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的东西总是洋溢着一种压抑的精致,大概与这个民族的根性有关,沧海一粟的小小岛国,每天都带着面对末日的心去尽善尽美,物哀或许也正是源自于此。
何汗青拉开木制的门,门口的风铃被牵动,发出零零朗朗的声音,里面的服务员听见一齐用日语欢迎。他示意迎上来的服务员已经有约了,便径直向里面的包间走去。
又拉开一道屏风门,何汗青看见梁育文正盘膝坐在榻榻米上,面前的案桌上摆着几份精致的刺身和寿司。梁育文自然无心吃,二人从学校分手出来不过半天光景,梁育文好似沧桑了十岁不止,看样子被开除的事确实让他很伤神。
何汗青把鞋脱了,带上门,盘膝坐在梁育文的对面。外面传来演歌的乐章,二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面却四目相对,一言不发。气氛紧张到像一条上紧到了极致的弦,仿佛只有要拧那么一丁点儿,二人便会彻底断绝。
“唉。“良久,何汗青先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桌上精致的吃食,没有拿起筷子,而是将梁育文面前的酒瓶拿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梁育文添满。
“来,干杯。”何汗青也不管梁育文理不理他,先自己仰脖子喝干了酒盅里的酒,梁育文的手紧紧的抓住酒盏,骨节都因用力过度开始泛白,他的眼神像一条毒蛇一样,死死的咬住何汗青的眼睛。
“呵。”何汗青见他这副模样倒也不紧张,不害怕。他似自嘲又似讽刺的冷笑了一声,说:“梁育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现在肯定在想,今天的这一切,都怪我,要不是我,你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要不是我,你前途一片光明,对吧?”
“哼。”梁育文从鼻腔的发出的一声冷哼,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可是我要和你说,这事儿你还真怪不着我。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就你小子,栽在女人手里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那天晚上,我是不是说,那女的已经脏了,没有必要?你呢?还非拉着老子一起上,说什么不上就不是兄弟,幸亏老子洁癖,硬不起来。”何汗青鄙视的看了梁育文一眼。
“你他妈的再说一句。”梁育文已经怒不可遏,就准备他再啰嗦一句,他就要把他弄死再这里,先解了气再说,反正他现在这样和死了也没两样了。
“你别着急啊。”何汗青讪笑着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梁育文没有作声,他也想看看都到了这步田地,他何汗青凭什么还这么淡定,他的葫芦里到底是有灵丹妙药还是狗屎。
“不吃可惜了。”何汗青夹起一块上好的三文鱼刺身,和着芥末,塞进嘴里。剧烈的辛辣冲得他睁不开眼睛,泪眼朦胧。他吃完擤了一把鼻子,又喝了一口酒,说:“爽。”
梁育文见他还有心吃喝,自己却饱受折磨,望着这一桌珍馐无法下咽,心里就是一股无名业火。他腾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欸欸欸,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何汗青笑嘻嘻的把他拉住,让他坐下,说:“要走听我把话说完,如果我说完,你还是要走,我不拦你。”他把双手一摊,做出一副随便你的样子,梁育文这才没好气的回到原位。
“廖婷肯定不是主动揭发你的。”何汗青一针见血的说,“肯定是有人嗅到我们的踪迹了,才去怂恿廖婷揭发你的,而且这个人能量还不小,至少能在校方说上话。”
“你怎么知道他能在校方说上话?”梁育文不信。
“我当初怎么和廖婷说的,她没有证据,你俩又是男女朋友,如果不是有人保她,她敢说吗?”何汗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而且,廖婷保研了。”
“这也不奇怪,学校为了封住她的嘴而已。”梁育文不屑的说。
“你可以不信,但是这一周我们都死死的盯着廖婷,她都没有什么动静,那些同学间的流言蜚语也基本上下去了,为什么再这个关头上廖婷会检举我们?”何汗青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你直接说吧,你查到了什么。”梁育文不耐烦的说,他本来心情就不好,不想用脑。
“今天有人看到廖婷和李同一起去综合办公楼了。”何汗青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的说。
“李同?就校学生会会长李同?你的意思是廖婷向他举报的我们?”梁育文狐疑的问。
“倒不是他,但是你想想,校学生会,直属于哪个部门管,李同又和哪位领导走得最近?”何汗青循循善诱的说:“而且,我们不是前一段也听到风声说李同有打听过建院学生会的情况吗。”
“你是说,是校团书记张路远示意的?”梁育文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牵强,“可是无缘无故的,张路远为什么会来查我?你不说我们平时那么做是万无一失的吗?”
“哼,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对女人要小心一点,这次最终还是里翻了船了吧?张路远平时不一直强调严肃学生会纪律吗?前一段学校还召开了严肃校纪校规的专题会议呢,估计误打误撞抓典型抓着了吧。”何汗青暗指是梁育文平时作风不端所以才引火烧身,把锅都甩给梁育文。梁育文和他不是同级,也不太清楚王潇潇岚砺张路远这些事情,何汗青出于私心也没有和他说过,怕他也盯着王潇潇,最后在岚砺面前抢了功。其实何汗青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张路远,但是今天他求岚砺帮忙保住他的学籍的时候也夸下了海口一定让张路远下台,而且当时被逼急了胡乱说的推论现在想想也挺有道理。眼下反正张路远不除,他在风大就不会安生。他想着再最后利用梁育文这个蠢货一次,替他把张路远除掉。
“张路远,亏我平日里为了只要校团有什么事都二话不说鼎力相助,既然敢这样摆我,连特么问都没有问我一句,就开除我。”梁育文越想越气,啪的把酒盅摔在桌上。
“兄弟,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我们是不是要统一战线,把他弄下台才行?”何汗青煽风点火的说。
“弄下台?就你我,怎么弄下台?我们现在都不是风大的学生了。”梁育文懊丧的说。
“兄弟,对不住。我爸花了大价钱,再加之我只是从犯,所以校方把我的处罚等级下调了。”何汗青一副悲切的样子,可撒起谎来却毫不含糊。
“你什么意思?你他妈的没被开除?”梁育文说到这心里又一次极度的不平衡,想要起身揍何汗青。
“兄弟,你听我说,听我说。”何汗青一把抓住他的手,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如果这事儿我可以自己决定,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和你一起被开除,可是我拗不过我爸啊,都是我爸的主张。而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取消学位,留校察看,虽然看似还在赛道里,可弄不好最后还是白跑。你现在虽然被开除,但我保证,岚砺这条大腿你可以抱稳,他们那一帮人里谁都可以赏你个好差事,你原本读书不也就是为了好工作,高收入吗?我真心的和你说,我现在留在风大的唯一的信念就是把张路远搞下台,替我们哥俩报仇啊兄弟。”何汗青说到动情处,还流下了两滴虚假的猫尿。
梁育文看到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假,又听了他的鬼话觉得有几分歪理正中了他的下怀,也就将信将疑了。他一把扔开何汗青,说:“说吧,你还有什么鬼主意。不要糊弄我,我不会再轻易被你利用。”
“怎么会,我保证,整个计划,都告诉你。”何汗青忙不迭的对天起誓到。何汗青示意梁育文靠近一点,梁育文附耳上前,二人耳语起来。
数个小时前,财大后门。
“砺哥,我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能这样被开除啊。”何汗青苦着脸不停的哀求着岚砺,就差没有给岚砺跪下了。
“我早就和你说,少特么带着梁育文出来丢人现眼。你和梁育文搞出这种事情来,让我来帮你们擦屁股,你要脸吗?你不要我要,让开。”岚砺极度不耐烦的要甩开何汗青。
“砺哥,你听我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只是在一旁看着了,我还劝他来着,他不听 ,我对天发誓,我手都没伸过。砺哥你不能这样啊,那晚廖婷他们去陪的可是蒋少他们啊。”何汗青一边撇清自己,一边提醒岚砺。
“你威胁我?哼,证据呢,证据拿来。他妈的,我是你爸爸吗?这也要我管?”岚砺手一摊,咄咄逼人。
“砺哥,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你比我爸有本事多了,这次我爸绝对帮不上我,我只能找你了。“何汗青见一招不成又另想一招。“这次是张路远陷害的我的,张路远,对,他叫人调查我和梁育文了,肯定是他。砺哥,如果这会儿我被开除了,那王潇潇肯定就逃不过张路远的魔爪了啊,他肯定问了王潇潇的过去,听说了我是你的人,故意的啊。砺哥,为了嫂子,你也得保住我啊!”
岚砺听到这里,停住了脚步,眯起眼睛,能感到他的怒火正在攀升。何汗青一看有门,连忙拍着胸脯说:“我保证,我保证两个月之内,让张路远下台,让他声名狼藉,从风大扫地出门。”
“两个月,两个月都他妈过年了!”岚砺一脚踹在何汗青小腿上,把他踹的一个踉跄,但他不敢倒下,忍着痛说:“一个月,就一个月,我保证,我发誓。”
岚砺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没办到,我今天能让你留在风大,到时候就能让你滚。”
“好,好,可以,我一定办到。”何汗青点头如鸡啄米。
“快滚吧,看你这窝囊的样子,再给我惹什么麻烦我绝不会再管你。”岚砺嫌恶的看了一眼他,甩开他的手如同甩开一件脏东西一样,夸张的拍了拍衣袖,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学校。何汗青望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双拳攥紧,牙关深咬着说:“张路远,岚砺,你们一个个总有一天都会被我踩在脚下。”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xswx/show/141521.html