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宝贝,爸爸妈妈要去东津大厦一趟,你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吗?”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朝门口喊。
“声声要!爸爸妈妈等等声声!”伴随着稚气的声音回复,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蹦蹦跳跳的从芭比娃娃拥簇着的房间里跑出来,扑进了张开双臂的爸爸的怀里。
安修向开心的搂住女儿,打开车门,把安声声轻轻抱到了后面的儿童安全座椅上。宋兹在副驾驶上坐好以后,安修向启动汽车引擎,路途中,一家三口欢声笑语,车子上载满安声声咯咯咯的笑声。
安声声清晰记得那天的天空澄澈无云,是清新的宝蓝色。太阳也是放晴的讨人欢喜,四面的绿化带刚被修整过的样子,驮着晶莹的露珠摇曳着欢畅。
10岁的声声亦步亦趋,抱着她从不离手毛绒玩具跟在爸爸妈妈身后。这是她经常来的地方,繁华不足以迷乱她的眼睛。但在大厦门口,她停住了脚步,聚焦了眼睛。她看见了喻默,那个清冷的男生,虽然一身着装算不得精美,可他抬起头的那刹那却如黑洞般吞噬了安声声的眼睛。
安声声就呆呆站在那里看他,忘了跟上爸爸妈妈的脚步,忘了牵住爸爸妈妈的手,再一回头,爸爸妈妈已经找不到了。层层重重的人流,安声声只能看到大人们的腿和脚交错的行走。
她心里突然一阵慌乱,害怕自己与父母走散后被坏人带走。她扁了扁嘴,强忍住眼泪,想要求助于那个漂亮的小哥哥。走了几步,又调转头来,表情十分困窘。可她清楚自己的确是没有办法了,原地踟蹰了一会儿,便还是咬咬牙鼓起勇气去了。
声声迈着小小的步子来到了喻默的面前,她注意到他在专注的看来往的行人,神情有些淡淡的忧伤。只是那时候的她还小,不懂喻默眉头锁着的是何物,安声声富庶出身,毕竟离人间烟火太远。而这些体现的方面太多了,比如她不懂柴米油盐,不懂贫富贵贱,更不懂生活所迫。
喻默眉间的褶皱没有松展过。
声声不想看他皱眉,轻扯他的衣角。
喻默垂头,四目相对,声声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她聪慧非常,自小被夸赞为小神童,现在她却茫然,看着那双暗含忧愁的眸子,她不知怎的也莫名悲伤起来,眼中也蓄满了泪水,更显得她眸子乌亮。
“哥哥,我找不到我爸爸妈妈了。”她鼻头一酸,委屈的说,“我有点害怕,你可以帮我吗?”
喻默看着眼前洋娃娃般精巧的人儿,呆呆点了点头,看着安声声自然伸出的手,他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了修长的五指。
很多人都对喻默的“父母”说过这样一句话,“喻默真像个有贵气的人!”只是喻默很清楚后面还接着一句没说出口的话——可惜道德败坏。不知怎的,喻默突然想起这些事,竟开始有点悲凉起来。
而在此之前,他从不在意他人评价,也不曾忧虑渺茫将来,可是现在,他突然心生了些迷茫。这迷茫从哪来的,也许是看到那些光鲜亮丽把自己比的如同灰尘的人给他带来的,亦或许是,看到眼前好看的小姑娘滋生出来的?喻默不知道,不确定,也不想探清。
“怎么至于呢?明明只是刚见一面的陌生姑娘而已啊!”喻默心里不由自主询问自己。
可这些喻默的心理活动,安声声又怎会知道?她只是安心的牵着他的手,暗自希望爸爸妈妈晚些来找她,她超级超级想和哥哥这样,一直走下去呢。
喻默很安静,安声声也不敢说话打破这沉寂,他们两个从商场外走到了商场内,从静谧的花园街道来到了喧嚣的熙攘人群,手就那样紧紧握着,纵使两人手上汗液已经濡出,却像是不曾发觉般。
可是,喻默突然张口问,“你觉得我恶心吗?”安声声吓了一跳。她害怕太快的回答会让喻默觉得她在敷衍,可太慢的话她又觉得喻默会伤心。于是在停了那么一小会儿后,她发自肺腑的话语似乎抚慰了喻默,也打开了他心里的隔膜。
他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都是很琐碎平常的话题,可在他俩看来,却是很浪漫温馨的文字的传唱般动听。
阳光从树杈的层层缝隙投下斑驳阴翳,打到喻默的脸上,行行道道,像是精灵。
“爸爸妈妈,声声很安全呢,你们可以慢点来找声声。”安声声都快要祈祷上帝让爸爸妈妈晚点找到自己了。
他和喻默倚着商场安全通道的那面墙,说了很多很多。有些话题可能是太过于沉重,喻默脸上就总是像被阴翳蒙住般,安声声很细心,恰到好处的回答是对喻默敞开心扉的一种无形支持,明显的,只这一会儿时间,两人的心却是很近了。
两人相谈正欢时,就听见妈妈焦急的声音呼喊,一句一句“安声声”叫的焦急 ,她不得不应了一声,“妈妈,我在这儿呢!我没事儿!”
“声声,你在这儿啊,急死妈妈了!”宋兹忙跑到安声声面前,左看右看,上打量下打量的,生怕声声出什么问题。
她要告诉爸爸妈妈是哥哥一直陪她,爸爸妈妈那么好,一定会喜欢哥哥的。
他还想告诉爸爸妈妈,“声声,也很喜欢哥哥呢!”
但哥哥站在那儿,手紧紧攥住,声声看出了他的无措,心里也揪作一团。“哥哥,还真是个奇。”
突然间,哥哥飞似的跑掉,声声叫他,他也不回头。她大哭起来,正好此时在商场那边找她找不到的爸爸赶回来,一番细心的询问过后,爸爸妈妈把声声带出了商场,开车准备回家。她失落的坐进车的后座里,难受的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还以为她是在跑丢的这一小会儿受了什么欺负,宋兹扭过头来,“声声,告诉妈妈,你是受了欺负吗?”她哭的抽答,字字吐的哽咽,回答不清楚。其实她也不知为什么,她那么想要再次见到那个哥哥。
可能世上真有种东西,叫做一眼万年。
爸爸妈妈只当她是耍小孩子脾气说让她坐摩天轮玩,以为这样就能消散沮丧,她也没再不依不饶,但这不代表她心里就不难过。她贴着窗户,脚下这个城市一览无余,可当摩天轮升至最高处,声声也望见了城市另一边的疮痍和破落。
那儿的人们面目青紫,被贫穷的沮丧压驼了脊背。他们聚集在一起,吵闹喧嚷。是她从前没见过的人间苦愁。
“妈妈,你觉得今天那个哥哥是个怎样的人?”声声昂着小脸儿。
“一定是一个,颈上有奶花香的人吧。” 宋兹慈爱的看向声声,恬淡一笑。
身为杂志社主编的妈妈,总是说些声声不懂的话。但哥哥一定是个像云朵一样的人,柔软,纯洁,还有些,难以触碰……
声声啊,快长大吧,等自己看遍世界风景后,眼界宽广,阅历丰富,一定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安声声一个小小的姑娘,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像是有了突然有了明确的方向。她学钢琴,练跳舞,参加少儿比赛并多次获得奖项。别人都说她是会发光的孩子,可只有她知道,让她发光的,给她动力的是什么。她也一直记得,那个发光而不自知的人。
声声总会做这样的梦,梦里还是小小的她,小小的哥哥,但他们穿着爸爸妈妈结婚的那种衣服在婚礼上举行仪式。声声和哥哥笑得欢畅,眼中耀眼的星河折射的都是彼此。
这是声声一直一直在幻想的事,是声声日日夜夜,辗转反侧,魂牵梦萦。
所以安声声一步一步走的肯定,一步一步走的迅速,她坚定的相信,只要自己走到了,哥哥就在那儿等着自己,她也相信哥哥在走向自己,一样坚定不移的在一步一步努力。
闲暇之余,她也会想,一年过去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那个哥哥呢?她的心情总是转变的很快,一会儿积极向上,觉得在一个城市,早晚都会遇见的;可一会儿又是失望,已经一年了,真的就没有再见过,她有时候会想很多,害怕自己早已经被哥哥遗忘了。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给自己一颗蜜饯,又自捅千刀,每时每刻都煎熬,可嘴里的甜又不舍得不要。
可是妈妈崇尚木心先生,自小安声声就读木心先生的诗。她最爱那句话——“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她不喜欢随意的感情,她只想要那种非你不可的感情。
她喜欢看各种各样的痴情故事,金岳霖老先生为林徽因一生未娶,默默祝福;纪梵希对奥黛丽赫本的一片痴心……她都数次泪目并为之向往。妈妈曾无数次叹息,说声声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理想主义。
可能安声声真的有些偏颇,但这是她追捧信奉的,她不可能撼动这个。
夜里她总是轻声呢喃,“哥哥,这世间星河多辽阔,也不抵你眸中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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