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无意中听见苏西和她那个男朋友在争吵,我听见他们在提你身上吊坠的事情,就留了个心眼,多听了听。”
“我当初一冲动打了苏西,但那个男人好像不知道我为什么打她……”
“等等,你说你打了苏西?”
我回想起白天那些孩子们的话。
是面前这个男人打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她欠你钱?”我疑问。
“不是!”男人有些落寞。
我很早就认识苏西,在苏西认识现在这个男人之前,甚至于更早。
我小的时候就认识苏西。
那时候,他们家还没有现在这样阔绰。
在砚塘那个小村子里,我们是邻居。
后来村村通落实,村里通了公路,我们那个村子开始有很多背包客,他们驾着车一群又一群往村子里跑,因为村子是抗战遗址,有一座狮子山,是当年的狙击塔。
狮子山上没有狮子,之所以这样叫,是因为山顶的巨大岩石堆垒起来,加之一棵大梧桐树在岩石堆里,从西北方看,恰是一只雄狮在风中屹立,尾巴招摇。
苏西家因为修公路的原因,政府赔那些地,给了一大笔钱,恰巧又看上了旅游里的商机,拿着本钱一下子就赚了,成倍成倍的赚,不多久就搬离了村子。
我妹妹肖小,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
小的时候,苏西家里并不景气,甚至还没我们家拿得出手,妹妹有好吃的就会经常偷偷拿去给苏西,她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那时候,苏西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她会撒娇的跟我说:“肖哥哥,以后长大了,哥哥也一直陪着我好吗?”
妹妹就会在一旁跳起来,拍着手说:“好呀,哥哥,我们三个一直在一起。”
肖扬森想起这些往事,不自觉的笑了笑。
这种笑,是满脸泥泞的孩子得到一个一直想要的玩具,要先去洗干净自己,然后才拿到手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它太珍贵了,珍贵到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去触碰。
就像童年时,我一直想吃街上叫卖的冰糖葫芦,老爷爷和蔼可亲的取下来递给我,让我小心黏牙,我抱着冰糖葫芦啃,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将来一定要买上满满一屋子。
后来,我去洛杉矶出差,逛唐人街,我买下街犯手里所有的冰糖葫芦,跑回酒店后,一串又一串的撕开,品尝,然后扔到一边,它都不是那个味道。
在上海吃到的冰糖葫芦,也同样不是那个味道。
那种味道,是经过美好的记忆加工过,快乐投料到当时的味蕾,才生成记忆中那样难忘的味道。
我在懂了这些以后,再也不想去吃冰糖葫芦。
肖扬森也一样,平凡且艰苦的日子里,再也找不到最初的那份感动。
苏西去了大城市,过上了富二代的生活,皮肤开始变白,口音逐渐消失,结交的朋友也是各种上档次的先生小姐。
这个灰姑娘打通了阶级的厚天花板,走在他们中间,不肯落后一步,家族企业也越来越壮大,支撑着她的骄傲和虚荣。
肖小再遇见这个童年好姐妹的时候,是在一家餐厅。
家境算起来并不优越的肖家兄妹,也遭家境困难,这个还未成年的女孩子只有自己出来赚点钱。
当她拿着菜单给面前一群穿得光鲜亮丽的年轻人,突然看到了好久不见的苏西,一直都知道苏西家搬走了,却不知晓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那一家人好像要彻底跟那个小山村隔离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留下。
你听说过何首乌吗?
肖小是山野里的何首乌,在城市里缺乏,在山野里泛滥,山民习以为常,城里的又一知半解。
她在尽力的活着,一根筋脉一根筋脉的生长,一寸土地一寸土地的肆掠。
当这根珍贵的何首乌笑容灿烂的问面前的向日葵,“苏西,你是苏西吗?”
向日葵却挤不出一个笑容,而是整张脸黑下去。
她不向着阳光了,年少的肖小想。
她甚至于看出了苏西的嫌弃,还善良的陪她演戏。
她暗地里悄悄塞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她总以为苏西还是当初的那个苏西,只是不同人有不同人的生活。
苏西现在,和自己,是不同的人而已。
当苏西打出相遇后的第一个电话的时候,肖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等来的不是解释,不是“和好如初”,而是一场天灾人祸。
肖小满怀期待的跑到苏西约定的地方,她就知道,苏西还是那个苏西,城里的风尘洗刷不去她的质朴。
但肖小错了,苏西不要做那个苏西。
一个看不惯苏西作风的心机婊,透过那天的蛛丝马迹要挖出她生来就是个农村人的事实。
苏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言不惭的吹嘘自己的家室,她不要被众人晾起来审判,她就是生来骄傲的公主。
虚荣这件事,一步错,步步错。
那些因一步际遇彻底改变人生的人,做梦都想脱离最初的模样。
年少谎言的满足感,让苏西觉得自己被围着转,那是十几年来自己渴求的感觉,上瘾。
但这种瘾最终会掏空躯体,掏空灵魂,当苏西发现自己说一句话需要十句话圆回来,当旧生活一点点的事实开始侵略过来,苏西慌了。
她想用钱去摆平一切,自从逃离那个山村,她切实的感受到钱的乐趣,比自己大一轮的服务员会跪在地上为自己试穿最新季的亮皮鞋,只要看见自己一身的家当,商场的售货员会追着自己不厌其烦的一款又一款介绍。
服务业是最势利的地方,只要有钱,白眼瞬间变为眯眯的笑眼。
“你们给她钱,让她守住,我不是山里的人,让她不要再想着和我相认。”
苏西面无表情的跟面前几个男人讲。
“那她不要呢,弄死吗?”其中一个男人问。
“随便你。”
苏西想的是,怎么会有人给钱还闭不了嘴呢?
她低估了肖小,可以说,她低估了所有人。
那群男人分走了那一大笔钱,出主意的男人怕事情暴露,将肖小打成了重伤。
他扯着一个无耻的笑容,要去了面前这个女孩子最纯真的东西,然后逃窜。
苏西以为摆平了一切,她想,你看,钱真的可以熨平一切。
肖扬森接到医院的电话后,不管身后领导的咆哮,发了命似得去找妹妹。
可等待他的是什么呢?
重症室外绝望的等待,像一生那么长。
警察查出最后一个电话是苏西打来的,又能怎样呢?
对方的律师代替当事人甩了一份无责书,将肖扬森的整颗心都冻住了,那样的寒冷,九月的秋老虎也没办法开解。
妹妹救命要钱,他只有拼命工作赚钱,何况这城市那么大,自己毫无本事,连找该算账的人都找不到。
苏西知道了,可她什么都做不了,便逃得远远的。
她可以开始新生活,忘掉所有人。
就这样,苏西去了县中。
她一见到添度,就发誓要开始一段恋情,她要用爱情的滋润去抚平心里的恐惧,自然,她也是固执的觉得没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肖扬森一个人照顾着妹妹,两年后也来到了这里。
因为亲戚答应帮自己照顾妹妹,自己得以分出更多的时间去挣钱,为后续的医药费和之前的债务。
所以当这个铁血汉子在人群中看见将妹妹伤成那样的苏西,肖扬森想也没想,他要她一一偿还。
但听到苏西无意的一声“肖哥哥”,他心软了,发了疯似得逃走了。
之后的两天,肖扬森并没有等来警察,等来的倒是当初那个送来无责书的律师,他摊开怀里的文件,开始讲条件。
大致四个字,花钱了事。
妹妹断断续续的治疗仍旧需要花钱,自己的债主也在一步步紧逼,对啊,这个时候,钱真的可以摆平一切。
肖扬森无奈,流血都不流泪的男子汉,在签字的时候竟然抑制不住的抽泣,当然,并不是因为和苏西家公司签订长期劳务合同。
拿钱出力,正常不过,只是,如果妹妹知道,她恐怕连活着都失去兴趣。
我看看面前这个男人,黝黑,无神,我有说不出的情绪。
我说过,苏西是向日葵,很灿烂的出现自添度面前,可添度清楚这棵向日葵的过去吗?
还是因为清楚,所以怜悯。
肖扬森遇见苏西的那天,添度也在场,他身上挂着我的吊坠,那添度是误会我和肖扬森的关系了吗?
对,所以他是吃醋,是报复,找个女孩子气我,但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还是陪在苏西身边呢?
我之所以那么肯定添度就是因为这件事和我分得手,是因为,不久后就是高考,后来的事情我已经听主编谈过了,所以一定不会错。
我觉得正要清理出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突然卡住了,为什么添度甘愿一直呆在苏西身边?
难道,真的是因为爱?
这是我最不愿意想到的结果。
我迫切的想要去问问添度,为什么抛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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