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春意盎然的时节,宜安殿却依旧寒意刺骨。殿内四周的窗户用木板钉着,风从细缝中吹入,躺在墙角破席垫上的人抖着手拉紧身上的腌臜不堪的棉被。
“谁?”吱呀一声的门响起,惊的殿内的人强撑着身子,空洞的眼望向门口。
没人出声,只有缓缓的脚步声慢慢朝她靠近。
“伊安,你还好吧!”婉软甜转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恐怕诡异。
“好?,好得很,托您的福,我还活着,没死,想来要让慧佳贵妃失望了。”伊安移动自己的上半身,靠着墙壁,昂头面对婉佳。想要以此来维持她仅有的尊严,尽管她输的一败涂地。
“如今你这个样子,我还有什么可失望的。我来是要告诉你,曦轩国师死了。”婉佳弯着腰,靠近伊安的耳边,柔声对她说。
明明是柔声细语伊安却觉得那声音犹如鬼魅,抓着她的心,不停的揉捏,让她痛的喘不过气。
伊安只觉得喉咙一热,猛的吐了口血。她不信,不信那个宛如天神一样的人,那个总穿广袖服的温柔如玉的人,总柔声与她道“伊安,乖!”的人就这样死了,
他那样神通广大,连皇后之位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替她拿到。怎会就死了,伊安相信这一定是婉佳骗她的,不过是想让她难过,却听婉佳接着说
“曦轩国师死的可真惨啊!哦,我忘了,你在这宜安殿中数年,定然不知道……大周已大旱许久,百姓颗粒无收,苦不堪言,传言啊,是因为国师德行不堪,竟与自己的关门弟子有私情,因而惹怒了上天。”婉佳说到这握着嘴嘻嘻的笑。笑过后,又接着道。
“百姓向来愚昧,听了这样的话,自然是气愤,上书与陛下,请求严惩国师,以熄天怒,你也知道,自古以来,民意难犯,陛下不得已啊……”婉佳说到这停断,慢慢朝后退了几步,悠悠道
“剐刑,陛下赐了剐刑与他,让他受千刀万剐的苦。”婉佳说完便见伊安“啊”的大叫了一声,那双早已被挖的黑洞洞的眼眶竟流下两行黑血。之后如疯了般用头去撞墙,只撞的血肉模糊。
望着这样的伊安,婉佳本该感到高兴,她与伊安斗了这么多年,相互厌恶了这么多年,如今连那个唯一一心一意爱伊安的人也死在了她的预谋下。可,她却觉得有无尽的寒意裹着自己。
婉佳转身,款款离去,刚走到门口,便听伊安喊道
“你是你?是你对不对?若是恨我,冲我来,为何要害我师傅?”
婉佳不曾回头,缓缓道
“恨?不,伊安,准确的说,我对你更多的是嫉妒。嫉妒你有一个为了保全你而死的娘,嫉妒你有曦轩一心一意的爱,我最嫉妒的是你得到了我得不到的人。”婉佳说完这话,便离去,布满尘埃的大门又锁上了。
伊安滑倒在席垫上,满脸鲜血,了无生气。她这一生孤苦,凄凉,婉佳竟说嫉妒她……
她一出生便是个父不祥的野种,受尽白眼,辱骂。
八岁,她的母亲入了宣威将军府成了宣威将军的六姨娘。她随母亲自是一同入府,在府里,她是可以随意欺辱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
十岁,宣威将军府里的老夫人六十大寿,却因她敬的茶中毒而死。那时她千夫所指,无处可躲。所有人对她冷漠相向,恶语相逼,要她一命抵一命。
那么多人,没人替她说一句话,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她便是害人凶手。唯独有两人,一人是当朝六皇子慕煜。他说“此事,还需细细查证,不可妄下定论,错失凶手。”
一人便是她那一直明哲保身的母亲,替她顶了此事,以死谢罪。她也因此,被打了十大板,失了半条命。
她被丢在熙白山脚,因此遇到大周下一任国师,曦轩。被他所救,收她为徒。
十五岁,她见到上山迎接曦轩入朝的慕煜,因着年少替她说的话,她一直爱慕于他。
十六岁,她与慕煜私定终身。在曦轩房口跪了两天两夜,求他助慕煜夺得太子之位。
十七岁,慕煜在曦轩的帮助下,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了大周太子。
十八岁,皇帝狩猎,从马背颠落,不到十日便驾崩。慕煜登基,却碍于她的身世,只能封她为妃。曦轩在朝堂上,不顾所以朝臣的反对,势要让她最皇后。他说“我——曦轩的徒弟,怎可为妾”。于是她做了大周的皇后。
二十岁,婉佳滑胎,诬陷她谋害皇嗣,她险要被废。曦轩不顾一切,替她压下此事。
二十二岁,慕煜与她说,曦轩一天掌握大权,他便一天不能安眠,他便一天不能毫无芥蒂的爱她。于是,她又一次跪求曦轩求他放下权利,归隐熙白山。曦轩答应放权,却不肯归隐。
二十四岁,她与曦轩被所有后宫嫔妃捉奸在床。慕煜震怒,不顾她的哭求,下令要挖了曦轩的双眼,断他的双腿。她无法,只好自断双腿,自挖双眼。
最终,她被囚禁于宜安殿,曦轩被囚国师府。
被囚禁的这几年,慕煜从不曾来看过她。她对慕煜的爱慕终是在无尽的黑暗与孤寂中一点点消失。
在熙白山与曦轩朝夕相对的时光反倒成了她温暖的依托,曦轩成了她苟延残喘活着的理由。
如今,曦轩死了,她最后的生望也就没了。
死时,她想到从戏文中的看到的一句话——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愿做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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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安死的消息传到慕煜耳边时,他正就着婉佳的手喝药。
听了太监的话,他猛的抓着婉佳的手臂,因用力过猛,手上的经脉鼓动。
“死……死了?慧佳贵妃,他说谁死了?”
“陛下,是皇后娘娘……她......不在了。”婉佳低着头,用勺子搅着汤药。见慕煜迟迟不曾发声,才抬眼看着他。
只见慕煜双眼呆滞,看着殿外,嘴角挪动。婉佳靠近了些才听道
“死了……死了……怎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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