往往的人还是挺多的,阴暗的路灯下人们铁青色的脸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幽灵。然后,突然一声巨大的“地雷”爆炸声从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吓得一整条路的人像遇到了恐怖袭击那样齐齐俯下身去发出一声声尖叫。紧张刺激的恍惚间,成轩泽一边笑着一边发现有两只白皙纤细的手正紧紧环住他的臂膀,等他侧头看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原本看上去高冷倨傲对天地万物不屑一顾的宣若岚,竟然一脸焦虑地看着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对方急忙收回了视线,松开了手,很快恢复了冷若冰霜的尊容,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小菜一碟。
幸好那个时间,岑文雅和成轩美两个人正好走在他们面前,以不至于发现那一幕极度尴尬的场面。
他们从另一头窜去另一头,乐此不疲地流转于不同片社不同祠堂前的摆厂,有时那些巨型纹龙大香烟熏火燎得泪眼汪汪,空气中充满浓烈火药味的二氧化碳呛得差点喘不过气,但依然不能阻止他们凑热闹的一颗心情。
“咦,你们不是说有游神活动吗?”岑文雅问道。
“我们村游神是十七晚上,每个村游神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成轩美回答道。
“我好想看游神喔——”岑文雅看着成轩泽说,“游神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好像安厝那边差不多要开始游了,要不我们去那里看?”成轩美灵感突发,“你们不是有车吗?开车去,我们坐在马路边看就行了。你们没参加过这种活动,最好等一下不要下车,因为真的会有很多人不管不顾地挤来挤去,你们长成这个样子,又是外地口音,八成会被吃豆腐的。”
“我不去。”宣若岚板着脸看着不远的地方升起来的一颗火球在黑黢黢的夜幕中燃爆成一朵艳丽巨大的花,红色黄三色相间的光映得她立体的五官愈加精致。好几个经过她身边的男生都看傻了,有一个甚至不小心踩中了臭沟渠,一个趔趄摔倒下去,跌了个狗啃泥。
“不去就一个人留在这里看烟花吧,”成轩美朝她吐了吐舌头,“整天板着一张别人欠你五百万的脸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样子,等一下遇到地痞无赖臭流氓看你怎么办,人家最喜欢征服你这种自以为是孔雀凤凰的女人。”
“你——”她气得脸都变形了,但好像又一时之间拿对方没办法。
“轩美.......”岑文雅前仰后合地大笑,“你胆子真大,你知不知道她会武术的啊,柔术六段呢,以前有人敢这么对她说,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成轩美满不在乎地摇着头,“我才不怕什么柔术六段的,有什么好怕的,做人讲道理最重要,都什么时代了,国家一直倡导精神文明建设,并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讲文明的人谁还动手动脚的。”说着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惊惧,迅速挽住岑文雅的手,“不说了,咱们赶快回去开车吧,不然等一下就要错过了。”
她生气地看着前面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岑文雅举起来轻轻挥动的手掌似乎在跟她说道别,那轻蔑的姿势充满了讥讽和嘲笑。她最终还是不得不迈开沉重的脚步,气鼓鼓跟在他们身后。她原本想回去跟着成妈妈穿梭在那些摆满供品的折叠桌间,研究那些奇形怪状的纸元宝是怎么连成一串一串的,但她终究是找不到回去的路的,她又不想叫成轩泽陪着自己走回去,因为她根本不想跟他讲一句话,她觉得跟那个人讲话是对自己尊严的亵渎。
最终她不仅被打了一肚子气,还被岑文雅要求做司机,开着那辆外身霸气的路虎车驶上了老国道。
“姐,你们家里是不是特有钱那一种?”成轩美坐在后排座位的中间问一侧的岑文雅。
“什么叫有钱什么叫没钱,我也不懂我们算不算很有钱。”岑文雅笑了笑。
“姐,等我去广州念大学的时候,你一定要经常带我去吃好吃的啊。”成轩美语气间像个贪吃的孩子,“你带我去上下九、北京路,或者黄埔古港,我最喜欢路边那些地道的广式小吃了。”
“哈哈,傻孩子——”岑文雅惊喜地笑了起来,“你怎么净挑些路边摊呀?不用等你上大学,你随时可以给我电话,只要到了广州,就住姐那里,姐带你去逛遍所有广州最贵最好吃的地方。”
这时,成轩泽的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来看,是夏唯安打来的一行字:“你在干什么?”他发回去:“在外面,今天家里在闹元宵。”那边随即回复过来:“天气冷吗?多穿一点。你猜我现在在哪。”他回答:“这边挺冷的,我穿了大外套了。你也要注意防护,小心感冒着凉。你在哪里呢?”对方这一次发来了一张自拍,画面里将一边头发捋到耳背的一张精致的女人脸白若凝脂,耳垂下方的镶钻铂金吊坠闪闪发亮,与这张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背后小小的如同玩具模型一般的东方明珠塔,“我在上海演出呢。”
他并没有继续回复对方,而是拿着手机,呆若木鸡地看着车窗外面流动的景物。他总是觉得那个女人有一种巨大的魔力,可以在潜移默化间就将彼此的距离拉得很近,像一块拥有吸附力的磁铁,而他更像是一片面积大而薄的钢化铁片,随时有被紧紧吸住的可能。他并不是不喜欢这样子的女人,包括现在中间隔了个成轩美的那一个,还有正全神贯注开车的那一个,这些美若天仙的女人,是个男性都会喜欢和倾慕,只是人之所以能够区别于动物进化成灵长类这种生灵,必定有着非比寻常的思维模式,他也不能例外。
“那个女的是谁?”隔着成轩美向手机荧屏看过去的岑文雅,脸色有些难看,“是你女朋友吗?”
他才发现什么似的急忙关掉荧屏,收起手机,“不是,这是——”
“这是喜欢他的一个女人。”成轩美迫不及待地插嘴道,“从初中他开始长身体开始,总有那么一堆女人喜欢他暗恋他。真是奇怪,我也不见得他长得有多帅,顶多算过得去吧。”
岑文雅被她逗得笑了起来,“那估计是因为你是他亲妹妹吧,自家兄弟姐妹总会没有那么在意对方颜值的。”她又继续追问,“那刚才这个呢,这个女人是谁呀?也是你们当地人吗?”其实她也只是远远那样看了一眼,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容貌,只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但还是能推测得出对方也不是什么庸脂俗粉。
然后,夏唯安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慌张地抓起手机接听,只是简单几句问候,就匆匆挂断电话。他没理会岑文雅惊诧的目光,而是偷偷看了前面开车的宣若岚一眼。他知道那个女人应该能猜到是谁的,她总是有着不可低估的智商,不然的话,上次也不会那么敏感特地带着哥哥宣一臣过来饶宁跑一趟,还特地花了几十万元独家赞助了县春晚。他想起那个吃完夜宵去洗手间漱口洗手的凌晨,宣一臣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无限乞怜哀求跟他说:“轩泽弟弟,唯安是我第一次一见钟情的女人,我希望你不要对她动心,好吗?我是打算跟她结婚的,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他拍着胸脯向对方保证:“请放心,我有女朋友的,我只爱我女朋友,也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我绝对不会跟其她女人有瓜葛。”那个时候,安如还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
然后,当车子按照成轩美的指示停在马路边还没有熄火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车窗外跟一群闺蜜站在一起的安如,她正跟着闺蜜们回过头来,看着他们的路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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