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偷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尾随他变成了我每天的常态。
今天的我也像往常一样，在等他收拾好背包，打理好家里的一些琐事，将我的早点准备好之后，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偷偷迈起自己的步伐。
学校最近组织去附近的农家乐写生，需要离开家里一段时间，我不想去，找理由请了假，没有想让他知道。
他的生活很规律，工作的超市上班的时间比我上学的时间早，他总在临走前为我准备好早餐，然后赶最早的公交车，早高峰会有堵车的情况，但很少见他迟到过。
我的眼睛穿过压低的帽沿窥探他的一举一动。
公交车时常拥挤，他总站着，但有座位的时候他也站着，我只能想，大约他喜欢站着。
超市的货架旁总有他来回忙碌的身影，检查，记录，记录，补货，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他很安静，这似乎是众人印象中的微不足道的工作，但我从没有看他面露出丝毫的轻视。
夜色慢慢落下，记录好一天的工作，上报店长完成打卡，他便可以稍微舒一口气。
最近的他，每当在这个时候，眼神中总会闪烁起不言而喻的迫切，然后迈着轻快的，甚至有点匆忙的步伐，朝另一个人的方向跑去。
当然，这个人不是我。
我的脚步总朝着他的方向前进。
我觉得她很普通，面容普通，笑普通，形态普通，普通到让我感受到绝望，这是我对于她的认知。
闭上眼睛，对她的唯一印象，便只剩下脸颊上的点点雀斑，这是我给她起的名字。
并没有兴趣了解他们相识的经过，只是还跟着本能的感知力前行，在第三人称的视角下窥探。很多所谓幸福的瞬间，会让我迷惘于自己跟随的意义。
雀斑是大学刚毕业的样子，工作大约也辛劳，这样的人会迷恋长久的拥抱，久到让人感受到时间窒息般的静止。
我一直好奇且惧怕着“雀斑”的出现。时常想，她会是什么的人，什么样的音容、面貌、性格。什么样的女生，能走近他的视野。
雀斑今年二十二岁，护士是她的职业。她也没有家人，那场地震也击碎了她的家庭。因而和很多人一样，每年我生日的那天，她会举着花束，在无数亡灵得不到安息的灰暗地带，勉强进行自己的缅怀。
不过她似乎并不是没有家人，和我相似。轮班的时候，除了和哥哥约会，她还会配家人散心，一起出门聚餐。
盯着他们，我总能感受到一种和谐感，当然我并没有倾注多余的感情。一个母亲，两个孩子。那个母亲散发的气质，总让我联想起教师这个职业。旁边的男子，应该是他的儿子，他们的面孔透着相似的熟悉感。
他的样子很魁梧，话并不多，总是站在她们身后，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
他们真像恋人，我时常这样想。仿佛经常这样想象，便会变成事实。
我知道自己始终都在自欺欺人，不管怎样，“雀斑”总会出现。
我一直跟着他们的足迹，从白天到黑夜。
灯影扑朔的夜色中，他们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附近的广场，很符合他的风格。只是最近去得少了，因为似乎游乐场，电影院这样的地方，更适合约会。
我感受到他很用心，我跟着他们的背影，目光总聚集在他们紧闭的双手。
雀斑会在周末带着他做一些公益性的事情，比如去养老院看望老人，做义工。擅长做这种事的人，就是符合人们口中，善良的人。
这个世界，善良的人更容易吸引他人，而那些招人吸引的人，更容易善良，似乎是美好的良性循环。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我在学校的情况，自从他的身边有了雀斑以来。我在学习上，从不会让人担忧，倒是不愿意再相信这样的谎言了。
供我读书大约是他一直以来生活的动力，这些年他的花销基本都在我身上，应该没有为自己的未来做过打算。不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的生活像被加了催化剂般得，突然快了起来。我不喜欢看到他如此有活力的样子，因为我已不再是这一切的出发点。
即使心里总念叨，希望他过得好。
记得小时候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在我唯一的朋友死亡后，我便不再结交任何人。
当时除了画画，还喜欢整日和猫黏在一起，我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种生物，我经常把它高高举起，然后甩手，它在短暂的自由落体后会发出尖锐的，我总联想到魔鬼的哽咽，这种声音会让我获得短暂的快感。
它总不离开我，或许猫不知道疼痛，或许它舍不得我给的食物，我这样想着，但从不离开，这样的感觉让人享受。
是我熟悉的感觉。
很快他在安排好自己当下的工作之余，另找了新的工作，游泳教练，他擅长的。
周末工作，地点在他常去的游泳馆，他跟我分享这个消息，最近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几次分享。第一次带学员，他邀请我去看看，我笑着应允。
当然，他邀请的不止我一人，我也并不感到意外。
时间停留在等待新学员的区间，气氛很冷，生涩的声音又短短续续在我耳边回响，他和雀斑还是因为我的原因不自在。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神在泳池中游走，被一身荧光色的泳衣吸引，是那个时常徘徊在画室里的，熟悉的身影。他的名字里好像有个栎字，姓什么倒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忽然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翻腾着，被没什么好感的人尾随，一直是这样不愉快的体验。
视线本能拐弯，学游泳的新学员到了，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材没有丝毫走样，走路婀娜，娇柔，风情万种这样的词形容她再好不过了。
很多人被吸引，我附和着笑脸相迎，只是笑容在我看清楚那张脸时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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